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洛譯結束全部訓練,餘行爲期一個月的帶薪假也正式宣告了告一段落。
上班的前一夜,蘇承終於明人不說暗話地抱着枕頭跑來了主臥:“哥!”
餘行正坐在牀邊,就着牀頭櫃,往日曆上記錄工作日程安排:“幹什麼?”
“我怕黑。”蘇承道,“不敢一個人睡覺。”
餘行:“……”
就像之前說“我不能走路”一樣,這句“我怕黑”也誠懇至極。餘行本來要嚴肅拒絕,還是沒憋住笑罵道:“滾蛋!”
蘇承堅決不滾,還跑來在他的日曆上畫圈圈,拿紅筆在四月十九日標註了一個碩大的心型。
“你想過419了?”餘行道,“出門兒右轉按摩房,門口有紅燈籠的隨便進,手機軟件也有這功能,一邊兒呆着自己玩去。”
蘇承瞬間哀怨無比:“行哥你一點都不在意我出去鬼混麼!”
“大家都是男人。”餘行故意逗他,“有生理需求,挺正常的。”
於是蘇承放肆地倒在了餘行的牀上,還大咧咧地滾了一圈:“是的!我現在就有需求!”
“別胡鬧!”餘行朝他扔了支筆,“哥明兒上班呢。”
蘇承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生理上怕黑!”
餘行甚至想揍他:“換了睡衣再上|牀!”
“行哥,”蘇承爬起來道,“你真的不記得這一天是什麼紀念日了麼?”
餘行挑了挑眉梢。
他還真忘了。只要不排通告,別說日期,連星期幾他都記不得,這一陣放假休息過得都快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那天你在包子鋪門口找到我,帶我回的家,還去了一趟交警大隊。晚些時候,我向你告白,你答應了讓我試一試。”蘇承帶着他回憶,極力保持着娓娓道來的語氣,但還是藏不住的開心,讓他長一條尾巴,直接能翹天上去。
餘行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傻|逼,惡趣味地嚇唬他道:“哦,挺多天了啊。行,那差不多就試到今兒算了。”
蘇承瞬間笑不出來了。
餘行拿手機確認了一下日期,用紅筆在今天日期上加了標記:“哪有選419當紀念日的,For One Night,不吉利。”
蘇承一臉懵比。
“在一起吧。”餘行在蘇承的頭上揉了一把,“我認真的。”
說感動也好,說寂寞也罷。他最終決定答應下來。
無論是藉着不舒服擁抱揩油,還是在工作間隙變着法地插科打諢,餘行接受得都很順暢。他毫不懷疑自己遲早會和蘇承在一起,趕早不趕晚。雖然有所顧慮,但那都是他一個人的事,沒道理要拿來拖着蘇承。
蘇承好像還在懷疑剛剛是不是幻聽。餘行遙控關了燈:“行了,睡覺。只睡覺別亂動,明兒得上班兒呢。哥年紀大了折騰不動。”
這句話能聽懂,蘇承迅速脫了衣服,生怕餘行反悔似的,赤條條就鑽進了雙人被,躺得端端正正。不用說老實睡覺這點事,有了這句“在一起”,叫他滾去自己睡怕是都沒有問題。
餘行有着充分的雙人睡覺經驗,一直自詡睡相良好,規規矩矩不踹被子不踢人,對自己分外放心,睡得也非常放鬆。睡前他還躺在牀的左側,方便起牀出門,可醒來時卻滾到了中央,還緊緊抱住蘇承的腰,整個人又被蘇承圈在懷裡。
……他只能慶幸是自己先起的牀了。餘行抽出手,還是無法避免地弄醒了蘇承,蘇小朋友一臉懵懵懂懂地不肯撒手,直到討了早安吻,親個夠本才放人。
分外艱難地起了牀,餘行開車到公司。天又陰了下來,他去後備箱拿傘,轉過去就看見了一輛熟悉的銀灰色SUV。
當年買它回來,還是他去提的車。
這是邢一蘭的座駕。
餘行還在調整狀態的腦子一瞬間就清醒了,直接坐電梯上了頂層。
他在電梯裡想了很多,從“這回應該去正經告個別”到“該怎麼問她是否遭到了脅迫”,瞬息萬變地打出無數臺詞的腹稿,編排好對應的表情,終於成功調整到一個金身不破的狀態,一出去看到的卻是洛譯。
法務剛剛和他簽過合同,正要下樓去,和餘行正好打了照面。
“餘哥早。”有人在旁邊,法務客客氣氣的,“合同的條款我和洛先生剛剛確認好。麻煩您一會忙完了來趟小會議室,邢小姐那裡也還有一些事宜需要善後。”
三人乘同一趟電梯下樓,餘行說了聲“好”,從公文包裡取出劇本給洛譯:“你選一下。”
洛譯一臉驚訝,簡直受寵若驚:“這麼多?”
他看起來非常難以置信,也不知道是不相信新人出道就能自己挑劇本了,還是不相信餘行還能找到這麼多劇。餘行猜是兩者都有,應該是他不在那一陣小趙說過什麼,這些小孩對他誤會比較大,跑的那兩個不說,洛譯和他談工作的時候,也處處透着一種“你不要太爲難我會好好努力”的感覺,可能是以爲邢一蘭走了他就要混不下去了。
餘行道:“不多隻有三個劇本,七個角色是你可以試鏡的。三個劇組檔期不衝突,但時間很近,我建議你只接一個。別怕浪費機會,還是演好爲主。”
“好。”洛譯道,“謝謝餘哥。”
餘行也是科班出身,看了一段即興表演,就和洛譯在表演教室依次分析了人物。最後兩人一致認爲其中一個小說改編劇本里的白月光角色最適合,人設討喜、洛譯也能演出感覺、原IP自帶流量,直接拍板聯繫了導演。
試鏡日期正好定在五一勞動節期間。雖然是法定節假日,但那幾天遊客太多,來北京城玩的人能塞滿三四個故宮,完全不適合放假出遊,非常適合加班,在影棚裡眼不見爲淨。
洛譯這就差熟悉劇本了,餘行叫他自己先看着,有什麼問題隨時電聯繫。
安排完,他上樓去法務辦公室,法務在歸檔合同備份,邢一蘭沒在這。
“我想邢小姐和你的觀點相同,”法務道,“你不希望看見她,你們尷尬的關係是相互的,她對你也同理。”
餘行道:“少扯淡,說正事。”
“她這一陣過得不太好,確實被控制了。”
餘行剛剛還抱有僥倖,覺得邢一蘭之所以能回來,是因爲事態並不嚴重。
法務道:“但是和我們想得不一樣,邢小姐在大學時,就和他在一起了。”
餘行呼吸一頓,話聽進去轉了個彎才聽懂:“……什麼意思。”
“是邢小姐親口所說。”法務拿來一隻錄音筆,“她從大三與這位金主相識,出道以來一直頗受照顧,餘哥你給她談的資源有很多都是提前打過招呼的……”
餘行很不想再聽下去了。
他一手帶的藝人,其實是別人拿錢捧的。他三年的女朋友,其實和別人睡了七年。都說七年之癢,人家七年抱娃,沒他什麼事了。
不是他叫人家綠了,是他把人家給綠了。
“……我沒有多問,還是你們自己好好聊一聊吧。邢小姐讓我轉告你,今晚在老地方的咖啡廳見一面。”法務又拿來一張字條,上面是邢一蘭的筆跡,“我怕轉告了你不信,讓她留下的。”
條子很簡單,“老地方,咖啡廳”,六個字,連個標點符號都不想多給,句尾的句號都給省了。
餘行沒接,他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只好道:“……謝謝啊。”
“不客氣,爲人民服務。”法務接的梗有點尬,“那這張紙?”
“你掛閒魚上,”餘行道,“三千起拍。”
他從辦公室出來,看了眼表,十六點二十五。還挺來得及,就給蘇承打了個電話:“我今晚不回去吃飯了,你點個外賣。”
蘇承非常聽話:“好的,哥你放心,我絕對不去禍害廚房!”
餘行誇獎他:“有覺悟。”
蘇承道:“你太不真誠啦,一聽聲音就挺鬱悶的。”
“累了。”
“那就早一點回來。”蘇承道,“我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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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一蘭說晚上見,一般指晚上六點。晚高峰大堵車,又忽然下了雨,路況實在太差,餘行頭一回遲到,去的時候咖啡已經點好了。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諾,中間是一份夏威夷披薩,還有兩份牛排沒上來。
從前他們每個星期一都會來這裡,菜式很少會變化,已經吃了三年。餘行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感覺這一幕分外陌生。
“坐。”邢一蘭道,“餘哥,好久不見。”
其實也沒多久,算上餘行出差,也才一個月。往常邢一蘭進劇組,再趕上餘行也有事,這樣的小別司空見慣。
可是這一次顯得分外久遠。
餘行坐在她對面,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也說了句:“嗯,好久不見。”
邢一蘭道:“謝謝你最近的幫助。”
“也沒幫上忙。”
邢一蘭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動作優雅而好看:“上次沒和你好好道別,分手還是當面說好一些。
“如你知道的,我和蘇秉先一直在一起,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