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克烏斯醒了,他尋思尋思,尋思睡着了。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阿麗莎抱着小腿蹲坐在他的旁邊。更遠的地方,韋蒂爾和弗拉奈斯正在小聲交談着什麼,即使他處在下風口,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抱歉,我睡着了。”他慢慢地坐起身,左手的手肘撐着地面,右手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頭,勉強壓下睡意後低聲說道。
“這片刻的休憩正好適合你。”阿麗莎聽見後,轉過頭來,嘴角輕輕上揚,笑着搖了搖頭,似乎在說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她微微地托起下巴,眼中流露出一種安然自若的神情。接着,她柔聲答道,語氣中滿是溫柔和關切。
“真美啊……”
“是啊……”原本阿麗莎想說些什麼,但她看見達克烏斯說的時候正在遠眺。
“你覺得伊蘭雅怎麼樣?”接着,達克烏斯話鋒一轉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伊蘭雅……她很聰明,也很有天賦,無論是施法天賦,還是在權力鬥爭中游走的本領。她的心思……過於複雜,甚至冷酷。”阿麗莎愣住了,這個問題對她而言超綱了,她的微微皺起眉頭,思索片刻後緩緩開口,語氣帶着些許謹慎。
達克烏斯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繼續眺望着,接着嘴角帶着笑意,目光中浮現一絲玩味的光芒。
如果將整個隊伍比作一個後宮,伊蘭雅似乎更像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側妃,她常年隱身在其他強者的陰影下,幾乎難以有立足之地。
他知道,伊蘭雅的確聰慧,有着過人的天賦,但也沒超模,面對隊伍中的那些類似主角人物,根本就沒有施展的空間。這種選手在戈隆德大把的,他的愛人最擅長對付這類的選手。
分流開始了,該封官封官,該許願許願。
瑪拉高斯選擇留在艾希瑞爾搞教育,而伊蘭雅成爲了阿薩提祭司,在艾希瑞爾搞阿薩提教派。與原本的歡愉、恣縱和奢糜等教派劃清關係,重建建立一套教團體系。
除了婚介和婦聯,他把乳香產業交給了伊蘭雅,或者說是伊蘭雅成立的教團。
乳香與橡膠類似,是一種植物樹脂,來自乳香樹。乳香主要用在宗教方面,香味濃郁,燃燒時會產生清新的煙霧,象徵淨化、祝福和神聖保護。精靈的多神教擺在這,註定對乳香的需求量是巨大的,家家都要點,等以後宗教大興的時候,需求量更是巨大。
原本羅薩里奧行省還有一處骨螺場,不過現在被砍了,同樣被砍的還有咖啡樹。
可能是在創造精靈時少了點什麼,精靈對咖啡過敏……都給他弄無語了。喝完不僅沒提神,反而犯困,越喝越困。接着是燒心、胸悶氣短、心律不齊。起初他還以爲做法不對,缺少了某些必要的步驟,結果不是……真就是過敏。
另外,不管是來自哪的精靈都不願意喝這苦了吧唧的玩意,但礙於他搞服從性測試,不得不硬着頭皮喝,喝完就開始不舒服……
秉承解決目前需要的原則,他直接給砍了。
至於以後搞貿易賣給舊世界的人類,那都以後的事了,而且也沒必要專門種植賣給人類。在他的預想中,精靈會在飲食衣着方面引領舊世界人類的時尚風潮,選項那麼多,沒必要非要糾結咖啡,葡萄酒不好喝嘛。
骨螺場是用來生產紫色顏料的,在他之前的世界化學工業沒有得發展前,紫色是很稀有的顏料。那麼多國家,那麼多各色的旗幟、徽章,唯獨少了紫色。
最早紫色染料只能通過香螺、紫螺提取,也就是帝王紫、骨螺紫,因爲每隻螺只能提供極少的色素,其工藝也極其複雜,且成本昂貴,是王室、牡首和貴族專用的顏色,生於紫室。
得益於高級鍊金術,骨螺免於了被提取色素。在烏大師的指導下,女術士們通過鍊金的方式合成了紫色染料,具體怎麼操作和成份什麼的,他也不懂,反正不是苯胺。他只知道這種通過鍊金形成的顏料色彩鮮亮、持久且成本低,如果有需要可以艾希瑞爾的紡織廠現在就能進行批量生產。
全是色孽玩意,但沒辦法,情況就這樣,該整還是要整。就像有恐虐照樣要戰鬥,有奸奇照樣搞教育。
“我稍微瞭解過她之前的事蹟,她通過……多重背叛與誘惑達成目的,看似強大,但終究沒有歸屬。她最近成了阿薩提的祭司,可我不確定這是因爲她的信仰,還是爲了她自身的權力需求。你也知道,對於很多杜魯奇來說,信仰並非指引,而是一種利用手段。”阿麗莎的聲音在這一刻帶上了些許無奈與複雜的情緒,彷彿在述說一個無法逃脫的輪迴。
“信仰,宗教,權利,利益……”達克烏斯聽完阿麗莎的評價後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同,但更多的是一種思索。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方,“那你呢?”
“我?現在的情況與之前不太相同,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阿麗莎先是搖了搖頭,隨後看向了達克烏斯。
“一個綜合體,一個龐大的綜合體,你走的路有很高的上限,遠遠高於你的兄弟,但也很難走……”
說完,達克烏斯的目光再次看向了遠方。他認爲阿麗莎說的對,沒去埃爾辛·阿爾文之前,他就在現在所在的地方與阿麗莎聊過翡珀花園的事情,儘管地方相同,但聊的話題與現在完全不同。純粹是按照機構去進行規劃,主要聊的是種子和作物的貯藏、食品加工和病害防治等,純粹的農業事宜,而不是宗教、信仰。
現在……阿麗莎成爲了愛莎的選民,他也因爲各種需要將翡珀花園從一個機構演變成了愛莎宗教信仰的核心,後續將成爲無數精靈的心靈的寄託。這個變化是緩慢而深遠的,漸漸地,拉普拉塔不再僅僅是一個地方,科爾多瓦和羅薩里奧行省的首府。
就像馬、大、堡、克、冷五大牧首區,就像那些被賦予了某些意義的山。
拉普拉塔將成一個象徵,一處神聖的愛莎崇拜之地,屆時艾希瑞爾的未婚女性在結婚之前都會來拉普拉塔朝聖一次。就像奧蘇安有條件的未婚女性會選擇去往阿瓦隆王國的伊甸谷朝聖,沒條件那隻能就近了。
“神的意志是真實存在的,祂們影響着凡間的一切,或是通過狂熱的祭祀,或是戰士們的怒吼,可我們所追求的,是被這種力量控制,還是在其中找到自己?”阿麗莎低語着,眼中多了幾分沉思和期盼。
達克烏斯的目光從遠處轉回,看向阿麗莎,他沒有露出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等表情,認爲阿麗莎說出此等話語是何等大不敬。他首先就不是什麼狂信徒,他甚至連信徒都沾不上邊。他是神選、冠軍,但他更像阿麗莎之前話語中的伊蘭雅?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阿麗莎之所以說出這些話語是因爲他的行爲影響了阿麗莎。
他所在的是世界是真實的,他的同伴們不是隻能接受指令的NPC,同樣一件事物,每個人看到都有不同的看法和感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算盤,這再正常不過了,這也是他找阿麗莎聊天的原因。
“很難說,你也知道有些人獲得了神的恩典,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或是其他的饋贈,但也因此被鎖定在神的意志之中。信仰既是依賴,也是束縛……”達克烏斯緩緩答道。
“我不止一次思索過這個問題,神的存在讓凡人顯得渺小,卻也因爲對祂們的信仰,凡人得以感受一種超越自我的力量?但這種超越……真正的信仰,也許是帶着一種自我犧牲的成分?讓人們爲了更高的理想超越自我。我以前以爲信仰是純粹的依附,但現在更像是一種不斷突破自我,超越侷限的渴望。”
“翡珀花園所追求的神性與自然,不再只是愛莎的恩賜,還有一種對自我超越的崇拜?”達克烏斯聽完後久久不語,過了很長時間,他緩緩說道。
他知道阿麗莎話語中的後半段在表達什麼,自我超越指是:人真正追求的不是自我實現,而是超越自我的生活意義。這種追求包含了對自然界、社會和文化,以及人在其中所處位置的探索和理解,目的是爲了更好地把握人生,更有意義地去生活。
阿麗莎的目光變得深沉,隨後點了點頭。
“你這是要與永恆女王爭鋒啊?”達克烏斯沒有轉移話題,而是將內容實質化。
“與永恆女王爭鋒?我沒有,你別亂說。”
“但你已經這麼想了,你伸出的手觸碰到了邊界。”
“我?這是否有些難爲我了?”阿麗莎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達克烏斯聞言,沒有直接回應,而是用沒有撐地的手指了指阿麗莎,隨後笑了起來。接着就是沉默,因爲他也說不好,說是有體系,其實也沒有?在有神的世界,宗教是很純粹的,不需要這個那個。
奧蘇安和艾索洛倫的女王是正正八經的代言人,是愛莎意志的延伸,代言人說啥聽着就完事了,不需要什麼這個教義,那個哲學,去對宗教進行一定的定義。勞倫洛倫的女王相對丐版,但艾尼爾認。這兩條大線、一條小線分別獨自運行着,並且並行着,就像新、天、東看着的那樣。
但翡珀花園就有點特殊了,首先是阿麗莎的世俗身份,也就是血脈。但其實也能操作,整個血脈祝聖什麼的,不過他感覺阿麗莎似乎沒這個想法?
他不想問阿麗莎是否被愛莎影響了,還是在所經歷的一系列事情得到的感想感悟,他更不想問是否是塔凱亞三兄妹私下聊過這事。
完全沒這個必要,這樣的探問在他看來毫無意義。他知道阿麗莎是個敏銳且獨立的思想者,其成長與覺悟,即便有旁人影響,也一定是自己經過深思熟慮、獨自探求的結果,這也是他仍準備將翡珀花園交給阿麗莎的原因。
“我難爲你了嗎?沒有吧?我只是……對你的話語進行了總結,並向未來展開。翡珀花園並不反對永恆女王的存在,而是在女王之外創造一個新的信仰體系,讓人們能夠在信仰中找到自我,而不是全然被神意掌控。你希望爲信徒提供選擇,讓他們能在既定命運之外找到自己的定位。”
“是的,既定命運之外……我第一次見到莫拉依格的時候就明白了,那一刻我本該死了,我聽到了莫拉依格的呼喚,但我沒有……是你,自我超越,是你,創造了現在的我,及未來的我!”阿麗莎轉過頭,認真地看向達克烏斯。
達克烏斯沒有迴應,而是再次陷入了沉思,因爲他知道,接下來要做決定了。
發展愛莎教派是必然的,而且要把愛莎教派發展成那種數一數二的,只有這樣纔會讓愛莎進入強勢期,從而復活那兩位初代史蘭,使古老的力量重返世間,這是他的究極目的,究極主線任務。
●т tκa n●co
他討厭永恆女王這一脈,一種天然的、本能的討厭,一種沒有任何道理和邏輯的討厭。但礙於他與愛莎的關係,他不能把永恆女王怎麼樣,他是不會派雷恩去搞暗殺的。愛莎已經很給他面子了,艾索洛倫那位實際上是被愛莎放棄了,不然當時事情不能那麼順利。
他也不想讓永恆女王這一脈做大做強。愛莎教派做大,與愛莎綁定的永恆女王註定進入強勢期,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他想通過政治和宗教進行削弱,讓永恆女王成爲真正意義上的吉祥物,還不是教皇那種。
當然,這一切只停留在他的尋思中……還沒有具體的辦法,而且到時候怎麼回事還不好說呢。
至於異端、宗教戰爭什麼的就有點扯淡了,永恆女王是愛莎神選,是愛莎的代言人,但阿麗莎也是啊。永恆女王指責阿麗莎,那不打愛莎的臉嘛,讓其他的神祇和教徒吃瓜看樂子嘛。
“愛莎的包容特質是關鍵,如果我們能夠深入社會結構,並且通過它展現出一種全新的模式,那麼整個精靈社會將會出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特景象,既崇拜神祇,又追求超越自我。”
“也就是說……這個教派存在的意義不侷限於一種單純的順從。相反,它會鼓勵信徒在信仰的光芒中,超越自我。”阿麗莎聽得出神,她輕聲接道。
“沒錯,如此一來,翡珀花園將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存在,既會保留精靈文化中的保守元素,又在其中注入變革因素。信徒們在崇拜愛莎的同時,會發現神祇的光輝其實並不意味着對個人意志的禁錮,反而是一種激發內在潛力的力量。”達克烏斯點了點頭,繼續分析道。
他不止一次的認真思考過隔壁的道途。
道途的嚴格規範是爲靈族提供了一層保護,避免他們沉淪於感官刺激之中,使他們免於深陷色孽的腐化。卻也漸漸成爲了他們的另一種桎梏,阻礙了他們探索和擴展心靈的深度,潛移默化中抑制了自我超越的可能。
在他看來道途雖然確保了下限,但也將上限牢牢鎖死了,靈族成爲了一個註定衰落的種族,除非把色孽弄死。
然而,沒辦法……實際情況擺在那,這或許是最好的辦法了。好在他這個世界與隔壁的色孽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隔壁的色孽恐怖至極。
所以,他有一個更爲大膽的觀點,或許可以在不拋棄道途的基礎上,反思道途的意義,通過心靈的覺悟、對本源的探索來真正超越教條的束縛。他認爲,真正的力量來自對自身內在的突破,而不是對外在規訓的服從。道途作爲一種手段和路徑,應該啓發,而不是將其禁錮。
直白點就是,刨除政治什麼的,這樣的愛莎教派將成爲一個大筐,有點普世宗教那味了。而宗教就是綁在腰間的安全繩,被綁着的人可以展開探索,但這阻礙不了非要作死的。
更具體點就是,一位船長在一次風暴過後陷入了深思,他不再簡單地認爲瑪瑟蘭的風暴是對信徒的懲罰,而是思索着是否可以從中汲取一種勇氣和適應的力量。他提出了新的想法:我們向瑪瑟蘭祈禱,不僅僅是爲了庇護,而是讓我們學會如海潮般變幻自如,適應一切環境,超越恐懼,找到與大海的和諧。
而在對愛莎的敬仰中,他超越了單純的祈願。在一次漫長的航行中,他發現自己與愛莎的聯繫不僅僅在於禱告的儀式,而是將自然的和諧視爲一種哲學。作爲精靈,自己既能從自然中獲得靈感,也可以爲自然的平衡貢獻力量。於是,他不再侷限於祈求庇佑,而是探討如何讓生命在磨難中更加頑強地成長。
在這些思索中,他逐漸形成了新的信仰觀念,信仰既是依賴,也是一種覺悟。既包含傳統的敬畏,又鼓勵個人的探索。他的心靈逐漸充實,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超越神祇賜予的邊界,進入一個更寬廣的內在世界,既尊敬神,又超越神的絕對權威。
他開始以平和的言辭、智慧的判斷來引導同伴,而不再只是依賴神祇來安慰和指引。這便是他實現的自我超越,在信仰與自我之間找到平衡。
雖然這個例子舉的不怎麼樣,但這就是傳統與變革並存,完成了精神和思想的深層理解與突破。這哥們大概率能當個哲學家、思想家,不說當個主保聖人什麼的,當個教派名人還是沒問題的。
有句話說的好,許多科學的創建是修道院裡時間過剩的修士們打下基礎的,羅吉爾·培根、比德、孟德爾、開普勒等等……
更直白點就是提高UP率,能爆出更多的傑出人物,這些人物不再是依靠血脈,而是通過自我超越。這些傑出人物通過不斷的迭代和創新推動精靈社會的各方面發展,而不是靠達克烏斯的神經刀,想一出是一出。
“這種信仰結構將會打破傳統信仰的壁壘,推動信徒們在靈性與個人成長之間找到平衡。”思考許久後,阿麗莎的眼中閃爍着興奮與理智的光芒。
“或許,這正是我們要實現的願景?傳統與變革齊頭並進?是的,傳統與變革齊頭並進!”達克烏斯露出了笑容,接着他又鄭重地說道,“放手去做吧!我支持你。”
阿麗莎輕輕點頭,目光中閃爍着新的決心。
達克烏斯站起身,輕輕揮手向出現在遠處的吉納維芙致意,隨後伸手將仍坐在地上的阿麗莎拉了起來。目光轉向其他方向時,他並未察覺阿麗莎眼中掠過的一抹複雜神情。阿麗莎沉默片刻,似乎心中有些話欲言又止,但最終只是默然地站在他身旁。
更遠的地方,馬拉努爾正帶着一隊騎手緩緩返回,他的身姿挺拔,黑色阿提拉夾克搭配着風塵僕僕的堅固呢褲和長筒騎靴,顯得不倫不類,但又顯得英姿颯爽。
“該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