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朋友,歡迎!”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不在看着護符的雷恩咒罵着轉過身看了過去,一個瘦削的身影正沿着斜坡向他走來,接着另一個身影從陰暗街道中聚集盤繞的霧氣中爬上斜坡,從破裂的拱門和黑暗的洞口中出現,帶着一種狂躁的渴望悄悄溜進視野。
“歡迎,朋友,歡迎。”最先說話的人停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範圍,他微笑着,露出滿口棕色的牙齒。但不同上一次,笑容從他的臉上的消失了,他觀察了雷恩片刻後,又說道,“如果你在這裡,你肯定是該死的。”
雷恩很肯定,這個人是在說話,是在對他說話。他知道達克烏斯賦與他的任務和使命,他也因此在這方面投入了更多的精力,現在的他能聽懂大部分的語言。但他無法理解這個人在說什麼,話語晦澀難懂,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外。
身影動了,移動得如此之快,以至於雷恩幾乎看不到他,刀刃在他手中的扭動着,試圖鋸斷雷恩拿着劍的手腕。
雷恩咆哮着揮劍劈砍,劍刃擊中了身影,接着劍刃穿過了身影,變成兩截的身影倒在了地上。他原地旋轉,一腳踢出,另一個衝上來的身影倒飛出去,撞到了附近的拱門上,打碎了薄玻璃窗。當碎片雨點般落下時,身影癱倒在玻璃中間,發出咯咯的聲音,一塊碎片卡在身影的頸靜脈裡。
他一個後撤步,來到了身影的附近,當他靠近時,他聽到了類似冰裂的聲音。聲音再次響起,他意識到那是從最大的一塊玻璃碎片發出的,碎片的表面彎曲並向上伸展碎裂開來。
“我告訴過你,現在還不是時候!”
身影的手揮舞着,在滿是碎片的地面上摸索着。當雷恩靠近時,他怒視着雷恩,咆哮着,說着雷恩聽不懂的語言。他的聲音迴盪着奇怪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又近若咫尺。
雷恩沒有理會身影的話語,他揮劍而去,隨着碎片的破碎,身影的嚎叫聲嘎然而止,一片寂靜。然而還沒等他觀察或是恢復,他就聽到了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音。他緊張地轉過身,一個瘦高的身影從階梯上望着他。
“亡靈?”
他看到身影一手拿着巨大的長矛,另一手綁着一面圓盾。但這些還不算什麼,因爲身影只剩下骨頭的骸骨被破爛的盔甲和毛皮斗篷包裹着。
其他同樣腐爛的身影站在身影的身後,一個戴着兜帽,穿着破爛的斗篷,靠在一把農夫纔會用的巨型鐮刀上。另一個穿着相對華麗,但現在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衣服。第三個穿着相對樸素盔甲。
除了這四個身影外,更遠的地方還有幾十個穿着破布,拿着破爛武器的骷髏從四面八方爬上山坡。
“誰……”拿着長矛的骷髏嘶啞地問道,他的聲音就像沙子刮過石頭一樣。
“離我遠點,退後!”雷恩厲聲說道。
骷髏這次沒有說什麼,可能是他聽不懂雷恩在說什麼,也可能是剛纔那句話是他所有的極限。
“鮮肉,肉肉肉……還是餓,總是餓。”穿着破爛衣服的身影盯着雷恩喘息着。
雷恩依然聽不懂,他也沒有想說什麼或是挑釁的想法,他以前與死人戰鬥過,但沒什麼樂趣,沒有血,也沒有尖叫,沒有生命可以扼殺,沒有歡樂和恐懼。他將現實之刃橫擋在胸前,做着戰鬥前的最後準備。
說話的骷髏做出不屑一顧的姿態後,揮動着長矛。另一個穿着盔甲的骷髏,走上前來迎接雷恩,彷彿他是某位大領主的勇士,他從背上的劍鞘中拔出一把巨大的雙手劍。
雷恩等待着骷髏的靠近,令他沒想到的是,骷髏的動作比他預想的要優雅。當骷髏攻擊時,大範圍的橫掃攻擊幾乎將他砍成兩半。但他沒向後跳,試圖拉開自己和劍之間的距離,他賭了一把,他的左手握向劍刃前端的背處,將劍刃橫置在大劍的橫掃範圍內,這次,他預想中的事情發生了。
當大劍斷裂後,他衝了上去,不斷將骷髏逼退,在骷髏的盔甲上留下一道道細長的刀痕。他咆哮着,發泄着種種。骷髏手中的大劍早已變成三截,只剩下緊握着的手柄。每當骷髏選擇退去或是前進時,他都能預料到,劍刃不斷揮舞着,儘管骷髏很靈活,但他的劍刃總是能擊中骷髏的盔甲。
其他骷髏默默地看着這場可怕的舞蹈,他們的目光像黑暗中的蠟燭一樣閃爍。
現實之刃再次揮出,嘶嘶作響,空氣被劍劈開,骷髏在扭身時被擊中了,他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乘勝追擊的的雷恩採用了在杜魯奇看來極其粗鄙和危險的招式,採用了他在沒有獲得現實之刃前絕對不會使用的招式,他的雙手舉過了頭頂,將劍刃劈下。
劍刃砍進骷髏的軀幹,切進了暴露的肋骨,他試圖爬起來,踉蹌地後退,但他再也爬不起來了,他的軀幹遭受了他大劍的命運。
雷恩跳了上去,將骷髏的上半截軀幹按倒在地,他劍刃猛擊骷髏的持劍手臂,將骷髏的手從手腕上分開。他用手指勾住骷髏的頭骨,骷髏空着的手抓着他的前臂,但無濟於事。他大吼一聲,經典再現,把骷髏的頭骨撕了下來,扔到一邊。
“下一個!”站起來的雷恩咆哮道。
持矛骷髏盯着雷恩,隨後他舉起了長矛,其他骷髏開始前進,這次沒有決鬥,只有死亡。
雷恩咬緊牙關,高舉劍刃,他知道,他會死,這些無法溝通的怪物太多了,附近沒有逃生的出路。他準備好了最後的衝刺,面對這種情況,最好是迎難而上,在自己選擇的時間死去,而不是等待死亡來找他。他開始衝刺,但一個詞讓他停了下來。
“不!”
這一次他終於能聽懂了,他看到前進的骷髏停了下來,持矛的骷髏微微轉過身,當一個身穿鎧甲的身影穿過隊伍,爬上斜坡時,骷髏眼窩裡的光芒更加明亮了。
但他沒有將過多的精力放在持矛骷髏的身上,而是看向了……他也無法形容,新出現的身影比他還要高,可能是自身的身高,也可能是盔甲的款式,顯得很高。盔甲並不笨重,反而很纖細,風格他無法確定,因爲他第一次見到這種類型的盔甲。
盔甲的肘部和膝蓋上是淫蕩的面孔,惡魔的形狀在傷痕累累的盔甲上嬉戲。頭盔被打造成一個咧嘴笑臉的形狀,圓潤且幸福,一頂僵硬的黑髮從頭盔頂部升起,垂在背上。背上穿着一件褪色的天藍色破舊斗篷,手放在腰間低處一把破劍的破舊劍柄上。
“好久不見,我的朋友。”
身影的聲音低沉洪亮,但聽起來很陌生。
“我不認識你!”雷恩的臉陰沉了下來,他警惕地環顧四周,想知道這是不是某種詭計或是某種心理逆差。
“我很抱歉,我是祖瓦斯,你最好跟我來。”身影說的同時做了一個輕蔑的手勢。
“爲什麼?”
“因爲你不和我離開,你會死,死人會帶走你。”
雷恩停頓了一下,他看向了將他包圍的骷髏們,他很確定,如果繼續戰鬥,他會死。他知道跟在達克烏斯身旁很危險,他知道,他一直知道,他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死,但他不想死在這裡,不想現在就死。他應該死在戰場上,死在某場政治衝突中,或是待在露絲契亞大陸老死,而不是死在這裡。
“很好。”慢慢地,他放下了現實之刃,他不情願地說。
“你很聰明,一直都是。”祖瓦斯笑了,那是一種空洞的聲音,充滿了怨恨和苦澀,他轉過身,接着說道,“來吧。”
“這是哪?”離開骷髏的層層包圍後,雷恩謹慎地問道。
“一雙無血肉的手敲響了我的門,我絕望地逃向未知。”祖瓦斯向上指了指,戲劇性地揮動雙手。
雷恩忍住了揮出劍刃的衝動,冷冷地盯着與他並肩前行的祖瓦斯,他現在有太多的疑問。
“證據就在你面前,這裡是被困在光與影之間的失落榮耀。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解釋更多,自從我被困在這裡以來,我一直充當着許多迷失靈魂的牧羊人和引路人。”
“被困?”雷恩聽到這個詞,心裡有什麼東西凝固了。
“是的,很遺憾,我們迷失了,這裡是暗影尖塔、鏡城、鏡像之城,這些稱呼都可以稱呼這裡,看你喜歡。這裡就像影子的影子,或是破碎的鏡子投射的反射,不完美。總之……歡迎,歡迎來到鏡像之城,歡迎……見鬼去吧。”
雷恩想到了剛纔還在隊伍裡的時候,隊伍經過的街道並不完美,每座建築似乎都以錯誤的角度懸掛。甚至陰影也具有鋸齒狀的特質,好像有什麼東西把它們全部扭曲變形了。
隨着行進,他發現了更多的奇怪之處,他感覺天空似乎在起伏,鬼火在石頭的角落和縫隙中舞動,將蒼白的墳綠色光芒投射到一切事物上。水從看不見的渡槽中傾瀉而下,形成渾濁的小溪,或從破碎的蓄水池中噴涌而出,淹沒了坍塌的地區。
潮溼的霧氣籠罩着一切,當他穿過霧氣時,霧氣似乎變得更濃了。他隱約間瞥見了低矮、瘦弱的身影在他的身邊移動,但除了腳踩在石頭上發出的刺耳聲音外,他什麼也沒聽到。
“他們是什麼?他們看起來不像我殺死過的任何亡靈。”
“那是因爲他們不是,亡靈只不過是野蠻的屍體,被死靈法師的奇想或是死亡魔法所激活。他們全是本能和飢餓,沒有知覺。這些生物曾經是,現在也是,他們沒有死,因爲他們被拒絕死亡。相反,他們只是……腐爛?每過一天,他們就會失去一點自我。
或許……是這些人拒絕死亡,每殺死一個人,似乎就會有三個影子回來。幾天之內,數百人變成了數千人,一場瘟疫席捲了整座城市,所以,這座城市裡的戰士們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狩獵自己的屍體,讓自己安息。
或許……誰知道呢?有一天,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消失了,像他們出現時一樣突然被吞噬。在這樣的城市裡又多了一個謎團。就像我們一樣,我們都是謎團,你和我,我們從歷史中消失,迷失在這個地方,而世界在沒有我們的情況下繼續運轉。”祖瓦斯說到最後拍了拍胸口。
“我不是個謎,我知道自己是誰!”
“是的,但也許可以改正?”
“你還沒解釋你爲什麼要找我,或者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那裡,你是誰?你忘了做自我介紹,你爲什麼會說艾爾薩林語?”
“我遇到你的時候就介紹過了,我叫祖瓦斯,當我獲得了這個名字後,我就懂了很多,包括你所說的艾爾薩林語。”
“祖瓦斯……這算什麼名字?這是什麼狗屁名字?”
“在不久的將來,你會知道我是誰,我保證。”面對雷恩的故意激怒,祖瓦斯只是輕聲笑了笑。
“那麼,我是你的囚犯嗎?”
“不是!”祖瓦斯用堅定地語氣迴應着。
“那我是誰的囚犯?死者?你是奴隸嗎?你所侍奉的神把你拋棄在這些屍體的憐憫之下了嗎?”
“我站在我選擇的地方,朋友。沒有人或神命令我,但我只有在適合我的時候才能掌控一切。”祖瓦斯瞥了雷恩一眼,他說起來就像在笑一樣。
“現在呢?”雷恩想用劍刃砸碎沌戰士咧嘴笑的面具,看看面具後面到底是什麼存在,但他剋制住了自己。
“我適合服從我們的主人,你也應該這樣做。否則,你可能會發現自己被過早地埋葬了。或許你不知道,他們就是這樣對待囚犯的,把囚犯封在這座城市的一座大墳墓裡。想象一下……被困在盒子裡度過永恆。”
“哼,我會想辦法自我了結。”
“不,你不能,你不能把死人怎麼樣,我們都是死人,我們死了,卻沒有死,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不令人滿意的狀態。”祖瓦斯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捂住胸口。
“你似乎對這種瘋狂很滿意?”
“我只是看到了其中的幽默,一種合適的懲罰,將那些尋求永生的人困在永生的地獄中,多麼的諷刺啊。這也造就了奇怪的同牀異夢,許多神的僕人,爲了共同的目標而團結在一起。”
雷恩沒有話語迴應祖瓦斯,而是用轉過頭的吐沫。
“你是奴隸嗎?你的主人是誰?”
“我不是奴隸,我沒有主人,我是獨立的個體!我有我的事業,偉大的事業,我要書寫屬於我的篇章。”
“事實上,這就是奴隸的定義。”
一道精光從雷恩雙眼閃過,他舉起了現實之刃作爲警告。
“我注意到了,我很抱歉,朋友。”祖瓦斯沒有做拔出劍的動作,他笑着舉起雙手。
“我們不是朋友,我們不是朋友!”
“哦,但我們會是朋友,我們會像兄弟一樣,你和我。對了,走這邊,那邊很危險。”
“你在試圖讓我遠離我的隊伍?”
“不,那邊聚集着數量不多的戰士,但他們很危險,有些人甚至帶有侍奉黑暗諸神的標誌。”
“難道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在這樣一個破碎的地方,有什麼可怕的?”雷恩敏銳地捕捉到了祖瓦斯話語中的含義,據他所知,混沌諸神之間是會相互攻擊的,信徒也會,之所以沒有互相攻擊是有原因的,有着共同的敵人就是原因之一。
“鏡像之城已經分裂成十萬個封地,每個封地都有自己的主人或女主人。在任何特定時刻,都有十幾場戰鬥在進行,我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那些信徒可不像我,這不安全。”
“你對神有什麼瞭解?你身上散發着我無法形容的惡臭,不是慾望或腐爛,不是野心或鮮血。但你確實在侍奉混沌諸神,我能看到你身上的印記。”雷恩沒有把精力投入什麼封地上,在他看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要馬上回到隊伍中去,接着他將目光轉向混沌戰士。
“我的朋友,你要記住,神可不止四個!”
“那麼你侍奉害蟲之神?”
“不,我擔心我侍奉的神比那還要小,或許你不知道,這樣的神還有很多,潛伏在靈魂的邊緣。像鰹魚附着在鯊魚的腹部一樣,無形地依附在各個領域,在情緒的潮流中茁壯成長。”祖瓦斯哈哈大笑道。
“爲什麼要侍奉一個小神,更偉大的神可能會歡迎你?”
“我們有選擇嗎?”
“不,我們是被選中的。”雷恩停頓了一下,他思考着,片刻後,他呢喃道。
“看,神選擇了你,一個揮霍無度的神,把祝福拋向風中。”
“注意你的言辭!”雷恩咆哮道。
“抱歉,我的朋友,我無意冒犯。”瓦斯伸出手,把一座破碎的雕像從底座上推了下來,雕像掉了下來,直墜到下面的庭院裡,摔成了破碎,他指着一塊仍然完好的遮光玻璃圓盤說道。
雷恩轉過身,他的倒影凝視着身後,蒼白的臉上做出咆哮的動作,因失血過多而扭曲。有一會兒,他以爲那隻不過是一段假象,然後,他看到一隻巨大的手的影子落在他身上,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扭曲了。
“魔法!”他眨了眨眼,圖像變了,他盯着自己,描摹着自己臉上熟悉的線條,他呢喃道。
“是的,這個地方充滿了預兆,我們被拋在秘密和神秘之間。”
“你能說的具體點嗎?”
“我的朋友,我說得再直白不過了。每一刻都會投射出影子,而這種影子又來自十萬面鏡子,每一面鏡子都會在瞬間刻下微妙的差異,有些則不那麼微妙。所有已經發生、將要發生或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會在這座城市每一面鏡子破碎的表面上上演。”祖瓦斯聳聳肩,示意道。
“你在說瘋話。”
“我見過自己一次,不是現在的我,而是將來的我,或者曾經的我。在這個地方很難說清楚,這裡的每一次死亡,都會有一面鏡子破碎,每一片碎片都是死者的倒影,並不是所有的碎片都一樣。那些倒影升起,行走,誰能說哪個是真實的,哪個只是幻象?這不是瘋狂,這是這個地方的規律,你遲早會看到的。”過了一會兒,祖瓦斯看着雷恩說道。
“你說得好像這個地方超出了衆神的掌控範圍。”
祖瓦斯大笑起來,他總是在笑,彷彿知道一些秘密的笑話。
“你爲什麼傻笑,傻瓜?”雷恩瞪着祖瓦斯。
“你認爲神是全能的?你認爲他們的遊戲僅僅是嬰兒的爭吵?毀滅的力量是永恆的,但對於那些在思想之前,在感知之前存在的東西來說,永恆又是什麼呢?那些在領域之間的空曠空間中潛行的東西,廣闊而飢餓。看,擡頭看,星星應該在的地方,你看到了什麼?”
雷恩擡頭望向了天空,他的心臟在胸膛裡劇烈跳動。他看到了陰影,大片陰影,向後折迭,永遠向上墜落。天空就像一面被明火點燃的鏡子表面,上面散落着光點不是星星,而是別的東西,就像玻璃上的裂縫。
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什麼東西從裂縫經過,將影子投射到下面的城市上。那是某種巨大的東西,他無法感知任何形狀。他移開目光,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比很久以來的任何時候都小。
一個月亮般大小的頭骨,或者說一個像頭骨一樣形狀的月亮,正從高空俯視着他。月亮缺乏實體,看起來幾乎是飄入陰影虛空的詭計,但確實存在。他意識到,月亮不是在凝視着他,而是在凝視着這座城市。他搖了搖頭,試圖忽略月亮,這是唯一安全的方法。當他再次擡頭時,月亮已經不見了,他顫抖地呼出一口氣。
“深海里有怪物,飢餓的東西在永恆的海洋中游動,尋找任何它們可以吞噬的東西。毀滅之力就像它們一樣,但更年輕,祂們還在玩弄食物。”
雷恩轉身揮舞劍刃,祖瓦斯舉劍格擋,他甚至沒注意到祖瓦斯剛纔拔劍的動作,更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這把破劍擋住了現實之刃的特性。
“那麼……你虔誠嗎,我的朋友?我無意冒犯,我只是想警告你,這個地方有些存在,他們會以禮物換取服務。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聽他們的。走吧,我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找你想找的人,不是那邊,是這邊。”祖瓦斯推開現實之刃,收起破劍後他攤開雙手說道。
雷恩和所謂的好朋友穿過一條搖搖欲墜的石頭通道,裡面散發着泥濘和陳舊血液的惡臭。通道穿過城市地下,穿過曾經是下水道系統的坍塌地下世界。黑色的死水拍打着他們的腿,奇怪的發光花粉漂浮在瘴氣的空氣中。牆壁上的石頭定期移動,將大量骨頭吐入渾濁的水中。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但只能這樣做。”當來到十字路口時,祖瓦斯停了下來,他一邊觀察着,一邊對雷恩小聲說道。
“我不喜歡在黑暗中鬼鬼祟祟!”雷恩環顧四周,無論他轉向何處,交叉通道那張開的嘴巴都像在迎接他。有些是形狀各異的石頭拱門,而另一些則像洞穴的入口,但無論是什麼樣,看起來都不吸引他,都散發着惡臭。
祖瓦斯這次沒有說什麼,而是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雷恩,彷彿雷恩開了一個能讓他哈哈大笑,但他必須忍住不能笑的玩笑。
“不被人注意地移動符合我們的目的,很少有人會進入這種惡臭的混亂之中。還有,小聲點,聲音在這深處傳播得很遠。”片刻後,他小聲說道。
“你表現得好像周圍有間諜一樣,需要警惕,我不是傻瓜,我知道什麼是占卜。知道有些人如果掌握了訣竅,就能看到未來,就像月光下的小徑一樣在他們面前延伸。”雷恩再次展開交鋒,這次他將話題引向了另一處。
“你怎麼看?”
“我認爲你走的路是一條曲折的路,更重的是,這條路毫無意義。”
“當然,另外,這個城市中有很多間諜,這些蛆蟲潛入城市的肉體中,傾聽和觀察。所有的監獄,無論多大,都有必須交流。”祖瓦斯沉默了,他沉默了很久,最後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迴應了雷恩的譏諷。
“那麼,我們是誰的間諜?或者說,你是誰的間諜?你是蛆蟲嗎?”踩到了一些不愉快東西的雷恩再次譏諷道,他爲了防止跌倒,伸出一隻手支撐自己,但支撐他的牆壁崩塌了,骨頭如潮水般涌向他。他咒罵着,猛擊着,打碎了幾個黏糊糊的頭骨。
“我以爲我告訴過你要輕手輕腳。”走在前面的祖瓦斯轉過身說道,迎接着他的雷恩丟向他的肋骨,他將肋骨打到一旁後,迴應了雷恩的話語,“不,我們不是間諜。如我一直告訴你的,我們是朋友,耐心點。”
“別再喋喋不休了,給我想要的東西,要麼你死,要麼我死!”暴力在雷恩的體內顫抖,讓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抽搐,他的聲音在隧道里詭異地迴盪。
“安靜點,朋友。安靜點,這裡不是大聲說話的地方。安靜,聽着,聽着!”
“那是什麼?更多的死人?”剛要說什麼的雷恩聽到附近一條通道里傳來濺水的聲音,他停了下來,歪着頭聽着。
“安靜!已經告訴他們我們在哪裡了,看!”祖瓦斯說的同時,拔出了劍。
在黑暗的通道中,有什麼東西在移動,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新的氣味,一種像腐肉一樣,令人作嘔的甜味。黑暗中出現了一個東西,一個破碎、彎曲的形狀,幾乎像動物,但又不是。它又瘦又破,就像一具被留在泥水中的木乃伊,穿着破爛的長袍和失去光澤的珠寶。
它的頭垂成一個破碎的角度,五官枯萎,稀疏的無色頭髮粘在頭皮上,它的眼睛和嘴巴被縫住了,但它移動起來卻異常迅速。當它爬進視野時,爪子般的手在通道的邊緣摸索着。
雷恩停在了原地,沒有朝那個怪物走一步的想法,怪物的頭像鳥一樣轉動,好像在傾聽。祖瓦斯伸出一隻手臂向上指了指,他順着祖瓦斯的指引慢慢地擡起頭。
又有兩具看不見的屍體緊貼在天花板上,它們歪着頭,傾聽着。另外三具屍體從遠處的通道里走出來,沿着牆壁疾走。
他聽到更多的濺水聲,迴盪在隧道深處。聽起來好像有幾十個東西,都向他所在的地方聚集過來,也許更多。更多的怪物從黑暗中爬出來,四肢着地,緊貼牆壁,在水中滑行。
祖瓦斯示意雷恩不要動,當其中一個怪物靠近時,雷恩幾乎一動不動。即使祖瓦斯不說,雷恩也不會動,他知道他和祖瓦斯是絕對跑不贏這羣怪物的,跑起來只有死路一條。
其中一個怪物找到了掉落的頭盔,把頭盔從水裡拿起來,接着又把頭盔扔到水中,輕而易舉地把頭盔踩碎。
看到這一幕的雷恩眼睛立刻瞪大了,他忍住了倒吸一口冷氣的想法。
現在,通道里有幾十個怪物,它們都圍在雷恩周圍,有的蹲在水裡,有的站着搖搖晃晃,儘管動作不一樣,但它們都在聆聽着。
僵持了持續了很久,直到雷恩感覺到空氣中有什麼東西,一種脈動,像昆蟲的嗡嗡聲,彷彿這些盲目的屍體在尋找什麼東西。他看向了祖瓦斯,看到祖瓦斯做了個手勢,他看到祖瓦斯的一隻手握着一塊石頭。
祖瓦斯小心翼翼地在沒有驚動這些怪物的情況下,把石頭扔進一條通道,石頭在通道里彈跳着,嘎嘎作響地消失在黑暗中。
怪物們一齊轉過身,向聲音的方向爬去,它們一窩蜂地涌進通道,皮革般的四肢發出奇怪的沙沙聲。
祖瓦斯默默地指着一處破損的牆壁,雷恩看到後,又看向了通道,看着破碎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後,跟着祖瓦斯穿過縫隙。
他們走上一層粗糙的臺階,上面覆蓋着一層黏液。不同於走得很快的祖瓦斯,雷恩走的相對慢些,他的腳在石頭上打滑。臺階頂端是一條方形通道,上面覆蓋着某種黑色的黴菌,被厚厚的裹屍布遮住。祖瓦斯撕開裹屍布,兩人爬上一個寬敞的房間,裡面散發着積水和腐木的惡臭,接着更多的臺階在等待着他們。
“我們上去。”祖瓦斯一邊示意,一邊平靜地說着。
“那些是什麼東西?”
“令人不快的東西,這裡有幾百個,幾千個,幾萬個?迷失的靈魂,被城市逼瘋,迷失在黑暗中。他們靠聲音狩獵,如果我們和它們戰鬥,會有更多的怪物被噪音吸引過來。”祖瓦斯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着。
“或許我們可以不停的戰鬥,但它們不在乎,它們是城市的一部分,是城市飢餓的一部分。你的手臂最終會變得疲憊,然後它們會把你撕碎,很多時候,我們什麼都不是,要保持謙卑,就像……算了。你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雷恩,現在,讓我們出去吧。”見雷恩一直保持沉默後,祖瓦斯自顧自地說着,他的聲音不斷地在通道內迴響着。
“你表現得像個先知,你佈置的陰謀就像蜘蛛織網一樣,一根線接一根線。”
“朋友,我不是先知,我沒有那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