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浴間裡,顧惜正在刷牙,她看着盥洗臺上的鏡子。倒映出她稍嫌冷漠的臉龐,此刻竟是眉目含春,嘴角上翹,拉都拉不下來,她沒有回答葉念桐的問話,心裡卻想着,其實老男人還是挺有魅力的。
葉念桐等了許久,沒有等到顧惜的回答,她轉身進了慢慢的臥室。暈黃的地燈,光線柔和,慢慢呈大字型躺在牀上。睡衣捲到腰上,露出圓鼓鼓的肚子。偶爾撓撓下巴,然後又沉睡過去。
葉念桐在牀邊坐下,伸手輕輕撫着他的臉,小傢伙不堪其擾,翻身背對着她,她輕笑了一聲,臭小子,現在就嫌棄媽咪吵你了,以後有了媳婦,肯定忘了娘。
她又坐了一會兒,拉來薄被蓋在他身上,這才起身走出臥室,剛走了兩步。就聽小傢伙語意不清的咕噥了一句,“長腿歐巴……”
葉念桐前行的腳步猛地滯住,她回頭看着慢慢,黑暗裡,她眼裡的情緒蜂擁而出。再也無可掩藏,她的身影單薄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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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葉念桐以爲自己會睡不着,但是洗漱完,她一挨枕頭就睡死過去,直到被人推醒,她意識還有點不清醒,就看到顧惜嚇得臉色都變了,“桐桐。慢慢不見了。”
葉念桐不甚清醒的腦子像被什麼重重地敲了一下,頓時激靈靈醒過來,她握住顧惜的手腕,失聲道:“顧惜,你說什麼?”
顧惜急得眼淚直掉,她說:“我起牀後,就去叫他們起牀,樂樂先起來,我就以爲慢慢在睡懶覺,看時間還早,我沒去催促他,可是等樂樂都洗漱完了,慢慢還沒起牀,我就去他房間裡叫他,纔看到被子下面躺着樂樂的毛絨狗。”
葉念桐鬆開她。起身時,她身子晃了晃,顧惜連忙扶住她,她連鞋子都顧不上穿,掙開顧惜的手,飛快奔出臥室,來到慢慢的臥室裡。
樂樂坐在牀邊,抱着毛絨狗,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慢慢,你要離家出走怎麼不帶上我啊?”
“……”葉念桐衝進慢慢的臥室,牀上沒有慢慢,她迅速查看,慢慢的書包跟小豬存錢罐不見了,她馬上跑到玄關處,慢慢的小皮鞋也不見了,她腿心一軟,險些跌倒,慢慢真的離家出走了。
慢慢一歲多時,就敢跟陌生男人走,膽子肥得要命,所以他敢離家出走,真是一點也不稀奇。
葉念桐腦袋一陣陣暈眩,慢慢爲什麼要離家出走,他會去哪裡?她急得快瘋了,連睡衣都來不及換,穿上鞋子就要出去找人。
“桐桐,你看,這是慢慢留下的。”顧惜在茶几上看到一張紙,連忙叫住葉念桐,葉念桐跑過去,從顧惜手裡拿過紙,上面畫着一幅畫,畫裡有一個小孩子揹着包,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然後走到一個長腿男人身邊,拉着長腿男人時,畫了一個愛心。
葉念桐看着紙上的畫,眼淚奪眶而出,她嘶聲道:“慢慢去找厲御行了,他前幾天說想長腿歐巴,我只當他突然想起,沒有當回事,沒想到他就離家出走了。”縱序東號。
顧惜一聽,急了,“他一個三歲大的孩子,怎麼知道厲御行住在哪裡,桐桐,現在怎麼辦?要不報警吧,要是慢慢被人販子拐走了,可怎麼辦?”
葉念桐捏着手裡的“留書”,心裡又急又氣又心疼,慢慢這孩子,跟厲御行就見了兩面,竟對厲御行念念不忘,難道這就是血緣天性不可磨滅?
她來不及想別的,跑回臥室拿起手機,迅速撥通厲御行的電話,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人接。葉念桐急得眼淚嘩嘩的流,她一邊打電話一邊換衣服,她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通,電話終於接起來時,她的聲音破喉而出,因爲着急而破了音,“厲御行,慢慢去找你了,你有沒有看到他?”
厲御行此刻站在機場的登機口,身後季媛媛挽着包,緊迫盯人的盯着他,他們一會兒的飛機,回江寧市領證。從剛纔開始,厲御行的手機就一直響,他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她心中頓時警鈴大作,不着痕跡的問了一句,“御行,誰的電話?”
“一個不相干的人。”厲御行聲音淡得聽不出來任何情緒,可是她卻感覺到他對這通電話的在意,雖然沒接,但是卻時不時瞄上一眼。鈴聲停了,他會下意識摩挲着屏幕,等到鈴聲再度響起,他就會露出鬆口氣的表情。
既然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他卻如此在意,讓她不得不懷疑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如此鍥而不捨,是葉念桐嗎?她知道他們要回江寧市領證,所以打電話來拖住厲御行。
厲御行一直沒接,他們檢票進了登機口,他的手機響了不下二十次,季媛媛的心提起又放下,放下再提起,反反覆覆,不得善終。
終於,厲御行轉過頭來,對她說:“你先登機,我去接下電話。”
季媛媛看着他離開的身影,一顆心沉進了谷底,她飛快衝過去,從身後抱住他,近乎哀求道:“御行,別接電話了,我們登機吧,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厲御行擡起手,堅定不移地拉開她的手,“你先登機,我馬上過來。”說完,他走遠了,季媛媛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種他今天不會跟她回江寧市的預感。
厲御行走到候機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飛機起飛降落,他接通電話,那端就傳來葉念桐急得變了聲的質問聲。他心裡一涼,原本以爲她這麼鍥而不捨的打電話給他,是知道自己錯了,卻沒想到是爲了找她兒子。
“葉小姐,你這話倒是讓我覺得有趣,你看不住你兒子,倒有臉跑來我這裡問我要人了?”厲御行恨不得自己的聲音裡含着利箭,通過電波將她萬箭穿心。他垂在身側的手,因心裡勃發的怒氣,而緊握成拳。
葉念桐強撐的堅強,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不是因爲他語氣裡的惡意,而是支撐了四年的情感,在這道熟悉的嗓音裡,瞬間崩潰,她淚如雨下,哽咽道:“厲御行,如果你看見慢慢,請你送回來給我,謝謝。”
葉念桐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掛了電話,她抓起包和車鑰匙,衝出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