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離譜，餘行幾乎要懷疑邢一蘭的精神狀態出了什麼問題。
“秉生看人一向很準……”邢一蘭頓了頓，將話題拉了回來，“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和小承的事，是洛譯告訴我的。你讓他去公寓，忘了說地址，我就捎了一程。事情就是這樣，都告訴你了，自己決定吧。”
老闆正好送來了咖啡，還附贈果盤，說是包間服務。其實並沒有這項服務，應該是太久沒看他們一起來過，才送了一份，餘行點頭致謝，心不在焉地往咖啡杯裡撒了奶和糖，喝了一口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加料的習慣許多年了，乍喝着一杯不苦的還挺不適應。
邢一蘭不發一言地抿了抿咖啡，精神似乎好了些，吃了幾塊水果。
餘行隨口問：“直接告訴我，你就不擔心洛譯？”
“不擔心。”邢一蘭回答道，“你是個好人。”
“……”餘行不知道該不該收這張好人卡。
邢一蘭放下咖啡杯，好像就這張好人卡還生出了些感慨：“你就是太好了。”
餘行：“……謝謝啊。”
邢一蘭笑道：“我還想過，你要是人渣點就好了，我就不喜歡你了。餘行，你不相信我會虛榮，你不相信我會被人包|養，你帶我去看莎士比亞話劇，喝純正的咖啡……那你猜一猜，我最喜歡吃的是什麼？”
這個問題他們討論過太多次了，餘行立即回答出：“同和居的三不沾。”
“錯了。”邢一蘭道，“我喜歡多辣加糖的麻辣燙。
“不對，應該是我的錯。”她又道，“我太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子的‘邢一蘭’了，高嶺之花，不食人間煙火，興趣愛好高雅……其實是誤會，那時候我英語太差，養成了話少的習慣，吐槽都藏在心裡，還會偷偷寫小黃|文。以訛傳訛被說成女神，有很多人追求，我每次都會去解釋清楚，也知道該找機會和你攤牌。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真的很好，我捨不得勸你走……那就只好僞裝成你心裡的女神讓你追了。
“我帶着《呼嘯山莊》和你喝咖啡，大半年沒換過書，你都沒發現。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誰也沒和你說，他們覺得我們是相愛的，早晚會在一起，耽誤也是一種情趣。”她用指甲敲了敲咖啡杯，“對了一半吧，我愛上你了。你很優秀、對我用心，沒有人能抵禦住你那種追求。但是我沒答應，你喜歡的不是我。
“咱們畢業之前的last supper上，我和室友說，如果你告白就在一起吧，大不了你發現貨不對板要走，我再把你追回來。但是你喝多了，拉着我的手傻笑了一宿，什麼都沒說。第二天的飛機，我們坐在一起，我讓自己再給你一個機會，你也沒說。那時候太傻，我和自己賭氣，過不去心裡的坎，就答應了秉生。
“他比你還用心，我們出門逛街，只要我多看那東西一眼，他就知道是喜歡還是不喜歡，買下來的奢侈品也從不會直接送，都要找一個足夠讓我接受的理由。我就想，算了吧，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說實話，直到洛譯告訴我他看見蘇承的那天，我也是這麼想的。餘行你確實是最好的那個人，可我不能事事都拿到最優，那太不公平了。秉生他就是最合適的人。我在車上給洛譯看了我們拍的一家三口合影，說我快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兒子了，那孩子還說有機會一定見見我‘兒子’……結果上樓就見到了。”
邢一蘭大口喝了咖啡，苦得直皺眉，吃了塊蘋果，加了糖和奶，再喝一口，還是嫌苦。餘行要給她再拿一份咖啡伴侶，邢一蘭拒絕了：“沒事，不用了，我適應適應就好。”
邢一蘭不喜歡喝苦咖啡，還偏偏喜歡咖啡的香味，期末的die line之前也經常需要提神。她小時候臉皮薄厚不均，在網上面不改色地開車，現實生活中卻連多加糖都不好意思說出來麻煩人，還是餘行看出來了，每次都把自己的糖和奶讓給她。
今天顛覆了餘行太多的認知，他坐回位置上，遲疑半天才道：“彆強求……不行以後就買雙份吧。”
這話說得活像個傻|逼，但餘行的腦子一下接受了太多信息，實在轉不起來了，能接上就不錯了。
邢一蘭沒忍住笑了：“好主意。”
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咖啡，她接着剛纔的話講道：“我覺得這件事太巧了，越想越不對。回去以後，我找到一些舊照片——劇情很狗血，秉生年輕的時候，身邊有一個女人，和我很像……現在不明顯了，有空你可以看看蘇承小時候的照片，和我也有點像。”
餘行：“……”
“我也請了私人偵探，以蘇家未婚妻的名義讓他們查以前事情。”邢一蘭舉杯，看到沒咖啡，又放了回去，“然後就查到了蘇承的兼職經歷，他知道秉生有再婚的想法，刻意讓他看見我。那孩子應該還有其他計劃，但他摔斷腿進了醫院，一直休養到今年，知道我懷孕就跑了。
“我以爲他不能接受同胞兄弟，畢竟蘇家的家產相當可觀。現在看起來，應該是知道我要和你分手了，跑來找你的。看照片和現在的情況，他應該喜歡你很多年了。”
餘行聽出來了一種談論晚輩的語氣，邢一蘭恐怕是真的拿蘇承當兒子。和前女友坐在一起這麼討論現任，讓他一種時空錯位的荒謬感，強烈得簡直讓人窒息……
他第三次感慨：這叫什麼事。
物極必反，餘行已經陷入了某種懷疑人生之後的平靜，反而糾結上了語氣這種無足輕重的細節。
“我仔細想了一下。秉生對我很尊重，從來不會干涉工作，除了之前希望我養胎。你明白麼？”邢一蘭道，“我懷疑當年撤資源的，這些年干涉我的，其實都是蘇承。包括前一陣的一系列熱搜，秉生和我商量過，那不是我們理想的公開方式。你可能還沒有發現，小承的性格很極端，平時不明顯，可你看這些照片。我們以爲是他常年休養導致了心理問題，也想帶他去做心理輔導，可他差點拆了人家的辦公室。”
餘行：“……”
邢一蘭理了理袖口，這是她準備結束談話的小動作：“餘哥，你的感情問題，我沒有權利干涉。但是說一句很自私的話，我討厭蘇承，如果不是他，我應該不會在他們這種豪門恩怨八點檔領替身的角色。我願意用事業換一份安穩的生活。”
“我會慎重的，”餘行揉了揉腦門，“那你呢？以後的事，有打算了麼？回公司還是再說？”
邢一蘭道：“回去和他談一下，儘管沒什麼必要。餘行，和我說點別的吧。”
餘行問：“你想說什麼？”
“說對不起。”邢一蘭道，“腳踏兩條船，我應該向你道歉。我喜歡你這件事，今天到此爲止。檢查出來懷孕，我就在想該怎麼告別了，先逼你籤練習生去掙別墅錢，再出個軌之類的，結果最後還是得實話實說。
“對不起。”
餘行道：“成，我接受道歉，沒關係。好聚好散，以後見了面還是朋友？”
“那我回去了。”邢一蘭站起來，拿出手機道，“我付吧，你這幾天給我砸了不少雷。”
餘行：“？？？”
邢一蘭解釋道：“哦……就是打賞。洛譯那個劇，原作是我寫的，你在網上別用真名註冊。”
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