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說:“一點就得接走,我下午有事。”
林媽媽說好,叮囑林迪生要老實,轉身回家。
白路關上店門,牽着小胖子去菜市場,讓他挑喜歡吃的東西。
小胖子很開心,比和林媽媽在一起都開心,邊走邊唱:“輕輕的一滾,已經……”
白路沒聽明白:“你唱的什麼玩意?”
“輕輕的一滾。”一後面還帶個波折拖長了音,蕩氣迴腸的帶出後面的滾字。
“你再唱一遍,”
“輕輕的一滾,已經打動我的心……。”
白路終於聽明白了:“那是輕輕的一個吻!”
小胖子想了想:“好吧。”重新唱歌:“輕輕的一個吻……”可是個字和吻字之間連接太快,怎麼聽怎麼像滾。
白路甚是無奈,不再糾正他的漢語拼音,拿電話給家打電話:“中午來飯店吃飯。”
去買些牛肉,回去做牛肉湯。再配幾個蔬菜,一頓飯搞定。
回到飯店後,林迪生搬個凳子坐到廚房玻璃窗跟前,看着他忙碌。
白路說:“交飯錢。”
小胖子想了想:“這頓飯算你請客好不好?”
白路來了興趣:“你想幹嘛?”
“我在攢錢買汽車,就買你的喜羊羊。”說到這裡,歪着頭想了想:“白路哥哥,把喜羊羊賣給我好不好?多少錢?”
白路無語,這孩子真有才。
“好心會有好報的。哥哥你最好了,賣給我吧。”小胖子施展蠱惑人心大法。
“好吧,我抱抱你。”白路出來抱了他一下。
“不是這個抱,是那個報。”想了想,不知道怎麼解釋那個報,於是說回原來話題:“把車賣給我好不好?”
“賣給你也不會開。”
“我僱司機,僱你給我當司機。”
小胖子的思維太開闊,白路決定不接他的話,專心做菜。沒一會兒,丁丁一羣人過來。其中還夾着何山青。
白路又想了想。問道:“你一直在我家?沒走?”
“恩,我家裝修了,先在你那住幾年。”何山青滿嘴跑火車。
“你說什麼?住幾年?”
“看你那個小氣樣,住幾年怎麼了。房子不還是你的?又不搶你的房子。”何山青去逗弄林迪生:“你對象呢?”
“我對象在家。放假了見不到。”
何山青愣了一下:“你還真有對象?”
遭到小胖子鄙視:“傻瓜才找不到女朋友。”
這句話覆蓋面太廣。何山青直接敗退,找白路聊天:“上午幹嘛去了?”
“你猜。”
“我猜你個腦袋,就沒個正常人。”何山青拿過白路的大手機。去外面玩遊戲。
很快做好午飯,正在吃的時候,有人上門。是一個穿西裝的青年,推門問道:“哪位是白路先生?”
白路起身:“有事?”
“這是你要的東西。”青年放下一個文件夾,轉身離開。
白路拿出來一看,馬上又塞回去,坐回去吃飯。
何山青問:“什麼玩意?”
“從我家搬出去,我就告訴你。”
“老子纔不稀罕。”何山青做事是有底限的。
吃完飯,白路把電子鑰匙留給丁丁:“一會帶沙沙回家,還有,看好小胖子,他家人一會兒來接。”
說話的時間,林媽媽來了,白路打個招呼,拿着文件夾離開。
出門北行,走上二十分鐘,坐地鐵,沒多久等到個座位,坐下後,好象知識分子一樣認真閱讀文件夾裡的東西。
他問高遠要的是孤兒院和養老院的資料,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是如此厚的一大沓。
都是簡單記錄單位名稱、電話、地址、再有一個聯繫人,一張紙上記錄着十幾家,這一文件夾起碼有四、五百家。
前面是孤兒院和福利院,大概羅列着三張紙,剩下的都是養老院。
這類場所有個共同點,距離最近的都在四環以外,大部分位於遠郊縣。
要來這些地址,是上午看見乞討小孩萌生的想法。
他把頭七天當作學員的考察期,考察期過後,他會帶着合格學員滿北城走,借用這些孤兒院或是養老院的廚房,給老人或是小孩做菜。
如此可以一舉三得,第一,可以培養和鍛鍊學員,比如榮譽感什麼的。第二,可以繼續考察學員,他需要有愛心的學徒。第三,可以獻愛心。
他要做的就是在剩下的幾天時間裡和孤兒院取得聯繫,讓他們同意使用廚房。當然,所有菜餚由白路提供。爲此,他甚至想麻煩小黑,幫他搞一輛公共汽車,順便改裝一下。可以裝人,也可以裝貨,去哪都方便。
北城有很多愛心之家,比如陽光村。
拿着資料,白路先看孤兒院,大約掃過一遍。發現廚師學校附近就有兩家,一家是正規的、國家的福利院,另一家是私人性質的愛心之家。
白路把第一站選在愛心之家。
選定之後,把電話號碼存進手機,收起資料。然後就是左右觀望,打量車內乘客。
和上午一樣,地鐵裡的人都是木然表情,連玩手機的都沒有露出笑臉。白路覺得無趣,閉目睡覺,一直到廚師學校,才睜眼下車。
學校的學生練習廚房裡很熱鬧,一百多學生各自忙碌,有切片切絲的,有切塊或整煮的,還有學生一邊品嚐味道一邊做筆記。當然總有些溜號的、或是早早做完的,要麼在小聲聊天,要麼在玩手機。
白路進入廚房,不發一言。先去看正在忙碌的學生。尤其那些個在練習刀功的,他看的很仔細。
看見未來老闆,學生們都很恭謹:“老師好。”
白路笑了下問道:“二十塊錢,買回幾種土豆?”
一名學生搶先回話:“一共買回四種,價格是兩塊五一斤或三塊錢一斤,我挑的是品相最好的土豆,四種土豆分別產自本地、黑龍江、魯東和冀北,問過菜販,說是種子不同,具體什麼品號他又說不上來。本地產的皮薄易削。用手輕輕一蹭就能掉下來,魯東的果肉厚實,同樣蒸煮時間,它的果肉最爲綿軟。黑龍江的略有些發粘……”
白路很滿意這傢伙的表現。拿出上午的簽名名單。讓那學生給自己的名字打上對號。然後詢問下一個學生。
早上給的題目很簡單。因爲城裡的菜販子都是在批發市場拿貨,貨物是統一調配,在同一天。附近幾個菜市場的貨基本都是同一個貨源,輕易不會出現別的菜品。這一點很方便白路偷懶,他不用親臨親事,只要多詢問幾名學生的答案,其他學生總也超不出這個範圍。
而究其本質,他讓學生們大海撒網,就是想讓他們多走遠一些,多瞭解一些,興許別的市場會有產地不同的菜品。
做菜這門行當,想要做好做精,就得吹毛求疵。每一種土豆的味道不同,做出來的菜當然不同,這就需要有特別淵博的知識,還要有無數次的實踐。
單說土豆,其品種最少有一千種以上。我們會遇到這種情況,爲什麼一家店的土豆絲很好吃,而換個城市換家店,同樣的做法,味道就會有點不一樣?
當然,白路沒對學員們有這麼高的要求,因爲他自己都是亂糊弄。他只是想通過這個方法訓練出一批廚師,一批能支撐起他那個高檔飯店的廚師。
第一天的任務很簡單,從目前的結果來說,他對學生們的表現還算滿意。
當三點鐘的時候,成海山和張正義來了,不得不說,張老師還真是熱心於中華美食,連這麼個小小測試都來湊熱鬧。
關閉教室門,白路坐在第一排,讓學生們拿着買回的土豆,排隊從自己面前經過,回答問題。
做任何事情都一樣,永遠有人用心,永遠有人糊弄,有十幾個人,只在學校附近轉悠轉悠,然後回來做土豆大餐吃。等輪到他們彙報的時候,土豆還剩下一半,說起製作方法,也只是教科書上的標準過程。
白路說:“把吃剩的菜拿給我看看。”
他們回答倒了。
白路笑笑,讓他們過去,繼續檢查後面的人。
他的要求很簡單,但是怎麼做就看學生自己,肯用心,簡單的事情也會做的很努力,比如有學生請同學幫忙,擡了一大盆土豆絲過來,二十塊錢的土豆,變成一整盆泡在水裡的細絲,那學生還做介紹:“這一堆是在校外市場買的,澱粉少一點,這一堆絲是在大柳樹市場買的,比較好切。”
像這一類學生,白路統統讓他們給自己的名字打勾。
整個考覈進行到四點鐘,白路開始發錢:“所有打勾的同學過來領錢。”
等這幫孩子分贓之後,白路說:“明天上午照舊,九點鐘上班,現在解散,帶走自己買的土豆,不管你想什麼辦法,只要是切開的土豆,一絲都不許浪費。”學生們說好,有人說:“我們想借用廚房。”
“儘管用。”白路把他們轟到教室後頭。
此時還剩三十多名沒有領到錢的學生,白路叫他們過來,一人照發三十塊,問道:“有沒有什麼想法?”
“是開除我們了麼?”有學生問話。
“是不是不服?”
“有點兒。”有刺頭學生說話。
白路點點頭,指着他們買回來的土豆說:“給你們一次機會,一個一個切絲。”
大家都是學了三年的準廚師,如果三年都切不好一個土豆,這樣的完全人沒必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