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行勉強道，“信吧。”
蘇承問：“洛譯的試鏡順利麼？”
餘行肯定道：“沒問題，本來就是穩拿的。”
蘇承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尬聊下去了，憋了憋才道：“……那就好！”
天黑的越來越晚，路燈才亮起來，暖黃的燈光在街上三三五五地蔓延開來。也許蘇承罕見地吃了癟，餘行頓時心情開朗了點：“行了，不扯淡，在這兒等多久了？你現在得去好好休息，別總折騰自己。”
蘇承眨了眨眼：“你心疼麼？”
餘行：“……懶着管你。”
“好吧。”蘇承聳了聳肩，“我認錯，我偷偷看了你的短信，知道你和邢小姐有約。在這裡蹲了一個星期……你不要生氣。”
餘行簡直哭笑不得：“你玩兒諜戰呢？下不爲例。”
蘇承一臉驚喜：“你不生氣？”
“不然呢？”餘行拉着他往回走，“趕你滾蛋？算了，知道錯了就行。看別人手機不好。”
蘇承反手拉住他的手，五根手指強行強行插了進去，凹出來一個十指相扣的造型：“你不是別人！……好吧，你不要生氣，我認錯，看你的手機也不對……行哥，相信我，這是最後一次了。”
餘行這纔想起來他還有“前科”，那是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在公寓裡，他還尋思着打一架也未必輸。也沒過幾天的事兒，現在怎麼想怎麼好笑，一個沒忍住笑了，蘇承如蒙大赦：“你沒有生氣就好！你沒有生氣，我覺得很開心！”
“這回沒刪短信？”餘行故意裝作懷疑的樣子問，“說實話，坦白從寬。”
蘇承狠狠搖了搖頭，乖巧地接過來餘行手裡的打包盒：“我不敢，你肯定要生氣的。”
餘行順勢遞給他：“嗯？腿好了？”
“！”蘇承大概是纔想起來下雨，瞬間一臉悔恨：“……哥，我還能坦白從寬麼？”
“組織給你個機會。”
餘行本來就不是多有脾氣的人，對着蘇承更是毫無底線，估計是這小子長得好看人也討喜，看着就讓人沒脾氣，都說好看的皮囊不少，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蘇承可能恰巧都給攤上了。
用不着聽他解釋，餘行也猜得到是怎麼回事。大體上肯定沒騙他，就是沒傷那麼重……其實沒什麼事，在家裝病討巧，找機會黏黏人，不是什麼大事，沒有誰會真心嫌棄戀愛對象的撒嬌。
往回走了一陣，蘇承講了幾個網上看見的段子成功轉移話題，說得開心了，還給餘行看了幾條娛樂八卦，什麼某藝人被懷疑是同性戀啊，誰和誰公佈戀情了啊。
餘行瞥了一眼，都是熟人，於是毫不留情道：“這人老婆孩子都偷摸養着，早不在外頭亂搞了……公佈戀情？假的，老王單身，我們開玩笑喊他隔壁老王，晚年鐵樹不開花兒，說他出櫃還差不多。”正好路過停車的地方，他忽然心裡一動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開了後備箱，拿過來披薩盒子丟進去，“看着玩就行了別認真，你也別說出去。想去哪玩？”
蘇承一聲歡呼。
在任何一個城市呆久了，都會發現能吃吃喝喝的就那麼幾個地方。蘇承報了幾個店名，都是網上流傳已久的，那種營銷出來的網紅小攤。餘行看破不說破，還是帶他過去轉了轉，蘇承開開心心地拍照，餘行幫他選濾鏡，等蘇承玩夠了，餘行就載着他去了一家“五毛擼”吃飯。
五一的天已經熱了，夜市上有光着膀子拍桌子的，有三三兩兩約會的，還有半大小孩出來湊熱鬧的。串子上灑滿了鮮紅鮮紅的辣椒粉，服務生一箱箱地往外擡冰啤酒，隔着箱子冒涼氣兒，看着就讓人舒服。餘行沒多點，就是帶蘇承來試試，怕不合他胃口，還非常良家婦男地開了兩瓶花生露。
蘇承主動要求喝酒，餘行只得給他加了一瓶。
還沒等菜上來，蘇承先急着開瓶，一大口吹下去半瓶。餘行一轉頭的功夫，再轉回來就見他臉上發紅，很可能是喝多了。
餘行：“……”
蘇承豪氣萬丈地放下酒瓶，從對面的位置挪到餘行旁邊，貼上來，牽起餘行的手，一臉含情脈脈，認認真真道：“I love you.You're my angle.”
餘行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了，沒量還喝什麼喝，但喝都喝多了，也只能哄道：“知道了，乖啊，坐好。”
醉酒的人不講道理，這回哄了也沒用，蘇承反而覺得這樣還不夠似的，站起來一腳踹開塑料凳，發出“咣”一聲巨響，在原地取而代之，單膝跪地。
餘行目瞪口呆。
蘇承看了看餘行，仍然不滿意，看了一番，拿來剛剛的半瓶酒，盡數灌進去，才顛三倒四地緩緩開了尊口，含含混混地好像自言自語：“……Emmm,I'm fine..不對。撒浪……嗯，So,could you……
“咳，”蘇承清了清嗓子，有些困惑地道，“哥，我忘記要說什麼了……”
餘行：“…………………………”
周圍早就聞聲圍上來了一羣人，過了最早的驚訝勁兒，餘行此時漸漸反應過來，恨不得一頭撞上剛剛點的豆腐湯，撞死算了，低聲道：“那你先起來！”
蘇承奮力掙扎：“不，我想起來了，讓我說完！”
“……”餘行放棄強行拉他，“你說，你說。”
已經有人開始拍照了。拍的人膽子也大，明目張膽開着閃光燈。餘行從前替藝人擋鏡頭還不覺得，現在自己被萬衆矚目，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
蘇承渾然不覺，歪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吻上餘行的手背，竟像個小紳士一樣行了吻手禮：“餘行先生，請問你願意接受我的愛麼？”
儘管早知道他這通胡鬧十有八九得如此發展，餘行還是很有一點措手不及，沒來由地心裡一跳。
喜歡、愛、在一起，這樣的話蘇承說了太多次，這都快半個月了，餘行也習慣了。無論是睡前早起的問候，還是偶爾的撒嬌，他都可以應對自如。
但那並不能等同於安然受之。
哪怕他心裡覺得和蘇承在一起是遲早的事情，心裡也始終覺得有一道坎沒過，差了一點什麼東西。問題是餘行自己也不知道是差了點什麼。
這種糾結矯情得跟有病一樣，要不是真落自個兒身上，他都不覺得一個大老爺們能有這樣的心情。
可是現在，突然之間，餘行忽然覺得梗在兩個人中間的東西碎了。
在這種丟了前後八百輩子臉的時候，他甚至懷疑喝醉的不是蘇承，而是自己。
街上紅紅綠綠的燈光輪番照在蘇承的臉上，硬把挺好看的臉折騰成一花貓，而事實上，蘇承也張開嘴，喵了一聲。
“……”
周圍是他們哥幾個長聚的地方，這一條街上近幾年開過的店就沒有他餘行沒吃過的。高老二的豬手，陳家家常菜，小火鍋碳烤肉。興許不知道哪裡就會冒出來一個熟人，餘行卻再沒有趕緊結束這場鬧劇的心思了。
他開始迎合這鬼畜的氛圍，俯下身，緊緊抱住了蘇承。
與此同時，周圍爆發了一陣歡呼，還有人吹起了口哨。
這下餘行後悔也晚了，蘇承緊緊扣住了他。
“哥。”
蘇承道：“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想……請你不要懷疑這一件事，無論發生了什麼。
“我……聽說你喜歡貓，很想養一隻。
“……喵。
“你看，我行不行？”
“好，好。”餘行在他背上拍了下，“就你了……行了，趕緊起來！”
這輩子就你了。
人這一輩子的可能性太多，理論上，只要還活着，就不能給自己的一生下定結論，變數是唯一不變的。但明知如此，還是總有那麼幾個瞬間，會讓人覺得自己窺得天光，看得見永恆，握得住身邊人的手。
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至少下決定的一刻，你一定是想將餘生統統致力於此。
蘇承又抱了抱餘行，從口袋裡抽出來三張紅色的票子，放在桌上，拉着餘行飛快地往外跑，餘行叫他拽得踉蹌兩步，也跟着跑了起來。
一片鏡頭追上兩人步伐，圍觀羣衆也友好地讓出了一條路。他們徑直跑去停車位，找到餘行的車，迫不及待地開門進去。
餘行鑽進駕駛位，喘了兩口氣，等到蘇承繫好安全帶，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選擇接吻，而是一腳油門踩到底衝上大馬路。
他幾乎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逃出剛剛尷尬的環境，迫不及待地想去沒人的地方，和他的戀人相擁，接吻，做點什麼親密的事。
夜市所在的位置，恰好是這一片最繁華的區域，只要車一開，都會將剛剛的燈火人聲拋在身後，迎來安靜的夜晚。
走到路口，趕上一個紅燈，餘行踩了剎車。
他轉過頭，看到蘇承也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