116 別人家的孩子、另一個自己
數之不盡的各類猛獸一同撲躍而來,四面升起的巨大陰影將他們籠罩其中,那背對站立的兩人在這時顯得無比渺小。
此刻,不論是場地內奮死拼搏的角鬥士還是看臺之上的衆人幾乎都預見了那兩人即將遭遇的血腥下場,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下場的確很血腥,只是對象並不是他們。
在一片野獸的嘶吼咆哮聲中,兩道身影驀地竄出獸羣躍到了極高的空中,目力較好的人便能看到站臺上一名女兵腰間的佩劍像是受到了什麼吸力似的陡然脫離劍鞘飛入了其中那名白衫青年的手裡。
瀟夙歌拎着沐修騰空而立,垂眸俯視着下方仰首長嘯的猛獸們,那把普通的長劍到了她手中便如同世間威力最大的神兵利器。
未浪費太多的時間,瀟夙歌單手結印,同時長劍輕揮,柔和的淡色金芒拂過空中,隨着一聲悠遠清越的龍吟,幻化出無數分身的劍影交織出一張緊密的巨型大網將那羣兇獸通通圍困起來。
“御劍訣!”軟榻上的人影驀地站起身,不顧周圍驚嚇地跪了一地的人,清魅絕麗的眸中閃爍着不盡的驚訝興奮以及幽沉的複雜之色,語氣肯定地低喃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飢餓暴躁的野獸們憤怒地衝撞着那張金色巨網,一時之間,巨網被拉扯地完全變了形狀,只是不論被它們如何衝擊都未有一絲破裂的跡象。
手中的香囊早就在驚訝之下掉入了獸羣間,沐修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情景,此時見那些野獸似要出來的模樣不由回過神,焦急道:“怎麼辦?我們不會還是得葬身……”獸腹吧?後邊的幾個字在看到接下來的畫面時被他吞入喉間。
瀟夙歌未理會他的問話,只專注地看着底下那些野獸,眸中浮現出冰寒凜冽的殺意,淡色薄脣輕啓:“破。”
話音落下的一瞬,那張金色巨網猛地縮緊貼在了那些野獸的身上,隨後轟隆一聲巨響而過,巨網猝然爆裂,原本彙集着野獸的那處只剩下大片的骯髒血污殘留在地。
感覺到氣力快要消耗殆盡,瀟夙歌帶着失魂狀態的沐修掠身下來,站到了一處相對乾淨的地上。
整個鬥獸場一片靜寂,大部分的人都和沐修一個神情,然而單純的目瞪口呆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的震驚。
瀟夙歌拂了拂衣襬處的灰塵,剛想替沐修叫叫魂便感覺身後一道強風突然襲來,迅速推開呆怔中的沐修,她回身一掌拍過去,恰和來人正面對上,雙方同時後退了一步,未有緩衝對方已是再次攻了過來,不過這次卻未用一絲內力,只是純粹的徒手格鬥。
而詭異的是,兩人的打鬥彷如一對好友間最尋常不過的切磋,一招一式中無不默契十足,似乎已經對練了成百上千遍,即使只是單純的肉搏也依然能讓人感受到他們那股酣暢淋漓的快感。
看臺上的權貴子弟紛紛傻了眼,誰都不解一向懶散不願理事的二皇女爲何忽然跑了下去還和那個陌生強悍的青年纏鬥在一起。
半刻鐘後,兩道同樣修長的身影驟地分開,雙方皆未再擅自出擊。
瀟夙歌看着對面那人熟悉的面容,眸中波瀾涌動,語氣第一次不太平靜卻甚是肯定地一字一句道:“任、子、熙。”
一襲深紫華袍的絕色女子不置可否地勾起脣角,笑容幾近諷刺,“還真是你。”
這默認的態度讓瀟夙歌猛地捏緊拳頭才剋制住差點崩裂的淡定表情,在這種地方再次見到這人,對她來說真的是沒有一點點防備。
對方與她非友非敵,認真說起來,大概也只有一句話能夠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那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想來天朝的廣大人民們對於這六個字一定不會陌生,那個處處都要被家人拿來與自己對比的別人家的孩子,讓絕大多數人士都恨得咬牙切齒的別人家的孩子,瞭解對方甚至比了解自己還要深刻的別人家的孩子!
瀟夙歌或者說沐言與對方正是彼此的別人家的孩子。
同位隱世古武世家的繼承人,這兩個家離得近、年齡相同、長輩也交識的孩子顯然就被對方的家人不時拿來當參照物了,可想而知,兩人的成長中充斥着多少的矛盾與不合,然而不能否認的是,確實再也沒人比幾乎一同長大的他們更瞭解對方。
瀟夙歌掃了眼那人身上華麗昂然卻明顯是女裝的服飾,眉心抽了抽,嘴角微扯意義不明地道:“沒想到許久不見,你連性別都換了個。”
任子熙或者說澹臺梓浠同樣扯了扯嘴角,譏誚地回道:“一直覺得你不像個妹子,不想這回真變漢子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彼此。”瀟夙歌已經調整好情緒,聲音略有些散漫地道:“既然是故人,那便幫個忙,帶我們出去如何?”
澹臺梓浠挑了挑眉,複雜之色沉澱在眼底,不知是真是假地說道:“你一出現就滅了我那麼多寶貝寵物,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原來你就是那個二皇女。”瀟夙歌眼眸微眯,面上閃過了然的神色,緩緩地走近他,語氣涼薄地道:“也確實符合你的作風,那麼尊貴的二皇女殿下,您是否能讓我們出去呢?”
澹臺梓浠側眸睨着她,“我要是說不,估計我這鬥獸場都能被你拆了吧?”
瀟夙歌認真地答道:“嗯,很有可能。”
兩人神情冷肅地對視了一會兒,而後皆是柔和了面容,輕笑出聲。畢竟不論如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遇到曾經的熟人都是件開心之事,更何況過去的那些矛盾與不合早已被時光磨滅,存留下的只是彼此間純粹而深刻的發小情誼。
拿出一張手帕地給她,澹臺梓浠打趣道:“不知道還以爲你剛從泥地裡回來。”
瀟夙歌伸手接過將面上的髒污擦乾淨,想到某個行蹤不明的二貨殿下,她眉峰微微蹙起地道:“改天再約個時間出來談談吧,現在我要找一個人,你能幫忙麼?”
澹臺梓浠痛快地點頭,問道:“誰?”
瀟夙歌將情況簡單地說了遍,澹臺梓浠聽完後眸色頓時幽深了許多,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轉過身便親自帶着她向出口走去。
“沐修,跟上。”
“啊?……哦。”沐修顯然不明白他們的關係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熟稔,但理智告訴他還是不要多問得好。
不過疑惑的不止他一人,看臺上的所有人都不理解眼前的情況,但那灑然離去的兩人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而他們也沒膽子上去詢問。
看到那人平安無事,葉秋不由送了口氣,心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悄悄跟上他們。
三人回到了馳野山脈腳下時,正遇上前來找人的澹臺梓洛以及丞相衛冰,瀟夙歌看着那身着淡金裙袍的明豔女子,眸底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暖意。
澹臺梓洛翻身下馬,冷冷地瞥了眼一旁無視她的澹臺梓浠,隨後轉過視線看向瀟夙歌,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欣賞與驚豔以及一絲深切的懷念,“這位可是瀟世子?”
瀟夙歌淡然頷首,“夙歌見過大皇女。”
“瀟世子客氣了。”澹臺梓洛對她印象似乎極好,溫聲道:“梓浠若有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澹臺梓浠目光涼涼地掃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二皇女並未爲難我,大皇女無需擔心。”
澹臺梓洛有些懷疑地瞪了瞪眸,接而欣慰道:“那就好。”
衛冰看了看周圍,疑惑道:“瀟世子,六公主未與你在一起嗎?”
瀟夙歌面色瞬間凝重下來,沉聲道:“我也正要找他,之前二皇女已經告知我他的人並未帶走漓悠,勞煩幾位幫忙找尋他的蹤跡。”
“這是自然。”澹臺梓洛無需多言,衛冰已喚出暗衛四處搜尋了起來,根據尹虹先前所述,她們重點搜查的是山脈附近。
示意澹臺梓洛幾人先行回去後,瀟夙歌自己也進入附近的樹林間尋找,感應到周圍無人後,她放出一個無聲的信號在天上,而後便靠在一棵樹邊等候着。
在瀟夙歌快要不耐之時,一抹黑影終於出現在她面前。
“決殤,漓悠現在何處……你怎麼受傷了?”
面色冷峻的黑衣男子輕咳一聲,壓下喉間涌上的血液,歉聲道:“主子,屬下未保護好六殿下,昨晚一羣身手詭異的人攔住了屬下,等屬下再跟上六殿下時,卻發現殿下在和……”
瀟夙歌蹙眉:“接着說。”
決觴擡眸猶疑地看了眼她,繼續道:“屬下看到殿下在和主子您說話。”
瀟夙歌驟然一怔,“你說什麼?”
“那個人與主子您的相貌、氣息完全一致,簡直就像另一個您,屬下一時沒分辨出來,直到屬下看到那個人拿出一粒不明丹丸讓殿下吃才察覺不對,但爲時已晚,屬下衝過去時,殿下已經吃了丹丸昏迷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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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小劇場之三
【萬珞二十四年,太子夙派精兵三萬於鏡櫟南北分割線以鎮壓萬瀟王,兩方關係陷入膠質狀態】
他奉旨抵禦敵國侵略,兩軍各駐洛川兩岸,僵持不下。是夜,將軍帳內略過一道黑影,他還未及發聲便被扯進了一個稍帶寒氣的懷抱。他掙脫轉身對眼前人“你怎麼來了,要讓人看見敵國將領竟在這……”他邪氣一笑“那有什麼,等二位君王鬧完脾氣,我便帶你去馳騁蒙國的大草原可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