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御行躺在病牀上,臉色慘白,閉着眼睛沒醒。厲政楷夫婦站在病牀邊,看着兒子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好端端的,怎麼就得了這麼個要命的病了?
溫嫺最近爲這個兒子沒少哭,這會兒見着他這麼可憐的躺在病牀上,眼淚又涌了上來。厲政楷被她哭得心煩,皺着眉頭道:“別哭了,御行醒來要是見到你哭。心裡又該難過了。”
溫嫺連忙拿手絹擦眼淚,怕兒子難過,連哭都不敢哭,只能在他面前強顏歡笑。
沈遇樹在旁邊陪着,看到厲御行這麼辛苦的撐着,他總想勸他早點接受手術。他卻像是在安排自己的後事一般,要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才肯住院接受治療。他的固執,讓他頭疼,卻也勸說不了。島以豆號。
此刻見他躺在這裡不省人事,他亦是感到揪心。
夫婦倆在病房裡待了一陣子,厲御行一直沒有醒來。沈遇樹怕他們會撐不住,便說服他們回去休息了。溫嫺死活不肯離開,要守着兒子。最後被厲政楷強行帶走了。
御行做手術尚且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幾乎也會回到嬰兒時期,到時候什麼都要從頭學起,他們要花在他身上的精力更多。
他明白御行堅持跟葉念桐離婚的原因,一來他性格強勢驕傲,不允許自己在心愛的女人面前,變成一個無能的男人;二來,恐怕是擔心自己一輩子就這樣了,會拖累葉念桐。他能夠理解他的想法。畢竟他也是男人。只是心疼他,明明自己已經身患惡疾,還要狠心去推開愛人,他心中的苦悶,更是無人可傾訴。
而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若是御行一輩子都沒法恢復成正常人,他們就要照顧他一輩子。想到此,他強打起精神,將妻子帶回去。
病房裡,厲政楷夫婦離去不久。厲御行就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瞼的是白色天花板,還有一股消毒液的味道充斥在鼻端,他掙扎着要坐起來。
沈遇樹連忙傾身過去,將他扶起來,關切道:“御行,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我叫醫生過來?”
“我怎麼了?現在幾點了,我還要參加下午的股東大會。”厲御行頭疼得厲害,甚至想不起來先前發生了什麼事。他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眼睛脹得難受。
沈遇樹聞言,就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御行,昨天下午已經召開了股東大會,你是不是記錯了?”
“昨天?不是今天嗎?今天幾號?”厲御行蹙眉,他記得早上劉秘書還提醒他,下午要召開股東大會,是他記憶出了問題?
“今天29號。”沈遇樹道,每個月28號,是厲氏固定召開股東大會的日子,他不會記錯,記錯的,只有御行。
“今天29號?”厲御行連忙拿起手機,翻看日曆,上面果然顯示今天是29號。可是爲什麼,他一點都不記得昨天下午到他醒之前發生的事,他總覺得他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沈遇樹看着他,他顯然也被手機上顯示的日期驚住了,他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御行,今天確實是29號,你再好好想想,你昏迷前發生了什麼事,你要去追誰?”
先前厲御行昏睡時,他打電話回去問過秘書,在厲御行昏迷前,葉念桐去過公司,他應該是着急追出來,卻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昏迷了。他覺得,這件事應該與葉念桐有關。
厲御行丟下手機,捧着腦袋,仔細回想,卻想不起他昏迷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越想不起來,他就越着急,生怕把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他越着急,心情就越狂躁,“我想不起來,什麼都想不起來,遇樹,去叫陸澤,快去叫陸澤。”
他到底忘了什麼,他很着急,記憶突然像斷了點一樣,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他閉上眼睛,眼前浮現一張悽苦的小臉,她好像在說什麼,他看不清她的長相,也聽不清她說的話,但是他感覺到她從心底發出的絕望與悲慟。
是桐桐嗎?他是不是做了很過分的事,傷害了她,所以他纔會選擇性將這一段忘記?不,不管是什麼記憶,他都要記得,只要是關於她的,他不想忘記。
沈遇樹生怕他傷害自己,連忙道:“御行,你先冷靜點,我去叫陸澤,你想不起來,先彆強行回憶。”
沈遇樹很快帶着陸澤回來,推開門,屋裡的東西都被厲御行砸了,他氣喘吁吁地站在屋子中間,神情狂躁。陸澤蹙了蹙眉頭,他們都錯了,御行的病情在加重,他認識的御行,十分冷靜,擅於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現在,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開始出現間歇性失憶的症狀,他的病情在急速惡化。
“陸澤,你來了,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厲御行看到陸澤,像看到救星一樣,目光熱切的衝過來,握住他的手腕,說:“我不記得昨天下午到我醒來之前發生的事了,這是不是說明,我的病情還在惡化?”
陸澤很想搖頭,但是他瞞不住他,他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看見厲御行目光裡燃起的希冀,頓時化作無盡的灰暗,他心情沉重,“御行,你要儘快手術,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如果不手術,我還能活多久?”厲御行放開他的手腕,踉蹌着後退了一步,沈遇樹連忙扶住他,他卻一臉灰敗的擺了擺手,他還沒有虛弱到,需要人扶的地步。
“御行!”陸澤氣極低喝,他擔心他會動搖,不肯再進行手術。
“告訴我,如果不手術,我還能活多久?”厲御行的聲音嚴厲起來,從牙齒縫裡繃了來的字眼,像鋼珠子一樣,讓人腦仁生疼。
陸澤筆挺的站着,身上穿着纖塵不染的白袍,像一個聖潔的天使,此刻,他卻要給他的生命,加一個期限,他很艱難的道:“如果不手術,只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如果病情繼續惡化,只怕三個月不到。”
“三個月不到?呵呵……”厲御行笑起來,笑聲悲愴,他還有三個月不到的生命,他拿什麼去給她幸福?
“御行……”沈遇樹擔憂地看着他,心中亦是悲愴,難道真是天妒英才,讓他連三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了?
“做手術呢?活下來的機率有多大,恢復正常的機率有多大?”厲御行在搏,搏生命的一個奇蹟。他不想死,他想活着,想給她幸福。
失憶算什麼,就算失憶,他依然會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給她幸福。
“活下來的機率還是五成,而恢復正常的機率,希望很大。再加上你意志堅定,恢復正常,對你來說,完全不是問題。”陸澤不敢再說不好的話來動搖他的決心。
“陸澤,安排專家會診,我要全程參與,直到躺在手術檯上的那一刻。”厲御行要全程跟蹤自己的治療方案,這件事,他絕不容有任何閃失。他要活下來,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對生命如此渴望如此執着。
桐桐,不管我失去記憶的這一天,對你做過什麼,等我,等我來接你回家,只要我還活着,我就絕不會忘記這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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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一整夜翻來覆去,她心裡擱着事,睡不着,索性起來靠坐在牀頭,看着窗外的夜色,等待天明。她想,離開厲御行後,她可能再也無法安睡了。
到那時,厲御行三個字,會成爲她的心病,再無藥可醫。
她是那麼想留在他身邊,陪着他白頭到老,但是現在,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她抹了抹腮邊的眼淚,說好了不哭的,可是眼淚就是不聽話,調皮的一直往下掉。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起來,她坐在那裡,已經麻木,直到房間裡響起敲門聲,她纔回過神來,拍了拍緊巴巴的臉頰,起身去開門。
韓沉看着她浮腫的眼眶,憔悴的神色,他心裡沉沉一嘆,這丫頭,哭了一夜吧。好在,沒有再幹傻事,他上下打量她一眼,不悅道:“說好的八點,你怎麼還沒收拾好?”
葉念桐神情一窘,“我馬上收拾好,你等我十分鐘。”
韓沉斜倚在門邊,看着她轉身往裡面走去,他說:“我只給你三分鐘,三分鐘沒收拾好,我就走了,帶着你的身份證和簽證,你就等着遊河回去。”
“啊,你別這樣啦,三分鐘不夠,五分鐘,五分鐘。”葉念桐哀嚎,這比軍訓時還恐怖啊。
“179、178、177……”韓沉自顧自的倒數起來,焉然一副鐵面無私的模樣。
葉念桐急得直跺腳,也顧不上傷感了,連忙衝進浴室,手忙腳亂的梳洗、換衣服。等韓沉數到1時,她連頭髮都沒扎,就拿着外套衝了出來。
韓沉會心一笑,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盡的,我相信你一分鐘也能完成。”
“……”葉念桐瞪他,就知道說風涼話,早知道她就不該把身份證和簽證放他那裡了。
韓沉見她用手指梳頭髮,準備把頭髮紮起來,他伸手拿走她手裡的橡皮筋,接過她手裡的頭髮,手指在發間穿梭,很快給她紮了一個漂亮的馬尾。
葉念桐有些尷尬,畢竟他們倆不太熟,讓他做給梳頭這種親密的事,不太合適。
韓沉沒理會她的尷尬,徑直往前走,“走,帶你去吃澳門的名小吃,吃完你一準不想回江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