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奧蘇安。
當鷹船平穩地離開碼頭,朝着藍寶石之門航行時,站在船首的艾爾丹心潮澎湃。清晨的陽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宛如無數顆寶石在跳動,天際的雲朵被映照成溫暖的金色。微風輕柔地拂過,推動着潔白的斜帆,使它們鼓起,如同一對展翅欲飛的雄鷹。
他深深吸了一口海風,控制着自己不向身後看去。因爲他知道,他的兄弟凱利爾正站在船尾,向站在碼頭上的瑞安娜揮手告別。
每艘船的貨艙裡都裝滿了馬匹、食物、穀物、淡水和武器,遠征納迦羅斯所需的一切。還有一隻用油皮包裹的箱子,上面貼有神秘的封印符咒,裡面裝着近三百支魔法箭。
想到魔法箭,艾爾丹內心的澎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因爲這是來自瑞安娜父親的禮物,婚禮禮物。一想到這裡,他感到心中如同被灰燼填滿,但他也知道魔法箭非常有價值,會在這次突襲中提供巨大的幫助。
船隻駛過初代鳳凰王和永恆女王的巨大雕像陰影下時,瀉湖入口處的藍寶石之門緩緩開啓。這扇大門是一座閃耀的建築,由閃亮的銀色鑄成,鑲嵌着與人頭一般大小的藍寶石。當船隻抵近時,大門也正好打開了。
在藍寶石之門之外,一艘領航船正在等待,準備引導船隻穿過由魔法改變、保護洛瑟恩海峽免受襲擊的沙洲。
當船隻進入兩側是白色峭壁的寬闊水道時,艾爾丹調整了情緒,激動地感受着未來的征途。他的目光掃向兩側,沿着水道的是一座座矗立的防禦堡壘,堅固的石牆上裝配着鷹爪弩炮,這些巍峨的防禦工事在晨光下顯得更加威嚴。守衛海峽的海衛們身着精緻的鎧甲,靜靜守護着這道屏障,毫無疑問,這些守衛和工事幾乎是不可攻破的屏障。
隨着水道逐漸變窄,船隻緩緩駛向偉大的綠寶石之門。巨大的青銅門緊貼在峭壁之間,嵌入了閃爍的翡翠,象徵着它的無價與堅固。當領航船帶領船隻靠近時,厚重的鉸鏈發出低沉的轟鳴,緩緩拉動那扇恢弘的大門。
門的開啓就如同古老儀式的揭幕,迎接船隻的是無垠的浩瀚洋。水手們吹響號角,兩岸的海衛高聲歡呼,祝福着勇士們的啓航之旅。
船隻繼續向前,越過了巨大的綠寶石之門,身後的大門無聲地關閉。就在此時,艾爾丹的目光捕捉到了輝煌塔的身影。
這座宏偉的燈塔佇立在海中的岩石島上,宛如一位沉默的守衛者,俯瞰着海灣的入口。壯麗的輝煌塔和蒼藍的海洋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令人歎爲觀止的畫面。燈塔的頂部燃燒着數千盞永不熄滅的燈火,照亮了整個海域。塔的基座周圍是強大的防禦工事,裝備着鷹爪弩炮的堡壘環繞其周圍,每一個堡壘中都有數百名海衛嚴陣以待,守護着這座象徵榮耀與光明的燈塔。
“真是宏偉。”凱利爾來到船頭,與艾爾丹並肩而立,目光凝視着遠方。
“是的,的確如此。”艾爾丹低聲迴應道,他的目光停留在燈塔上,心情複雜而沉重。
片刻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彷彿有一道無形的風隔在他們之間。儘管他們是親兄弟,曾經親密無間,但如今的氣氛卻讓他們都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隔閡。
“艾爾丹……”凱利爾望着艾爾丹,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話語卻停留在嘴邊。最終,他還是猶豫着說了出來。
“怎麼了?”
“我只是想說,我很抱歉沒有早點告訴你關於瑞安娜的事情。我本想早點告訴你的,真的。”
“現在已經無所謂了。”艾爾丹壓制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平靜。
“真的無所謂了?”凱利爾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輕鬆。
“是的,已經無所謂了。”艾爾丹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是否還能返回奧蘇安。”凱利爾緊張地笑了笑,隨後身子向船的一側探出,望着輝煌塔逐漸在遠方消失。
風鼓起了船帆,船隻的速度加快了,洛瑟恩的尖塔在地平線上消失。
“什麼意思?”
“最近我一直做着噩夢,哥哥。”凱利爾沒有馬上回答,彷彿在斟酌是否該說出心中的話,但最終他還是說了出來。
“什麼樣的噩夢?”艾爾丹問道。
“醒來時我不記得夢中的具體內容,但每個夢裡我都聽到了莫拉依格的聲音。”
艾爾丹沒有說什麼。
“我害怕她握着我的命運,我恐懼她已決定我的生命即將終結。”
“那只是夢而已,凱利爾。”艾爾丹安慰着。
“也許吧,但我害怕……我害怕這些夢預示着我在納迦羅斯的命運。”
艾爾丹正準備說些什麼,但凱利爾的話語打斷了他。
“我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艾爾丹。”
“你想讓我答應什麼?”
“如果……如果我沒有從納迦羅斯回來,答應我,你會照顧瑞安娜。”
“瑞安娜?”艾爾丹顯然很驚訝。
“是的,我知道她依然在乎你,所以如果我死了,答應我,你會照顧她。”
“當然,我會的。兄弟,你可以放心。”艾爾丹露出了微笑。
現在,納迦羅斯,克拉卡隆德。
夜色籠罩着寒冷之地,雖然馬匹悄無聲息地踏過高高的葡萄藤,但艾爾丹仍確信他們隨時會被杜魯奇發現。奴隸的哭泣聲在寒冷的夜風中飄蕩,猶如飄渺的鬼魂,倒下的奴隸因筋疲力盡而被拋棄,他們蜷縮在地上顫抖不已,以至於無法分辨阿蘇爾和杜魯奇之間的差別。
兩者都是精靈,都是傳說中的仙民,都是傳說中的惡魔。
隨着隊伍逐漸接近目標,艾爾丹偶爾能看到杜魯奇的屍體躺在葡萄藤之間,喉嚨被遊走在隊伍前方的影子戰士割開。他深呼吸着,壓制着內心的激動,每一秒都讓他更接近目標,也更接近被發現。然而,現在他們已身處遮蔽的葡萄園中,他透過藤蔓看見造船廠的入口距離他們不到五百米。
地面破敗不堪,但相對平坦,數百名奴隸擠在一起睡覺,沒有火堆取暖,也沒有毯子遮蓋,但他知道這些可憐的生靈是他進入船廠的關鍵。更遠的地方,一道敞開的門戶嵌在由削尖的木樁圍成的柵欄中,柵欄兩側聳立着高高的哨塔。
艾爾丹轉身向後看去,確保身後的戰士們已準備就緒,箭已上弦,劍刃出鞘,但……
“我們準備好了嗎?”凱利爾靠了過來,輕聲問道。他的手裡握着弓,一把鑲嵌着珍珠的精美長弓,散發着魔法的氣息。
“是的,我們準備好了。”艾爾丹認出那是瑞安娜的弓,他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
“祝你好運,兄弟。”凱利爾說的同時伸出了手。
“也祝你好運。”艾爾丹低頭看着凱利爾的手掌,皮膚因熾熱的燒傷而變得粗糙,銀色的誓言戒指在黑暗中閃亮。猶豫了一秒,他緊緊握住了凱利爾的手。
“那麼,給出命令吧,兄弟。”
艾爾丹拔出自己的劍,對洛薩林大聲發出命令,洛薩林立即從葡萄藤的掩護中躍出,直衝那些顫抖的奴隸。得到命令的艾里昂掠奪者們緊隨其後,放聲尖叫,縱馬挺近。
五百米,轉瞬即至。
隨着衝鋒的開始,大地在馬蹄聲中震顫。
被驚醒的奴隸因驚恐尖叫,他們看到百名騎士朝他們奔來,有的蜷縮成哭泣胎兒般的姿態,而另一些則伸出雙臂,跑向衝鋒的隊伍,以爲隊伍是前來救援他們的天使。但正如艾爾丹計劃的那樣,大多數奴隸在盲目的恐懼中朝着造船廠的入口狂奔,逃離愈發接近的隊伍。
片刻後,手持火把拿着鞭子的杜魯奇出現了,怒吼着質問發生了什麼。但很快,他們察覺到了敵人的到來。
歇斯底里的呼喊聲、受傷的哀嚎聲、奴隸恐懼的喧譁聲,瞬間混雜在一起。最先出現的杜魯奇被影子戰士的箭矢射穿喉嚨或刺入眼眶而死,但更多的士兵涌了出來。看到這一幕的艾爾丹知道,這些頭戴高盔,穿戴盔甲,手持長矛、梅瑟刀和連弩的士兵是守備造船廠的力量。
他承認,這些士兵訓練有素,能在混亂一開始就反應過來。但絕望的奴隸瘋狂涌向柵欄內,阻止了士兵們組織有效防禦的可能。他看到一名頭盔上有着半月裝飾的軍官在揮動武器叫喊着、組織着,他想也沒想,直接將手中的弓高舉,隨後拉弓射箭,箭在黑暗的半空中劃出了拋物線,精準的命中了叫喊的軍官。
緊接着,艾里昂掠奪者們的箭雨如同疾風般掠過,射倒了更多的杜魯奇。隨後,他們衝入奴隸中,衝入敵陣。
短兵相接開始了,掠奪者們長矛不斷刺出,刀刃上下翻飛,許多杜魯奇士兵在攻擊中倒下,鮮血與慘叫聲充斥夜空,混亂從入口迅速蔓延開來。一羣暴怒奴隸們趁機復仇,四散在造船廠,呼喊着,推倒所能找到的一切。
但杜魯奇士兵也不是白給的,儘管百夫長死了,但訓練有素的他們並沒有崩潰,沒有在慌亂中潰逃,他們或是自發,或是在隊長的組織下結陣。一瞬間,無數個由幾人或是一隊組成的防禦陣位形成了,手持矛盾的恐懼矛手們組成了半圓形的外圍防線,兩側是手持刀盾的黯然劍士,而核心則是組成了射擊陣位的黑銳連弩手。
恐懼矛手們斜舉長矛,不停地刺擊敢於靠近的奴隸和衝撞過來的騎兵,黯然劍士們或是劈砍眼前的敵人,或是進行補位,填補恐懼矛手倒下後留下的空缺陣位。而連弩手們則不停的射擊着,將箭匣中的弩箭不斷射向愈發接近的騎兵。
警鐘和號角聲響了起來,更多的杜魯奇士兵從遠處的營房中衝了出來。
“跟我來!”撥開射來的弩箭後,艾爾丹大喊着,並迅速穿過狂亂、旋轉的混戰。
儘管不斷的有掠奪者哀嚎着從馬上掉落,但有着紀律和速度的他們還是堅決服從了艾爾丹的命令,他們穿過尖叫的奴隸,繼續前行。他們像一股旋風般穿過杜魯奇士兵的陣線,繼續前行。
海洋的腐臭氣息刺鼻難聞,艾爾丹屏息用膝蓋引導着洛薩林,同時不斷射出一箭又一箭,射向任何膽敢擋住他和目標之間的杜魯奇。
凱利爾跟在艾爾丹旁邊,快速且輕鬆地射倒杜魯奇戰士,他手中的魔法弓箭總能準確找到杜魯奇盔甲的弱點。
很快,掠奪者們衝過了杜魯奇的陣線,向造船廠挺近。爲首的艾爾丹發現了一座高大的拱形建築,他看到建築內堆滿了整齊排列、準備用於製造船體的木板。他從鹿皮箭袋中抽出一支魔法箭,瞄準那些木材,鬆開弓弦,箭頭砰然射入木板堆。
箭剛一射中木材,便立刻爆發出一團灼熱的火焰,熾熱的橙色火苗迅速從撞擊點蔓延開來。片刻之間,整堆木材已被大火吞噬,火焰在建築中瘋狂燃燒,濃厚的黑煙盤旋升騰。
“這結婚禮物不錯吧?”凱利爾大聲喊道,聲音中帶着得意和自豪。
艾爾丹沒有表示什麼,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些魔法箭上附着的火焰魔法確實非常強大。
幾分鐘內,新建造船廠的木材儲備便被火焰吞沒,造船材料在瞬間化爲灰燼。
艾爾丹心中充滿了狂野的興奮,他射殺了更多杜魯奇,但他也知道,這樣的勢頭無法持續太久。很快,杜魯奇將會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如果他和他的戰士們被困在造船廠裡,那他們都會死在這裡。
隨着惡臭的海洋氣息愈發強烈,石板街道豁然開朗,通向遠處巨大的碼頭,數艘掠奪艦停泊在黑暗的海面上,它們的光滑且致命的船體裝飾着鋸齒狀的刀片,靠近船隻的地方堆滿了箱子、木桶和麻繩卷。
這時,艾爾丹回頭看了一眼,儘管掠奪者們已經衝到了碼頭,但並非毫髮無損,數十匹戰馬已經失去了騎手,許多仍在戰鬥的戰士已身染鮮血。他又看到了凱利爾,凱利爾還活着,但腿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除此之外並無大礙。
“散開!使用魔法箭,儘可能多的燒燬那些船。當你們聽到我吹響撤退的信號時,立刻離開,不要猶豫。我們在開始這次光輝行動的山脊頂匯合!現在,行動!”他大喊着,從馬鞍上取下狩獵號角,高高舉起。
掠奪者們發出歡呼,沿着碼頭四處散開,沿着連接停泊船隻的棧橋和碼頭狂奔。艾爾丹、凱利爾和十名戰士衝向左側的一條寬闊的棧橋,他們射出的箭矢劃破夜空,射殺那些已經反應過來,從船舷上發起反擊的水手,火焰騰空而起,掠奪者們有效地使用着手中爲數不多的魔法箭。
艾爾丹知道,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這次的納迦羅斯之行都將被視爲一場勝利。他射出一支魔法箭,射向一艘掠奪艦,當箭矢爆發出火焰時,他在釋放的緊張感中大笑。
隨着掠奪者們在棧橋迷宮中肆意橫行,越來越多的船隻燃燒起來。被火焰吞噬的杜魯奇哀嚎着從燃燒的船上跳入水中,但艾爾丹沒有絲毫憐憫,他只有殺死更多邪惡杜魯奇的渴望。
前方,一羣杜魯奇士兵出現了,手持長矛和梅瑟刀列陣。他們的身後,是已經形成射擊陣位的連弩手,但令艾爾丹恐懼的是,射擊陣位正中間的位置,一臺收割者弩炮架已經架設好了,閃爍着寒光的箭矢直指隊伍。
還沒等他發出呼喊,致命的箭矢就向他所在的位置傾瀉過來,他發出一聲痛呼,一支箭矢劃過他肱二頭肌的肉,但傷口不深,箭矢沒有卡住,只是擦傷。但他身旁的戰士們就沒他這麼幸運了,六名騎手被致命的箭矢射穿,從馬鞍跌落,一名被弩炮命中胸部的戰士直接從馬上倒飛了出去。
杜魯奇大喊着什麼,但艾爾丹聽不見,火焰的噼啪聲和馬蹄踏在木頭上的轟鳴聲掩蓋了一切。很快,另一波箭雨襲來,又有三名戰士倒下了。
凱利爾的弓上閃過兩道光芒,艾爾丹看到兩支魔法箭射入杜魯奇陣線中,魔法火焰爆炸開來,巨大的火球噴涌而出,將進行射擊的連弩手拋向空中,還在進行裝填的收割者弩炮也被炸的支離破碎。杜魯奇們被爆炸的衝擊力擊倒在地,僅剩的掠奪者們發起了毫不留情的衝鋒,趁杜魯奇沒反應過來時將其殺死。
艾爾丹和凱利爾在杜魯奇戰士中間縱馬馳騁,手中的劍在火光中閃爍,不停地斬殺着杜魯奇。一名爬起來的杜魯奇手持長矛朝艾爾丹刺來,他拼命扭轉坐騎,但長矛還是刺穿了他的小腿,鮮血順着腿流下,他痛叫一聲,奮力轉身,想用劍反擊,但發狂的杜魯奇動作更快,長矛朝着他的心臟刺去。
“跟上,兄弟,快點!”一把利劍猛然劈開了長矛,迸射出木屑,隨後凱利爾的迴旋斬將杜魯奇的頭顱砍下。他大喊着,轉身駕馬向寬闊的棧橋深處奔去。
艾爾丹大口喘息着,看着鮮血從杜魯奇的脖子噴涌而出,倒斃在地上。這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剛纔距離死亡到底有多近。隊伍已經走得夠遠了,數艘船隻燃燒着,目的達到了。
是的,時候到了。
他從馬鞍上取下狩獵號角,吹響了三個升調的音符,接着是一聲低沉而哀婉的長音,這詭異的聲音傳遍了紅毒河南岸的碼頭,甚至蓋過了火焰的咆哮聲、船板開裂的聲音和垂死者的尖叫聲。
就像之前安排的那樣,聽到號聲的掠奪者們開始撤退,朝着來時的方向撤退。
“大人,您的兄弟!?”一名掠奪者在喧囂中大喊着。
“我知道,我去接他,你立刻離開!現在!”艾爾丹迴應着,但眼前的戰士並沒有轉馬離開,他能感覺出戰士的猶豫,在遵從領主命令和保護領主的職責之間掙扎。看出了戰士所面對的困境後,他大笑着說,“你的忠誠讓我感到驕傲,但如果我因爲兄弟的愚蠢讓我的戰士喪命,那我就算不上一個好領主,快走吧!”
戰士點了點頭,轉過馬身,拼命向造船廠方向奔去去。隨後艾爾丹也轉身大喊着,追趕着凱利爾,追趕中他聽到了箭矢呼嘯而過的聲音,雖然這樣的距很難命中他,但他知道杜魯奇士兵越來越多了,只要一支幸運的箭矢就足以將他或他的戰馬射倒。
然而,相比擔心被箭矢命中,他更好奇凱利爾到底是被什麼驅使着,繼續前行,難道的是庫諾斯的狂野精神附身了嗎?
“混蛋!你在做什麼?沒聽到撤退的信號嗎?”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看到了凱利爾正在陰影下,與一羣杜魯奇戰士交鋒,杜魯奇圍繞着凱利爾,但凱利爾猶如庫諾斯附體,劍光如水銀瀉地,身影穿梭在杜魯奇之間刺、砍、劈、砸。戰鬥結束時,才趕到凱利爾身邊的他高喊道。
大口喘着氣的凱利爾點了點頭,接着又開始大口喘氣。
“你到底在幹什麼?”
“來幫我!”略微恢復的凱利爾喊道,隨後他移動着收割者弩炮,對準了遠處的一艘船。
“你是在開玩笑嘛?”從馬上跳下來的艾爾丹看向了收割者弩炮,他知道這種弩炮的威力,只要被命中就絕無生還的可能,命中船隻會打一個破洞出來。但他不認爲這種弩炮會對遠處停泊的黑色方舟怎麼樣,他不認爲弩炮有摧毀黑色方舟的能力,他也不認爲弩炮射出的箭矢能攻擊到黑色方舟。
“我不是瞄準黑暗方舟!看!那邊。快點!幫幫我!”凱利爾大喊的同時,調整着弩炮。
艾爾丹向弩炮所指的方向看去,憑藉良好的視力,他看到一艘鉅艦隱藏在陰影中,看着諾隱諾現的輪廓,他想到了停泊在洛瑟恩的龍船。儘管理智告訴他不該這樣做,但他還是從馬鞍上跳了下去,落地時因傷腿劇痛而大叫了一聲,隨後一瘸一拐地向凱利爾走去。兄弟二人一起調整弩炮,當弩炮就位後,開始瘋狂地轉動絞盤裝置。
“這簡直是瘋了!”
“你可能是對的!但你注意看,那艘船的吃水線,船裡一定有很多東西,而且那艘船非常大!你還有魔法箭嗎?”
“只剩一支了!”
“把它綁在箭矢上。”
“什麼?”
“快點!趕緊!”凱利爾大喊着。
隨着咔噠的一聲,弩炮滑道里的箭矢就位了,現在只要按下扳機,箭矢就能發射出去。艾爾丹迅速抽出最後一支魔法箭,扯下弓上的弓弦,隨後來到弩炮的前端,將魔法箭綁在鋸齒狀的箭矢頭部。
“準備好了嗎?”凱利爾喊道。
“好了!”
艾爾丹的話音剛落下,凱利爾就扣動了扳機,弩炮儲存的動能將箭矢發射出了出去,箭矢呼嘯着向遠處的鉅艦飛去。
“現在我們得走了。”凱利爾一邊喊着,一邊跳到了艾達麗斯的背上。
艾爾丹緊隨其後,當他上馬的那一刻,他撇過頭看了一眼,隨即他瞪大了眼睛,因爲他所看到的場景與他想象中的不一樣,魔法箭似乎失靈了?或是弩炮射出的箭矢射空了?預想中的火光並沒有出現,遠處的鉅艦並沒有燃燒起來,一切都是那麼的黑暗、寂靜。
“魔法箭失靈了?”同樣看到這一幕的凱利爾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走!快走!快!”有那麼一瞬間,艾爾丹全身的汗毛立了起來,冷汗瞬間出現在額頭上。他感覺自己被注視了,被某個可怖、強大的存在注視了,注視穿透了他的身體,直視他的靈魂。他顫抖着,歇斯底里着,大叫着。
兩兄弟騎在戰馬上,風掠過他們的面龐,馬蹄在地上敲擊出清脆的聲響。然而,他們感到一種沉重的壓力,彷彿有雙無形的眼睛在他們身後緊盯着。艾爾丹下意識地回頭,只見碼頭的石塊正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從地面撕裂,破裂的石頭如同被無形的利斧切開,迅速向他們蔓延。
無形的魔法波動追逐着兄弟倆,像海嘯一般,逐漸籠罩着他們。伴隨着大地的震動,海水掀起巨浪,空氣中瀰漫着腐臭的海洋氣息,彷彿深海中的某種邪惡生物即將現身。木材在巨浪的衝擊下崩裂,碎片飛舞,彷彿這一切都在追逐着他們,迫使他們加快速度。
然而,魔法不僅在他們背後追趕,還開始在前方形成屏障,逼迫着他們進退維谷,將他們困在這片狹小的戰場上。
“那邊!”凱利爾一眼便看出前方已經無路可走,他指着另一個方向,急促地喊道。
兄弟倆轉過馬頭,朝另一邊飛馳而去,奮力穿過驚愕的杜魯奇士兵。但很快,杜魯奇們反應了過來,長矛向他們刺來,刀劍向他們劈來,弩箭在空中劃過,然而戰馬的速度如風般,快的不可阻擋。
艾爾丹用劍砍下一名恐懼矛手的手臂,接着又斬殺了從另一邊靠過來的黯然劍士,當他準備再次將劍劈出的時候,他回頭瞥了一眼。只見凱利爾殺死了兩名試圖割斷馬腿的杜魯奇,雖然凱利爾擊殺了杜魯奇,但已經被拖慢了速度,遠處的連弩手開始了新一輪的射擊,一陣箭雨朝凱利爾襲來。
凱利爾身上的盔甲叮噹作響,一支箭矢射穿了他的手臂,正當他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其他的箭矢擊中了艾達麗斯,鮮血從艾達麗斯口中狂涌而出,四肢痛苦地抽搐着。雖然艾達麗斯始終堅持着,不肯倒下,但巨大的搖晃還是將他甩了下來。
“艾達麗斯!”爬起來的凱利爾看了一眼已經倒下的艾達麗斯,看着艾達麗斯流淚的眼睛正在他看着他,他發出了哀嚎。
艾達麗斯也發出了最後的悲鳴,隨後徹底不動了。
他沒有停下,他聽懂了艾達麗斯的悲鳴,艾達麗斯讓他馬上離開。悲痛的他朝着造船廠的方向奔去,但更多的箭矢射了過來,又一次的射中了他的手臂,好在沒射穿他的大腿,他踉蹌着,跑動着。
“兄弟!”他大喊着,一邊喊着一邊向艾爾丹伸出了被箭矢貫穿的手。
艾爾丹看見了凱利爾奔跑的身影,火光映照着凱利爾被火焰籠罩的輪廓,他的視線逐漸聚焦在凱利爾伸出的手上。他沒有看到那支貫穿手臂的弩箭,他只看到了凱利爾受傷的手上結出的老繭和燒傷,瑞安娜的銀色誓約戒指在火光中閃閃發亮。
“再見,凱利爾。”艾爾丹的喉嚨發緊,心中充滿了痛苦,低聲呢喃了一句後,毫不猶豫地催動洛薩林離開了。
“不!艾爾丹,不!”凱利爾的目光中充滿了驚愕與不解,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艾爾丹的背影。他掙扎着,嘶吼着。他的聲音迴盪在四周,但艾爾丹的身影已然消失。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各種情緒在他臉上閃現,憤怒、失望、痛苦,交織成一團。然而,還沒等他繼續反應,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然從背後襲來,彷彿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嚨,拉倒了他。他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最後的意識漸漸模糊,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你果然……在這裡,卡爾多!”倒在地上,失去戰鬥能力的影子戰士看着靠近的身影后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
“是啊,我在這裡,但又怎麼樣呢?這也是你的任務?可惜……你的任務失敗了,還有,即使能成功又怎麼樣?”拿着埃爾雷安的卡爾多靠了過來,看向了影子戰士。發現是熟人後,他揮了揮,示意士兵們先別動,接着平靜地迴應着。
“背叛!”
“背叛?背叛?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嗯?”卡爾多的話語在最開始依然保持着平靜,接着他發出了咆哮,“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知道,你是來自卡隆德·卡爾的杜魯奇!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還有,你換做是我,你該怎麼做?嗯?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307章)
影子戰士搖着頭,咳出鮮血,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視線捕捉到了半空中飛速掠過並保持編隊姿態的四艘突襲艦。突襲艦像一把利刃般穿破天際,那一瞬間,不可思議的驚愕爬上他的臉龐,他的眼睛瞪大了,他無法相信自己在最後的時刻竟然見到了駭人一幕。
“你太久沒回納迦羅斯了,多麼諷刺啊,看看周圍,看看這裡,納迦羅斯,克拉卡隆德。”卡爾多感嘆着,平復下來的他又嘆了一口氣,“你救過我的命,在納迦瑞斯,對抗杜魯奇的時候,所以……我可以幫你求情,如果你需要的話。”
“不需要……看在我救過一次的份上,結束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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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願,願莫拉依格撫慰你的靈魂。”卡爾多搖了搖頭,隨即揮動埃爾雷安,刺向影子戰士的胸口。
安娜薩拉走了過來,走的同時,沒有拿着柳木杖的左手在空氣中輕輕揮動,就像感受着微風的吹拂一樣,充滿了寫意和輕鬆。接着一陣狂風颳過,狂風沒有將火勢變得愈發兇猛,反而狂風所經之處,大火盡數熄滅。她看了卡爾多一眼後,將目光放在了影子戰士的屍體上。
“你認識他嗎?”
“是的,尊敬的夜督。”
“他呢?”安娜薩拉再次揮了揮手,將遠處昏迷的凱利爾拽了過來。
“伊昂達因家族的凱利爾。”
“艾里昂王國的伊昂達因家族?如果我剛纔沒聽錯的話,他喊了一聲……兄弟?艾爾丹?我知道他們是誰了,很好,這非常好。”
持劍的卡爾多單膝跪地,低着頭,他知道安娜薩拉這次沒有在徵詢他什麼。他將目光看向了凱利爾,他認識凱利爾,在舞會上。看到凱利爾,他突然想到了他的弟弟。然而,還沒等他多想,他就聽到了呼嘯的聲音正在逐漸靠近,他知道這是最近生產出來的突襲艦發出的聲音。
“有個騎黑馬的,是他們的頭目,他被我鎖定了,你們能感知到他。”安娜薩拉踱步着,她的話語中充斥着從容,等從突襲艦上下來的女術士們點頭領命後,她又吩咐道,“他們不是從阿納海姆過來的,找到他們的船……燒了。把其他的人都殺了,把他驅趕到阿納海姆,讓他滾回奧蘇安。”
一旁聽着的卡爾多眼睛瞪大了,在那一瞬間,他就知道安娜薩拉爲什麼要這麼做了,儘管追獵還沒有開始,他都能想到艾爾丹即將和未來所經歷的一切。他笑了,露出了殘忍的微笑。
艾爾丹沒有回頭,他一直伏在馬背上奔跑着,很快,他看到了令他感到戰慄的一幕,原本早應該離開的戰士沒有離開,他們被趕來的杜魯奇士兵堵在了造船廠上的空地上。趕來的杜魯奇不斷的擠壓着戰士們的活動空間,不時就有戰士尖叫着從馬背上掉落。
門是那麼的近,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但又那麼的遠,可望而不可及。
就當他準備投入到最後的廝殺時,遠處響起了號角聲,聽到號角聲的杜魯奇們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動作開始變得遲緩,進攻也不像之前那樣恐怖、歇斯底里。
很快,一條彷彿可以觸碰的通路打開了。
靠近的艾爾丹用力驅動戰馬,進入通道,身邊傳來怒吼與尖叫聲,以及刀劍相撞的聲音,但他對此充耳不聞,繼續前進。
當他來到出發地,進入黑暗的森林後,眼前沒有他所期待的一幕,之前早早就離開的戰士並沒有等在那裡。他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本該早就離開的戰士正跟在他的身後,他回頭看了一眼,令他心痛的一幕出現了。他沒看到影子戰士的身影,只剩下不到二十位戰士跟在他的身後,而且都血跡斑斑、精疲力竭,但好在因爲取得的巨大成就,依舊氣勢非凡。
“大人,凱利爾呢?”一名掠奪者喘勻了氣後問道。
“他死了。”艾爾丹悲傷地迴應着。
“死了?愛莎的憐憫,怎麼可能!?”
“杜魯奇殺了他,他很勇敢,但我無能爲力。”
“我們的劍是你的!我們會爲他報仇!”
“我們在這裡取得了偉大的勝利,但現在必須返回故鄉。他們不會陷入長久的混亂,我們還有許多天的旅程才能徹底安全。我弟弟的復仇,不在今日。”艾爾丹能從每位戰士的臉上看到決心,但他依然悲痛地說着,接着他轉身將馬朝着家的方向騎去,嘴裡還喊道,“我們騎向奧蘇安!”
與艾爾丹想象中不同的是,戰士們並沒有一呼百應。反應過來的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瞬間他的眼睛瞪大了,他再也沒了前一刻的從容。
遠處原本閃爍的火光和燃燒的輪廓消失了,一切的一切都像隊伍出發前一樣,他們所做的一切化作了徒勞。取而代之的是整齊有序的火把,火把將半空中某種東西的輪廓顯現了出來,輪廓正急速機動,向隊伍所在的方向靠近。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