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音樂聲震天,羣魔亂舞。與外面的吵鬧形成宣明對比的是,包廂裡很安靜,安靜到只剩下喝酒的聲音。
陸澤靠在沙發上,把玩着手裡的手機,不時擡頭看看喝悶酒的兩人。十分鐘後,他終於看不下去了,直起身來,一手一個,把他們手中的酒杯搶走。
“話說,你們今天抽什麼瘋?我一大活人坐這裡,你們就這麼給無視了,我很受傷啊。”陸澤痛心疾首道。
厲御行與沈遇樹同時看向他,看得他頭皮發麻,然後兩人同時移開視線,同時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陸澤暴走,“你們要自殺,麻煩別在我眼前,我看不下去了。”
兩人都不吭聲,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陸澤鬱悶,“御行,你那檔子事我就不說了,我早提醒過你。遇樹,你又是怎麼回事?”
“你很吵。”沈遇樹嫌棄的瞅了他一眼,繼續喝酒。生意場上的人,誰不是千杯不醉?偏偏此刻,他就想一醉方休,醉死算了。也許醉死了,心就不會這麼疼、這麼悔。
陸澤:“……”
看着他倆繼續死灌,陸澤索性靠沙發上裝死去。酒過三巡,包廂的門被人推開,厲御行擡起頭,目光微醺的盯着推門進來的人,“華少,就等你了。”
華明君看着包廂裡的情況,問唯一還清醒的陸澤,“什麼情況?他們都失戀了?”
陸澤坐起來,“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件事我很清楚,御行老婆跑了。”
“什麼?”華明君最近出差,全國各地跑,忙得要死,兄弟間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來不及關心,一回來就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他馬上露出熱忱的光芒盯着陸澤,“到底怎麼回事,快說說。”
陸澤就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言簡意賅的告訴華明君,末了還嘆道:“我早就提醒過他了,小嫂子看着年輕,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你看看現在,活該回去抱枕頭。”
“那遇樹又是怎麼回事?”兩人當着兩個酒鬼就八卦起來。
“不知道,估摸着和家珍有關。”陸澤是幾個人裡最心細如髮的,這和他的職業有關係,再加上他了解自己的兄弟們,所以即使撬不開沈遇樹的嘴,他大概也推測得出來。能讓沈遇樹借酒澆愁的,這世上大概也只有那一人。
華明君同情地看着兩個好友,看他們這樣,他不敢交女朋友了。厲御行與沈遇樹都是金字塔尖上的人,都還要爲情所困,他這樣的普通人,還是算了吧。如今啊,玩感情也是件奢侈的事,否則一不小心就玩栽了。
這一晚,厲御行與沈遇樹都喝高了,看着爛醉如泥的兩人,陸澤讓人在樓上酒店開了房間,將兩個酒鬼扔進去,就拍拍屁股閃人。
厲御行睡到後半夜,被生理需求憋醒,他迷迷糊糊的往洗手間方向去,解決完生理需求,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他走到洗手檯旁,看着鏡子裡憔悴的自己,他扭開水龍頭,將水流調到最大,他俯下身去,掬了一捧冷水潑在臉上,連潑了幾下,刺骨的水流讓他徹底清醒了。
他撐在洗手檯上,黑眸深沉,他是厲御行,無所不能的厲御行,他不能自亂陣腳。就算現在情形於他不利,他也必須從容應對。葉念桐,是他要的女人,那麼就是抵死糾纏,他也絕不放開她。
打定主意,他沒有之前那樣狂躁與不安了,他拿毛巾擦拭了臉上的水,走出衛生間,他看着窗外還是暗沉的黑,擡腕看錶,才凌晨3點,他卻再無睡意。
他拿起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接短信,他反覆的摩挲着手機,最後撥出一個號碼,“查到太太在什麼位置了沒有?”
“大少爺,太太在洲際酒店,房號2002。”
“我知道了。”厲御行掛了電話,葉念桐離開他的視線後,他就馬上叫人查她的行蹤,他不允許自己像上一次那樣再失去她的消息。
他轉身,拿起擱在沙發背上滿是酒味的大衣,大步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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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離開厲氏大廈後,她先去吃飯,點了特辣的火鍋,一個人坐在那裡,邊吃邊流淚。吃完火鍋,她結了賬,在街上瞎遛達,這個時候,她特別想念顧惜。
以前她傷心難過時,顧惜會陪着她哭陪着她難過,然後再陪着她振作。但是現在,顧惜不見了,她找不到她,她只能一個人哭一個人難過,然後一個人再重新振作起來。
街上情侶們手挽着手,也有重別重逢的小姐妹們歡喜的擁抱,但是她卻孤伶伶一個人,彷彿突然之間,天大地大,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吃完飯,她胃裡滿了,心卻空了。在大街上晃了一陣子,她想不到她還有什麼地方可去,索性隨便走進一家酒店,開了一間房。
她需要休息,好好休息,休息夠了,冷靜了,她才知道,接下來的路她該怎麼走。
辦了入住手續,她拿着房卡上樓,進入房間,她去浴室裡洗漱完,倒在牀上,閉上眼睛睡覺。她以爲自己會睡不着,但是事實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夢,很不安寧,緊緊束縛住她。夢裡,是十年前,厲御行將她舉在肩頭,度過洪水的場景。不一會兒,又轉換成茫茫白霧,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流着淚望着她,然後越走越遠。
她拔腿拼命追過去,卻怎麼也追不上他,她蹲在地上,絕望的哭泣。然後場景又一換,青山綠水間,一棟漂亮的別墅外面,她的父母正與一個可愛的孩子玩遊戲。她想走近,可是她進不去,她被一道透明的結界擋住。
她張嘴大喊,可是卻發不出聲音,爸爸媽媽都沒看她,那孩子也沒看她,她看着他們幸福的笑,她卻被擋在外面,進不去。
“爸爸、媽媽、孩子……”
厲御行走進來時,就聽到她在夢囈,他一個箭步走到牀邊,看到躺在牀上的她,不安的搖晃着腦袋,像是被什麼東西困住,他俯下身,看着她糾結在一起的眉頭,心裡狠狠一顫,眸中痛意更深。
他踢了鞋子上牀,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他想起了上次給她唱的那首古老的曲子,低低吟唱,安撫她的情緒。
夢裡的葉念桐忽然聽到了熟悉的曲子,她眼前的幻境消失,她緩緩沉睡過去。
厲御行低頭看見她眉頭舒展開來,他微微的鬆了口氣,繼續哼着曲子,直到她的呼吸變沉變緩,他才停下來。他伸手輕輕撫摸着她柔嫩的臉頰,低頭,在她脣上印上一下吻,貼着她的脣呢喃:“睡吧,好好睡一覺,我在這裡陪着你。”
他擡起頭來,想着最近發生的一切,想着那份離婚協議,想着中天投資幕後的老闆,他一夜無眠。天剛亮時,他的手機響起來,怕將葉念桐吵醒,他連忙掐斷。
對方知道沒再打過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睡得很安穩的葉念桐,輕輕將她放在枕頭上。她在他手臂上枕了一晚上,他手臂有點痠痛,他不以爲意,傾身在她脣齒間輾轉了一會兒,才起身穿上鞋子,挽着大衣離開。
走出房間,他輕輕合上門,走遠了,纔回撥剛纔的電話,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一道沈遇樹的聲音,“御行,我們的標底泄露了,政府那邊,需要我們過去說明一下,否則取消我們競標資格。”
厲御行濃眉緊蹙,眸裡銳光一閃,“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他走進電梯裡,按了一樓,他退回去,身形筆直的站着。時間還早,電梯裡只有他一個人。他的手機再度響起,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面閃爍着三個字,他接起,那邊傳來溫潤如玉的聲音,“大哥,辦妥了。”
半晌,厲御行掛了電話,脣邊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走出酒店,徐叔已經等在哪裡,見他出來,他連忙上前拉開車門,厲御行坐進去,吩咐:“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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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鐘。
厲御行穿戴整齊,與一行人浩浩蕩蕩走出公司大門口,沈遇樹昨晚宿醉,被手機鈴聲吵醒,此刻眉宇間有一抹掩飾不住的疲態。反觀厲御行,他意氣風發,彷彿一點也不被報紙上的消息所影響。
保安見他們出來,連忙拉開車門,所有人都上了車,只等厲御行。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厲御行彎腰上車的動作一頓,他站直身體,拿出手機,一個陌生來電。他遲疑了一下,接起電話,“哪位?”
“是厲御行厲總裁嗎,你的老婆在我們手裡,馬上備一千萬現金,否則我們撕票。”對面傳來變了音的聲音。
厲御行目光銳利的盯着遠處的一個點,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遍!”
那邊的人並沒有被他恐嚇到,那人繼續說:“備好錢,我會再打電話給你,記住,不許報警,否則你就等着給你老婆收屍吧。”
電話掛斷,厲御行連餵了幾聲,那邊都沒有動靜了。他連忙撥通跟着葉念桐的保鏢的電話,“太太呢?”
“大少爺,太太一直在樓上沒下來。”保鏢阿明回答道。
“馬上去樓上房間看看,敲她的門,直到她來應門爲止。”厲御行拼命讓自己冷靜,他早上才從酒店房間裡離開,她還好好的躺在他臂彎裡,才幾個小時,他不信她會被綁架。
阿明意識到什麼,連忙掛了電話往電梯間跑去。
厲御行掛了電話,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沈遇樹從車裡探出頭來,看着他眉宇間隱忍不住的陰戾,擡腕看了看錶,提醒:“御行,快來不及了,再不過去,海灣工程公開競標會就要開始了。”
厲御行彎腰坐進車裡,車隊駛了出去,他坐在後座,心亂如麻。眼睛不停的看着手機,對他來說,每分每秒都是煎熬。一定是惡意的玩笑,她一定還在酒店的房間裡睡覺。
沈遇樹坐在他左手邊,看他一遍遍地盯着手機看,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不安,“御行,怎麼了?”
厲御行還未說話,他的手機響了,他幾乎是秒接,“怎麼樣?太太在不在房間裡?”
“大少爺,房間裡沒有太太的身影。”阿明氣喘吁吁道,他一直在大堂裡蹲守着,沒有離開一步,葉念桐沒退房,也沒從樓上下來,人怎麼會不見了?
厲御行眸色一沉,倏地攥緊手中的電話,“你馬上去酒店監控室,查看早上六點到十點之間的監控錄相,看看是誰帶走了她,我馬上趕過來。”
沈遇樹從厲御行的言語中猜到發生了什麼事,等厲御行掛了電話,他連忙問:“御行,嫂子出事了?”
“嗯,徐叔,前面掉頭,去洲際酒店。”吩咐完徐叔,他才道:“剛纔綁匪打來電話,說桐桐被他綁架了,遇樹,你回公司去銀行調一千萬現金,我馬上要用。”
沈遇樹比厲御行冷靜,他仔細琢磨這兩天發生的事,“御行,海灣工程競標馬上開始了,雖然早上那邊負責人已經信了我們的說辭,但是你不出現,就等於自動棄權。你去競標,我去找嫂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嫂子毫髮無傷的帶回來。”
車子停在了路邊,厲御行的神色從未有過的嚴肅與冷酷,“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桐桐更重要,一個項目丟了就丟了,失去桐桐,我會後悔一輩子。徐叔,送沈先生去銀行,我坐後面的車去酒店。”陣以聖號。
沈遇樹動容,沒有再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項目的意義,但是御行爲了葉念桐,說放棄就放棄。他輕嘆一聲,若是換了他,或許也會這樣選擇。
厲御行將後面的員工全都趕下車,讓他們打車回公司,不用去競標現場。他坐進去,吩咐司機開車去洲際酒店。與此同時,阿明在酒店裡查到,葉念桐確實被兩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請走。那兩人一直低頭巧妙的避開攝像頭,看來是慣常作案的綁匪。
厲御行趕到酒店監控室,看着鏡頭裡的兩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他的臉色越來越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