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沉默了一陣, 蘇承點了點頭，忽然笑道：“我知道了。”
餘行頭疼道：“……你又知道什麼了？”
“我這一次是真的……”蘇承努力地調整出來一種輕鬆的語氣，“真的追不回來你了。”
餘行愣了下,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對, 往前看吧。”
他說完, 又覺得這時候應該理解性地補充幾句：“你……應該追追小姑娘去……嗨, 咱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 你才十四五歲……這事兒得怪我。當年寫情書的是你吧？我以爲是那個送信的八歲小女孩，也沒深究。要是那時候多想想，找你聊聊, 也不會耽誤你這麼多年了……”
“不是耽誤！”蘇承斬釘截鐵道，“我很珍惜這些日子, 請你不要這樣說。”
“行。”餘行笑了笑, “咱不說這個……那劇本, 小五他是打算——”
“我會解決的。”蘇承迅速結束了這個話題，“哥, 我雖然放棄了，可從不是開玩笑的。我們從前就說過，你可以不接受，但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 可以麼。”
餘行點頭：“好。那拍攝——”
“……你沒有相信我。”蘇承道。
“……哈？”
談到相不相信, 餘行莫名忽然冒出了一種耐心耗盡的感覺, 差點想跳起來質問“你有什麼能讓人信的”, 或者直接說“你有毛病啊糾結這玩意兒根本沒有意義”。
隔了一年多, 忽然跑回來，有毛病吧！
但隨即, 他壓制下來了這種連自己都覺得神經病的衝動。
都是一個劇組的，至少得一起工作百八十天，不能搞得太尷尬……尤其是他和蘇承，劇中飾演一對，場下不能太尷尬。
“……算了，都過去了。”餘行道，“不早了，早點兒回去，你助理上哪去了？我去叫一下？”
蘇承定定看了他一陣，像是遭到了什麼打擊，莫名頹然道：“他一會回來。行哥……你很着急回去麼？你可不可以問一下，我放棄的原因？”
“蘇承。”儘管一拍兩散是餘行想要的結果，他卻並不想多聊這個話題，“……咱好聚好散，沒什麼好說的。挺晚的，我還沒背劇本，先回去了。”
蘇承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麼？”
餘行是真的一刻也不想多留，但他也確實不能把蘇承扔下，大冬天的：“……你助理呢，我去找他來送你。”
“不知道！”蘇承的情緒有些不穩定，他猛地一發力，拽着餘行的手站起來，撲上去緊緊摟住了餘行的脖子，“……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問。”
餘行不敢躲，強行接住他，環着蘇承的腰，被衝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纔將將穩住。
蘇承在發抖，他把頭抵在餘行的肩上，幾次要開口，一張嘴卻直往裡抽着冷氣，說不出來話，一陣在努力後，終於艱難地說：“……有點疼，等等。”
餘行只好等着。
他覺着自己和蘇承都不太正常了。
蘇承不知道在那糾結點什麼，而他一陣陣毫無來由地心煩意亂。
餘行心想，這小子也是運氣好，沒在他上學的時候來糾纏，放在那時候，早給打跑了。他們那些年是真挺血氣方剛的，甚至能爲“你看我幹什麼”這點小事打起來——哪怕人家是看他好看——不，那也不行，老子男子漢大丈夫，你丫說誰好看啊，娘們唧唧的，打！
他這些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脾氣是真的好了許多，以至於能任由蘇承像耍賴，趴在他的肩頭上。
兩人緊緊挨在一起，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心跳，安靜得還能聽着呼吸聲……餘行居然詭異地消了不少火。
他冷靜了不少，嘆了口氣，終於可以換一個柔和一點的溝通方式。
餘行拍了拍蘇承的後背，嘗試着溝通：“蘇承？你……”
“你不要說話！”蘇承咬着牙道。
餘行：“……好。”
蘇承又道：“你怎麼不說話！”
餘行：“？？？”
蘇承：“你根本不想理我！”
“……理，理。”餘行忽然想起邵小五發的“哄女朋友九十九計”，差點沒憋住笑出來，哄道，“乖啊，別鬧了。”
蘇承好像真叫這句話給安撫到，乖乖地趴着，不再頂嘴了。
可緊接着，他小聲啜泣起來。聽起來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忍不住想哭，又不敢哭出聲。
“……”餘行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蘇承？怎麼還哭上了……”
蘇承騰出手抹了抹臉：“我沒有，你不用管。”
餘行：“好，好。不管……不是，等等，我順口了。別哭了啊。”
“你並不想管我。”蘇承低聲道，“哥，我就是想……聽你問一句‘爲什麼不追了’。”
“……那我問問？”餘行耐心道，“來，坐下慢慢說，給我個理由唄。今兒你是怎麼了？”
蘇承摟着他，一動也不動：“不用了。”
“怎麼就不用了，”餘行哄道，“說吧。你那個助理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咱在這呆着也是呆着，說說唄。”
蘇承收了收胳膊，摟得更緊了點：“醫生要抓我回去，把我關起來。行哥，你知道麼，我現在真的很慘……”
餘行摸了摸他的頭頂：“這慘什麼？回家多好啊。演戲沒什麼意思，好好休養，回頭沒事了，你再去追個小姑娘，不是挺好的？”
“我不會去追求女孩子……那樣只是浪費別人的感情。”他的聲音發悶，“一年半以前，我想翻牆逃跑找你，可是摔了下來……其實這一次也是逃出來的，醫生說了，我如果再不老實，以後會變成瘸子。”
餘行道：“那是夠慘了。你就老實點唄，別總瞎撲騰了。你纔多大點，以後不活了？”
蘇承沉默了一陣：“如果我不活了，你會原諒我麼。”
餘行嚇了一跳：“別！……不是，咱就分個手啊，你別想不開啊。不行，你記着啊，別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聽見沒？”
“聽見了。”蘇承道，“哥，我知道自己很不是個東西，我做錯了事情……可是，我也真的在盡力彌補。向邢一蘭道歉，洛譯的通告，還有小五哥的片子……如果你還是不解氣，我現在，也不太好……行哥，只要你說，不管是什麼，只要你原諒我，我都願意去做到，可以麼？”
他緊緊地抱着餘行：“……哥，我求你。拍完這部戲，我可能，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這一次，輪到餘行沉默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周照之說的“修正的方法有很多”。
有很多事往往決定於一瞬之間的一念之差，他脫口說道：“可以。”
蘇承一愣：“……啊？”
這次，餘行終於沒有理所當然地駁回，而是理了理思緒，緩緩地開口：“沒什麼要你做的，就這樣吧。”
他道：“但是，蘇承你得知道，之前那點事，不單單是我原不原諒的問題。我也不能替別人說什麼……咱倆之間就地一筆購銷吧，你乖乖回去……別折騰你自個兒了。”
蘇承瞬間找到了希望，又迅速地得寸進尺起來：“那，請問，我可以重新追求你麼。”
“……再說吧。”餘行絲毫沒覺得他原地滿血復活得太快，“你這一個坑，摔一次，我認栽，現在爬起來了，還真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