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蘇承似乎是得到了滿意的回覆，一下子生龍活虎不少，“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我向組織申請坦白從寬！”
“那你等會啊。”菜有點涼了，餘行拿去回了個鍋，和飯一起翻了幾下，改成有點不倫不類的炒飯端來，“邊吃邊說吧，一會兒涼了。”
蘇承專心致志扒了兩口，吃得無比滿足：“好吃！……嗯，這和我的初戀有關，請給我一點面子，你聽完不許笑得太慘。”
這小子剛剛還一臉弱小可憐又無助，扒拉進肚半碗飯，瞬間就滿血復活。餘行不知不覺都有點兒適應他貓一天狗一天的樣了，淡定地給他撥了半碗過去：“成。”
“不用不用，哥，你這樣說話，我總以爲你是在叫我……”
“……”餘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滾蛋！”
蘇承聳聳肩膀：“好吧我要開始講故事了！”
其實餘行並沒什麼聽故事的心情，他只想問問蘇承現在身體上有沒有什麼問題，用不用和他家裡說一聲。半大的孩子，就這麼叫他給留在這兒，誰也不知道，和失蹤人口差不多，也挺不是回事的。以後見着人家長怎麼說？哦，您兒子離家出走在我那住着，我倆順便打了一炮談了個戀愛？要是他餘行以後有個兒子，敢這麼領人回家，非得打得那王八蛋沒臉出門。
真是離家出走也行，叛逆少年標配設定。問題這孩子是從醫院跑的，就算真沒事，肯定也有人擔心着。
現在就想着見家長，是有點兒想太遠了，可有些時候必須得想遠一點。蘇承是成年了，不小了，再過一年都能法定領證了，但到底小了他好幾歲，總不能指着小孩想多。
“我小的時候很想買一輛遙控汽車，紅色超跑，非常炫酷！沒有不流血的革|命，就只好去了一家咖啡廳兼職。”蘇承好像渾然意識不到這件事的重點，講得興致勃勃，還十分貼心地給餘行夾了一塊火腿，“這個太好吃了！！
“剛剛說到遙控汽車——我想那輛車一定是月老的紅線！去咖啡廳的第一天，我遇見了一位客人。就像著名的文學作品《霸道總裁之愛》寫得那樣！我不小心摔壞了他的黑森林，他不僅沒有責怪，還安慰了我。
“那是一個男人，可是那一刻，我仍然感受到了愛！”蘇承說得眼睛發亮，“他像一位天使，坐在他對面的妹子就是丘比特，一箭射中了我！”
餘行：“……”不，那應該是他女朋友。
還有那什麼霸道總裁就是一雷劇，和文學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連劇本都沒有直接亂拍，一度全網黑，男女主演的表情包滿天飛。
蘇承十分陶醉於往事：“從那以後，天使和丘比特經常來我們的咖啡廳，我簡直要懷疑這是上帝的旨意！我去看了許多部愛情片……《羅密歐與朱麗葉》太複雜了，我比較喜歡《泰坦尼克號》！總之，我決定一定要向他告白！第一次告白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我準備了半年的——”
“那你告白成功了沒？”餘行及時制止了他關於告白的一系列介紹，說真的他一點都不想聽。
“不知道。”蘇承瞬間泄了氣，“爲了浪漫一些，我寫了一封情書，請一位小女孩代我轉交。她穿着白紗裙，十分的可愛——漂亮的女孩子都是天使，讓人不忍拒絕的，對麼？”
餘行敷衍着安慰道：“嗯，是的。”
蘇承沮喪道：“可她真的太小了……好像還不會說話。那位先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噗——”餘行一口飯差點噴在牀上，強行忍了下來，嗆得直咳，“咳，咳咳咳——咳咳！！沒事，咳，你繼續……咳咳咳……”
“我就說你會笑！”蘇承表達了強烈譴責，“行哥，這很嚴肅的。”
“成，成……咳，”餘行奮力順氣，“我不笑，你繼續……咳！”
蘇承拍他後背：“……然後，我在樓梯上偷看。第一次告白總是害羞的，我就躲在了一個紙箱子裡，被收拾衛生的阿姨一腳踹下了樓梯。”
“……”餘行這回忍住了，放下碗，騰出來手，搓了搓臉，清了清嗓子，“咳咳，然後呢？”
“然後就進了醫院。”蘇承長嘆一口氣，“整個腳踝都摔斷了，掙來的零花錢全都交給了醫生。”
“……”聽起來他好像更遺憾零花錢的事，嘆口氣都可愛，餘行失笑，拿過來蘇承手裡的空碗摞好，站起來的時候，仗着難得的身高差揉了揉他頭頂的頭髮，“沒事兒。”
蘇承道：“原本沒有事情的，我總是忍不住偷跑，去那位先生的學校門口偷看。他和丘比特小姐在一起了，我的骨頭也長歪了。”
“後悔了？”餘行問。
蘇承嚴肅道：“沒有。喜歡一個人是非常美好的經歷，無論喜歡誰，我都不會後悔的。就是後來一不小心瘸掉了，叫醫生抓進醫院，做了很多次手術。哥，我在那裡住了三年，醫院廚子會做的菜只有五樣，太難受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明明是挺慘的一件事兒，硬是叫他說得令人哭笑不得。餘行看他一臉誇張的難過，還是抱了抱：“不送你回去也行，好歹和家裡說一聲。打個電話？”
“行哥，”蘇承似乎有點沮喪，“你都不介意我喜歡過別人麼？”
“沒事兒。”餘行在他臉上捏了一把，“以後不喜歡他就行了。”
蘇承讚許地點了點頭：“……有道理！”他話鋒一轉，“但是，人都會有雛鳥情結，第一個喜歡的人，很難會忘記的。”
都是小孩纔在乎的事，可蘇承還真是個小孩兒。餘行只好道：“哥對自己的魅力挺有信心的。”
蘇承往他懷裡鑽了鑽：“我很期待！”
“撒嬌還上癮了你？”餘行輕拍了一掌，“給你家裡打個電話，哥洗碗去。”
蘇承卻像塊牛皮糖似的黏着不放：“再讓我抱一會！就一會！行哥，我想找一個人抱一抱，找了很久了。”
餘行嘆了口氣：“……成——行吧。”
剛剛還只是小雨，眼看着有下大的趨勢，一會得關好門窗了。餘行任蘇承摟着自己，隨手在他背上順毛。
蘇承忽然說：“謝謝你，很久沒人陪過我了。”
“謝什麼，傻不傻？”餘行拍了一巴掌，“醫院沒護士？”
“不一樣的。”蘇承努力用一種“我超慘”的語氣講道，“我很可憐的。同學都叫我gimp，沒有一個人肯和我玩，他們只希望我可以梳幾個小辮子。他們都覺得我很無趣！”
儘管這小子就差在臉上明晃晃寫上“賣慘”兩個大字，說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餘行還是將他摟緊了些：“沒，挺有意思的。”
蘇承認真澄清：“那是因爲我和自己玩習慣了！
“我從前很害怕下雨，會很難受，也沒有人理我。”他悶聲道，“直到上一次雨天……”
餘行瞬間回憶起上一次下雨發生了什麼：“……”
蘇承說着說着就縮成了一球，他忽然仰起頭，問：“哥，以後下雨的時候你會陪我麼？”
餘行道：“儘量，能請假就回來。”
蘇承顯然對這句承諾產生了什麼誤解，眼睛一亮，簡單粗暴地解開了餘行的領釦，一隻手順着領釦滑了進去，另一隻手則勾住了腰帶：“來吧！”
“滾蛋！”餘行毫不留情面地拍掉了兩隻意圖不軌的爪子：“明兒上班。”
“哦……”蘇承暗搓搓收了手，縮回去被子裡，也並沒有顯得失望，“那我們蓋着棉被純聊天吧！就像小五哥寫的《天空那麼藍》一樣！”
餘行一邊收拾碗筷，終於忍不住解釋：“你別聽他扯犢子，那傻|逼是導演。”他又問：“剛剛那什麼霸道總裁也是邵小五給你講的？”
《天空那麼藍》是邵小五的代表作，也是他一度常用的風格。他自稱這一類都是純愛影片，展開來說就是純潔的愛情故事，餘行也就信了。後來在某次頒獎典禮上，那小子非得和主辦方胡說八道，主持人介紹他是“著名純愛導演”，一天竄出來好幾個熱搜，餘行才知道純愛在網文裡代指男男分類。
蘇承讚歎：“是的，小五哥真是多才多藝啊！”
餘行：“……”
“哪天我一定要買來這本書，請他籤一個名。”蘇承的理想非常遠大，“再發到推特上！”
“……加油，你加油。”
誰污染誰治理，餘行決定等邵小五自己回來解釋，他去把碗送進洗碗機，脫了衣服換上t恤，回來道：“好了，今晚沒事了，想聊什麼？”
“前任！”蘇承道，“我們要公平一些。”
不知道爲什麼，餘行有種直覺——
蘇承拉着他聊了一晚上，怕是就等着說出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