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馬福來低聲說。
如果沒有那震天的飛沙走石的話,他將會聽到成百上千聲和他一樣的感嘆。縱是城中的精英和老鳥,平均每個人獵殺的原獸不下上百頭,目睹此等生化危機般的情景也不由得呆若木雞。
這只是剛開始,對方卻毫不猶豫地亮出了底牌。這場戰鬥不走尋常路,從序曲起就是高潮!
然而沒時間給他們感慨了。在短暫的呆滯後在場的所有人都迅速地反應過來了一個事實——距離達格網最近的就是天子城的城區,而原獸都有着千里追蹤人息的習性,從這裡涌出的怪物完全可以稱之爲人類的一場災難乃至浩劫。
是的,就是浩劫。從網中涌出的原獸羣迅速鎖定了面前整裝待發的獵人兵陣,他們的數量呈倍數增加,推進速度簡直像是海嘯。也就不到一分鐘的功夫,血風已經撲面而來。獵人們被那刺鼻的腥味驚住了,就聽見撞擊聲如顆顆悶雷振動頭骨。
“他們在撞達格碑!”最先的偵察兵驚呼道。
如他所言,在洶涌而出的原獸大部隊旁邊,由幾十頭壯碩二級種組成的隊伍正在衝擊最東邊的連接點。直徑幾十米的粗大電纜沒多久就被扯碎了,他們轉而又開始衝撞石碑本身,勢頭竟然是要生生把這鐵壁撞塌!
單純切斷電路的話,只要拿回系統權限重新供電就能讓這塊區域的達格網恢復如初,但如果建築本身被毀就必須重建,好比缺了一塊木板的桶無法盛水一樣。但在上千原獸的虎視眈眈下重建達格網起碼需要幾個月的時間,這幾個月內會跑掉多少原獸,又會付出多少人命的代價?
“全員突擊準備!”始終電流音的廣播在這時終於被接通了,沙啞的聲音從中斷喝,給呆滯的人們來了當頭一棒。
軍火庫打開,裝載導彈的戰車拉着成捆的炸藥急速駛出。邊境駐軍也在第一時間開始行動了,所有的裝備不要錢似的往中心戰場運。鋼鐵和爆炸都是男人的浪漫,於是在場這些浪漫主義的男人們都精神一震,吼叫着扛槍在胸。
這一次來的獵人數量衆多,但再怎麼說也都是老鳥,不算百裡挑一也得算十里挑一。儘管達格網破的史前巨景給了他們難以想象的衝擊,在清醒的認知和激昂的士氣鼓舞下他們還是迅速從呆滯狀態中恢復過來,按照平時的習慣對着原獸羣展開了包圍之勢,槍鳴如雨,就要和軍隊配合前後兩面包抄。
但在所有的炸藥引爆之前,炸裂聲卻提前到來了。
塵土的煙柱突地從人羣間升起,獵人們被劇烈的震動聲引得不約而同地看去,就聽煙柱的中心傳來讓人頭皮發炸的哀嚎聲。
作爲狙擊手的趙子騰擦着眼睛,用瞄準鏡當望遠鏡勉強看去。待煙塵散去之後,坐落在鏡頭中央的赫然是一枚直徑兩三米上下的圓形巨石,它從遠處急速飛墜而來,將地面砸出了足有一人深的巨坑。坑的邊緣依稀露出穿着野戰靴的殘腿,殷紅的血從底下滲出來。
趙子騰驀地手一抖,回頭望去,扒在達格網電纜上的靈長類原獸們示威似地揮舞着兩隻長臂,他們三兩隻爲一組,手中舉着幾乎和他們身軀一樣大的石塊,就像是投石機那樣對獵人們發動了前所未有的遠程攻擊。他們的力量足以把這些石塊甩出幾百米開外,加速度讓這些石塊成了不折不扣的炸彈,如同一場流星雨。
這不該是原獸的作爲!這些無腦畜生的一切行動都應當以“食人”爲核心,但現在他們徒有殺戮沒有進食,獵人行業的第一條經驗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就被打破了!
趙子騰呆呆地端着狙擊槍,瞄準了遠處的一雙紅瞳,卻半天按不下扳機。這真是之前被他們用人類的智慧輕易耍的團團轉的畜生麼?還是說…只是舞臺上被人操縱的木偶?
“老趙,快跑——!!”
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喊刺入耳中,他險些拿不住手中的狙擊槍。回過神時他看到兩名隊友滿面赤紅地大呼狂奔,他下意識朝他們奔去,但身邊同樣在狂奔的同伴擠住了他的腿,他的全身早已被籠罩在了當頭壓來的陰影中。
流星落地,濺起了巨浪般的土花。一隻斷手從裡面彈出來,無名指上帶着被血染紅的銀戒指。
“我日你姥姥啊!!”馬福來被絆倒在地上,雙目赤紅地捶地怒吼。
他身後的李航重重地捶了自己一拳,重得好像要把肋骨錘斷。他忽地上前拉起了馬福來,狠狠地喘着粗氣:“衝鋒!現在衝鋒纔有活路!”
他用滿是血絲的眼睛掃視周圍,整個獵人隊伍就像是池中之魚那樣炸開了。不是這投石機戰術本身有多麼可怕,而是聞所未聞的戰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轉眼間那些投石帶走的人數已經開始以兩位數記。
獵人們在求生的本能下作鳥獸散,這的確削弱了流星雨的威力,但團隊作戰的優勢也因此急速下降。終於有人開始如李航一般醒悟,紅着眼端着槍重新調向前方。就在相距不足百米的範圍,上千的原獸羣已經逼到面前。
這些畜生居然做出瞭如同行軍般的地空組合戰略!
各式槍支開始噴吐出火花,炸彈在原獸羣間爆起。精英獵人們在恐懼的催動下爆發出了個人最強大的潛能,終於開始了第一波反擊。但失去配合的他們無法集中火力,不能被快速清除的原獸羣肉盾一樣擋在他們面前,後方的“投石機”依然源源不斷地降下,這樣下去他們無疑只是活靶子。
轉眼間又是新一波的血肉橫飛,李航退後兩步,順手撿起了不知道誰遺失的單兵導彈扛在肩上。他向前奔跑,將炮口對準了遠處達格網上耀武揚威的猴羣。
有原獸羣阻礙的前提下,獵人不可能短時間到達後方,也就只能承受“投石”。人類有無數種在千米之外發動攻擊的手法,但現在能想起來的人不過寥寥。一個人的力量大概是做不成什麼的,但在崩潰之前…
刺耳的音波自頭頂掠過,瞄準鏡中的猴羣間忽地炸起了成片的火光。攻勢之猛,當即就讓最前批的原獸像是熟透的果子那樣從棲身的電纜上撲通撲通地落地。銀灰色的戰機以絕對壓制的速度首當其中逼近上前,一機之力便掃下了三五成羣的猴羣,在它的機尾後,戰鬥機編隊如同傾巢而出的蜂羣嗡嗡作響!
李航的動作頓止,視野中火光迭起。轉眼間戰鬥機羣覆蓋了整個天空,到處都是導彈發射和高射機炮的連響。空軍不計後果地出動了,在第一時間就盡皆繞過原獸羣,將全部的火力集中在了後方。
“那是…”他面朝着最先衝上去的那架銀灰色戰鬥機喃喃,胸前的黑色大狼紋章迎風咆哮。即使是這樣密度的機羣裡,那架戰機的表現依然如同鷹隼般地醒目。
“‘狼耳’報告。”機艙之中,任天行的手指懸在發射按鈕上方,“確認那些原獸出現反常行爲,地面交給你們了。”
他沉聲說着,望向地面監控的實時圖像。在雷達閃爍之中,一座高塔的電波發射線如同利劍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