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啊……”周照之的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手指輕輕摩挲着下巴，“你要不然，出個道？”
餘行：“？？？”
餘行：“……不是，老大，您這拿我開心呢？”
周照之笑道：“看把你嚇得……這只是一個提議。我是那樣的人？這個問題問得很認真，當然，你也完全可以拒絕。”
周照之這麼說，更顯得這個提議是認真的，餘行完全搞不清狀況了。
這就像有人在午飯時間找過來，拿着一支巴啦啦小魔仙的魔法棒走到你的面前，然後詢問“是百合花比較香甜，還是昨天的洗澡水溫暖”。完全都是不想幹的事情，忽然串在了一起。
他當初專業對口的工作確實是演員，可是做了經紀人這麼多年，也完全習慣了這份工作。好比一個理科生填報了語言類志願……大學四年都讀了，畢業的時候早忘乾淨數理化公式，然後建築公司遞來了offer，請你去設計大樓。
這不是扯淡呢麼！
“你好好考慮，我也只是問問……這個決定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怎麼贊同。”周照之聳了聳肩膀，“至於原因，我不清楚，我想你會更瞭解一點？比如綜合洛譯的處境，你現在工作中的問題……你能得出怎樣的信息呢？”
餘行陷入沉默。
不是因爲他絲毫理不清頭緒，恰相反，是他心裡頭有一個懷疑的對象。
和團隊說的一樣，雖然洛譯沒做什麼，但他就是得罪了人。沒有別的解釋，就是有人在攔截他的資源。否則無論是憑本事還是人氣，他都會有更多的選擇。
有人在洛譯的身邊放了一道關卡，之前是過濾，只放一部分通告進場。而這幾天忽然急轉直下，變成了封閉所有的出路。
之所以在團隊提出提案時否決掉，其實是餘行的私心。他在圈內多年，想無聲無息繞過他做手腳挺難，願意費這個時間這個力氣的人不多，恰好，又有人曾經做過類似的事——就是蘇承，當年給他塞了不少通告。
周照之調了幾份通稿出來：“你最近四處跑，很久沒關注新人了吧？看看這個，繁星上個月推的，Claude·蘇。洛譯的通告是什麼時候被一刀切的，你回憶回憶？”
通稿上是蘇承的精修照。
也是一個月前。
餘行的心口一沉。
還真是他。
“不瞞你說，自從他出道，我就很擔心你去年的熱搜。繁星強推的新人曾告白華裳知名經紀人……實在是有一點微妙。不過我這幾天查到，當初的熱搜也是繁星買的。
“又恰好，洛譯被解約的幾個通告，最近快定人選了。
通過內部渠道，我瞭解了一下，都上了繁星的藝人。
“這種事你應該明白，我不多說，你自己考慮吧……”周照之倒了兩杯茶，遞給餘行一杯，“你們這些是感情問題，我這個人不擅長處理，又習慣勸和不勸分。你自己多掂量……洛譯那孩子很努力，看着取向也挺直，儘量別影響到無辜的人。”
“……”餘行越聽越頭痛，“老大，這次真的謝謝你的提點了。我回頭……和他聊聊，如果是他做的。”
說是聊聊，其實餘行也沒什麼把握。分手一年多，沒再聯繫過，讓他找蘇承談，還不如去重新找幾個靠譜的合作商。
周照之道：“你別太勉強。”
這場談話就此已經交代了所有的重要內容。餘行剛剛站起來，還沒等道別，手機就響了。
是一封電子解約函。
這是最後一份能夠解除的合約了，甲方是和華裳影業合作了幾年的香水品牌。
老大問：“又收到了壞消息麼？”
“是啊。”餘行坐回來，揉了揉眉心，心裡涌起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老大，要不您和我講講出道的事？”
周照之挑了挑眉梢，似乎非常意外：“你猜的沒錯，要你出道，有蘇承的推力。不過細節得和那羣高管敲定，我不負責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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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譯被解除所有合約後，繁星並沒有其他的動作。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該慶幸沒人僱水軍編什麼奇怪的黑料，帶節奏diss洛譯；可與此同時，洛譯的死忠粉對他的曝光度產生了強烈的不滿，正在不停往公司遞投訴郵件，質問洛譯的工作安排。
網上已經有人在猜測洛譯是不是得罪了誰，開始還有粉頭闢謠，而現在恐怕連那些闢謠的妹子都產生了類似的懷疑。
所幸還能觸底反彈，餘行和老大談完出道相關事宜，就聽到了網劇確定上星的消息。緊接着，這本思路清奇的小說原作者被曝光，退隱一年的邢一蘭親口承認自己的筆名，並且對劇中人物的表現表示了高度讚揚，尤其是洛譯飾演的修竹。
這明顯是在幫忙了。餘行看見通稿，想去道個謝。但是他手裡所有的邢一蘭手機號都停了機，其他的聯繫方式該刪的也刪了，兩人已然不知不覺失去了聯繫。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還要協商解約的後續問題，餘行回到自己辦公室，一推門就看見了洛譯和邵小五。
洛譯還好，邵小五的臉色差得不行，見到餘行就問：“我特麼查到了，是蘇承吧。他想封殺洛譯？丫這也太蹬鼻子上臉了吧。”
雖然沒和公司的團隊託底，餘行和邵小五卻在私下聊了很多次關於幕後黑手的猜測。看來邵小五也是剛剛打聽到了什麼，繁星敢放這種消息，應該是官宣在即了。
餘行去桌子上找文件，若無其事道：“大概是。”
“丫——”邵小五強壓着火，“那你們經理呢？老張他決定就這麼棄了？不剛了服軟叫繁星祖宗？——叫我說中了？”
“剛的是王總那時候，”餘行道，“張經理本來就不贊成和繁星打擂。”
邵小五氣得都樂了：“行，牛逼，沒事兒。大不了老子不幹了，出國拍電影去唄！丫手再長也不能申好萊塢去吧？啊？！”
餘行準確找到了重點：“不幹了？是網劇出問題了？”
邵小五之前嚷嚷着真愛的那個耽美劇已經籌備開拍，一番暫定洛譯，造型開始準備了，正在招募其他角色，這也是洛譯近期唯一的通告了。
“啊？網劇？我說了麼？”邵小五瞬間變臉，強行乾笑三聲，“哈哈哈……嗨，問題不大，一個網劇本來就沒什麼投資……”
餘行道：“撤資了？差多少？”
“……七百萬。”越說越漏，邵小五蔫了下來，絲毫不見剛剛勵志要進好萊塢的氣勢，“行哥你不用操這個心，我有錢。咱還有李一玄呢，再不夠我找你！”
“還是換人吧。”洛譯拒絕道，“已經很麻煩你們了。”
邵小五咬牙：“不行，老子不認這個繁星祖宗。”
其實餘行和邵小五都能拉來投資，只是不能去拉。
他們找到哥們投資，這次填七百萬沒問題。可是以後呢？總不能圈養一個洛譯吧，代言投資一條龍全包？
顯然是不合適的。
洛譯道：“我是認真的。邵哥，你把我換掉，投資方肯定會回來的。正好餘哥在，我們協商解約吧。”
“我特麼找行哥是爲了解約麼？”邵小五氣結，“你小子傻|逼啊你，人家搞你你就讓他搞？是，你新人一個沒法剛，我呢？你餘哥呢？你給我有點出息！”
餘行找出那兩份合同，正在用筆標記出解約條款，眼看着自家陣營要內戰，他邊畫邊勸道：“嗨，多大點事。才七位數？那我投吧，能算洛譯帶資進組麼。”
洛譯誠懇地勸道：“餘哥，真的不用了。我知道，問題出在我這裡……大不了，解約吧。我進公司晚，有本科畢業證，還是985，我可以做別的工作。”
“沒事兒別見外，我也圖個好玩。”餘行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助理幹過，經紀人幹過，眼看着要出道了，你讓哥過把癮，試試金主怎麼玩，嗯？那就這麼定了，算我個人的。”
“行哥，這不是錢的問題！”邵小五憤憤道，“咱誰差那百八十萬的？差的是投資人，蘇承這事幹得也太過——哈？！等等？你出道？！”
“你們安心準備，先走一步看一步。”餘行揚了揚手裡的打印文件，“我去談個合同，回來再解釋。”
邵小五被這個神轉折驚得罵都罵不出來了，爲了防止他一會緩過勁接着罵，餘行順手關了辦公室的門。
“幹完這票就洗手”和“你要等我回來”堪稱flag界兩大標誌性臺詞，說了這句話的餘行也並沒能談完就回來。他帶着法務去會議室，商量了一路該怎麼薅違約金，可到地方一看，原本應該來的甲方一個都沒來，取而代之的是蘇承。
餘行也知道得和他見面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也沒想到這小子有臉直接過來。
法務小聲道：“餘哥，我避個嫌？”
“……”餘行道，“醒醒，談合同你一個法務避嫌？要避也是我。”
法務：“哦。”
餘行推了推今天帶來裝13的金絲邊眼鏡，走過去微笑着伸出了手：“蘇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