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進廁所裡,給厲御行發了個短信,說晚上公司爲新員工舉辦歡迎晚會,她會晚點回去。她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厲御行回短信,外面同事又在催她,她只好出去了。
吃飯的時候,跟她一起招進公司的職員小閒悄悄跟她咬耳朵,“葉念桐,聽說公司裡招了一位總經理,今晚也會過來參加聚會。”
“招了總經理?這麼重要的職位通常不是空降麼?”葉念桐咬着筷子,不解的問道。
“賓果,確實是空降的。聽說很有來頭,之前是在……”小閒話還沒說完,包間的門被人推開,葉念桐跟着衆人擡頭望去。
燈光下,一位穿着墨綠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他五官剛毅,不怒自威。彷彿感應到她的目光,他看了過來,“吧嗒”一聲,葉念桐嘴裡的筷子掉在了桌上,衆人又回頭望着她。
她神色微窘,趕緊彎腰去撿筷子。
韓沉眸光輕閃,吩咐身旁的助理,“叫服務員拿雙乾淨的筷子過來。”
“是。韓總。”助理得了令,連忙出去了。
韓沉長腿一邁,步了進去。他擡了擡手,語氣溫和道:“大家不用顧忌我。該吃吃該喝喝,你們要不自在。我在這裡也會更不自在。”
衆人大笑起來,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有人連忙起身讓座,“韓總,坐這裡來。”
韓沉擺了擺手,徑直走到葉念桐旁邊的空位上坐下。葉念桐剛撿了筷子起來,感覺到氣氛有些古怪,她擡頭看着同事們,他們目光古怪的打量着他們倆。
最近關於韓沉與初戀女友的緋聞炒得十分火,女方的臉雖然打了馬賽克,此刻見韓沉坐到葉念桐身邊,大家自然就往那邊聯想,然後越看葉念桐,就越覺得她的臉部輪廓和身材,都像極了報紙上的女人。
一時間,包間裡靜得連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葉念桐沒想到新公司裡空降的總經理是韓沉,她來時,對方明明告訴她是臺資企業,老闆是地地道道的臺灣人,韓沉什麼時候跟臺灣人打交道了,居然還是空降的總經理。
衆人發愣間,助理已經摺回,親自捧了一套餐具與一雙筷子過來,放在韓沉面前,再把那雙筷子遞給葉念桐。
葉念桐連忙道:“沒關係的,我用紙巾擦一下筷子就好。”
韓沉直接拿走她手裡剛從地上撿起來的筷子,遞給了助理,助理接過去,快步退出去了。葉念桐動作一僵,他的行爲這麼明顯,公司裡誰看不出來,他們之間本來就認識?
葉念桐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說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間”,便匆匆離開。巨帥亞圾。
韓沉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才收回目光,招呼衆人吃菜喝酒。
葉念桐躲在洗手間裡,真想敲自己兩下,她爲什麼要介意韓沉也在這家公司?她是來工作的,頂頭上司是誰都沒關係,她只需要認真工作就好。
可是,一旦厲御行知道韓沉是她的頂頭上司,他一定會讓她辭職吧。她煩躁的抓了抓頭髮,要不現在辭職,明天再去找個新工作?
葉念桐在洗手間裡磨蹭了許久,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出去了。剛走到洗手間外面,就看到靠在金色牆磚上的韓沉,他目光沉沉地望過來,她下意識停下腳步。
“我出現在這裡,讓你感到很不自在?”韓沉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葉念桐頭皮發麻,他總是能輕易看清她的僞裝,她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交握在一起,絞緊,“沒有。”
韓沉直起身來,“沒有就好,進去吧。”說完,他轉身往包間走去。
葉念桐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以爲他會再說點別的,比如她撒謊啊什麼的,然後他就提前離開,可是他居然就順杆下了。葉念桐咬緊脣,後悔自己沒有直言相告。
走在前面的韓沉,彷彿感覺到她的糾結,他脣角微揚,心情似乎好了起來。
回到包間,同事們已經恢復正常了,吃完飯,組織這次迎新晚會的宣傳組組長提議,去ktv續攤。葉念桐看時間不早了,她站起來說:“不好意思,各位,我就不去了。”
“小葉,你今天是主角,怎能不去?”宣傳組組長大手一揮,非得讓她去唱歌。
葉念桐盛情難怯,跟着衆人走出包間時,她悄悄拿出手機,發現有三條未讀短信,她連忙點開了看,第一條,是六點發來的,只有兩個字,“準了!”
第二條,是八點發來的,“幾點結束,在哪裡,我去接你。”
第三條,就是剛剛發過來的,“還沒結束嗎?”
葉念桐看着前面格外興奮的同事們,手指在鍵盤上跳舞,“還不行哦,他們鬧着要去金宮續攤。”
金宮的貴賓包間裡,厲御行頻頻看手機,惹得華明君怨氣沖天,“我說,你能不能專心點,不停的看手機,跟小秘聊上了?”
陸澤端着酒杯,笑得很是斯文,下午他給厲御行打電話時,說晚上小聚一下,他還說來不了。結果快要下班時,又打了電話問在哪。他來時一臉陰鬱,頻頻看手機,他就知道,他肯賞臉來金宮,只是因爲寂寞。
華明君最近被老婆盯得緊,日子過得很悽慘,就指着今晚出來放縱一下,結果一個心不在焉,一個完全不配合。
短信提示音響起,厲御行連忙拿起手機,點開短信時,眸裡的光黯沉了幾分,他將手機丟回桌面,撫着下巴想,放她出去工作,似乎是個錯誤的決定。
陸澤坐得離他不遠,自然將他怨夫的模樣盡收眼底,他笑眯眯地望着他,“慾求不滿?”
厲御行掃了他一眼,端起茶几上的紅酒杯,轉移話題,“有遇樹的消息沒?”
自從沈遇樹在g市跟他告別後,一晃快兩個月了,音訊全無,身爲他的摯友,心裡也是挺擔心他的。
“沒有。”陸澤搖了搖頭,“糾纏了十六年的感情,他終於決定要放下了,很難,讓他冷靜一段時間,我相信他會回來。”
提起沈遇樹,華明君就咬牙切齒,不過不是對沈遇樹,“御行,我就搞不懂了,你妹妹那什麼破眼光,偏偏就看上了宋清波那個書生,遇樹有什麼不好了,知根知底,她偏偏不知道珍惜。”
厲御行挑眉看着他,輕啓薄脣,淡淡吐了幾個字,“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華明君一噎,“得,我成太監了。”
厲御行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聽說,你上次被太太趕出主臥室,是因爲你電腦裡有關於桐桐的視頻,什麼視頻,改天拿來我看看?”
華明君聽他提起這事,臉色很不自然,“哪有什麼視頻,你聽誰胡說的。”
厲御行擡手比了一個數字,華明君見錢眼開,興奮道:“一億?成交!”
厲御行晃了晃手指,“no,一塊。”
“……”華明君吐血而亡。
最後華明君答應厲御行,把視頻送給他,不過有個條件,季氏倒了後,季家之前搶佔的市場,他們華家要分一杯羹,厲御行很爽快的答應了。
談完這事,厲御行擡腕看錶,葉念桐他們差不多到了金宮了,他二話不說,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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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裡,葉念桐坐在最偏遠的角落,手裡捧着一杯果汁。出來聚會,除非必要,她絕不喝酒,這是對自己的人身安全負責。
同事們興致高昂,拿着麥克風,唱得很hing,音樂震天,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她放下杯子,剛要起身出去透透氣,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來,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正在唱歌的同事,嘴張得圓圓的,看着步進來的男人,那隻能在雜誌或財經新聞採訪裡才能一見的人物,就這麼走進他的視線中,他甚至都忘記了接下來的歌詞。
厲御行雙手插在深色西褲裡,姿態悠閒的步進來,慵懶的目光掠過衆人,落在躲在角落裡的葉念桐身上,他含笑道:“打擾了,我過來找我愛人。”
“愛人?!!!”衆人驚呼,順着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裡的葉念桐身上。
葉念桐一口果汁差點嗆進喉管裡,因爲厲御行那句簡單粗暴的“愛人”兩個字,她勉強嚥下果汁,在衆人驚異的目光裡站起來,走向厲御行。
“那個,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葉念桐有點尷尬。
“哇!!!”衆人看着厲御行自然的將大手擱在葉念桐腰上,才終於相信,葉念桐原來是第一豪門的夫人,那麼有錢,幹嘛還來打工啊,玩平民遊戲?
厲御行優雅的說了一句“打擾了”,就攬着葉念桐離開。拉開包廂門時,韓沉正伸手欲推門,三人六目相接,氣氛有些凝滯。
葉念桐明顯感覺到扣在她腰間的大手收緊了些,她微笑道:“韓沉,我們先走了。”
韓沉不動聲色的掃了厲御行一眼,往旁邊讓了一步。厲御行朝他頷了頷首,攬着葉念桐離開。
兩人離開衆人的視線,厲御行擱在葉念桐腰間的大手悄無聲息的拿開。葉念桐看着他的背影,連忙追了上去,邊小跑邊解釋道:“我也是剛纔吃飯的時候才知道,臺資公司空降了一個總經理,就是韓沉。”
“那不正合你意?”厲御行停下腳步,聲音裡多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味。
葉念桐一下子撞在他背上,額頭好疼,她眼淚都疼出來了,她看着前面莫名其妙發脾氣的厲御行,心裡也挺委屈的,“你說什麼呀,什麼正合我意?”
厲御行咬着牙關,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傷人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這個女人,他該把她放在何處,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心上,又怕被人搶走了。
他,從未如此患得患失過。
他突然邁步走向她,將她緊緊擁在懷裡,緊到要將她揉進骨血裡才甘心,“桐桐,如果你想上班,來厲氏,隨便什麼職位任你挑。”
韓沉處心積慮的出現在她身邊,是要搶走她嗎?可他居然怕了,怕他真的會搶走她。那種恐懼,在剛纔看到韓沉推門而入時,到達了一個極點,折磨得他快要瘋了。
一句很簡單的話,他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因爲他害怕,他們在一起的那半年,抵不過他們這四年的相依爲命。害怕,他厲御行居然真的害怕了。
葉念桐感覺到他的不安,她緩緩擡起雙手,輕輕落在他的後背,輕拍起來,“御行,你怎麼了?”
“桐桐,答應我,來厲氏幫我,好不好?”
葉念桐拒絕不了他,但是她不想去厲氏,去厲氏就意味着搞特權,她的能力會被質疑,“御行,我不想去厲氏,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我覺得這家公司很好,同事也很有親和力。”
“哪個同事?韓沉?”厲御行聲音有些刻薄和尖銳。
葉念桐發現,今晚的厲御行很不對勁,不管說什麼,他都會扯到韓沉身上去。她已經跟他說清楚了,她跟韓沉的開始,原因是他,他爲什麼還要一再質疑她對他的感情?
她放開他,淡淡道:“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好嗎?”
厲御行很討厭這樣的自己,這麼沒有自信,這麼驚弓之鳥,一點也不像他。他,不該是這樣懦弱的男人,也不該是遇到問題就只會逃避的男人,他咬了咬牙,正打算豁出一切,告訴葉念桐14年前舉她過洪水的人不是他時,身後傳來華明君妖嬈的聲音,“喲,我說這是誰呀,這麼閃亮,簡直閃瞎了我這雙24k金狗眼了。”
兩人擡頭望去,就看到華明君搖曳生姿的走過來,華明君圍着葉念桐繞了一圈,嘴裡嘖嘖有聲,“我說御行一晚上魂不守舍的,原來是因爲你啊,嫂子,來金宮怎麼也不打聲招呼,怎麼滴也能給你們打個折送點酒什麼的。”
金宮的真正老闆就是眼前這位土豪,葉念桐也是後來才知道。
她勉強笑了笑,“不好意思勞煩。”
“嫂子,你這麼說話就不對了,御行是我們兄弟,你賞臉來金宮一趟,這裡蓬蓽都生輝,怎麼跟我客氣上了?”華明君一雙電眼忽閃忽閃的,毫不客氣的放着電。
葉念桐還記得那天在洗手間裡,華明君老婆對她說的那番話,她直覺應該要離華明君遠一點,不要招惹是非,她說說:“今天有點晚了,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
厲御行掃了她一眼,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等一下,我的車鑰匙還在包廂裡,我們一起回去。”
葉念桐垂眸看着他握住她手腕的大掌,下一秒,他已經拉着她往包廂走去。
他們身後,華明君眯了眯雙眼,這兩人很不對勁呢,難道吵架了?
厲御行拿了鑰匙,跟陸澤說了一聲,就拽着葉念桐離開了金宮。已是九月底,入夜後,江寧市的氣溫會比白天低好幾度,從金宮裡出來,葉念桐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厲御行看了她一眼,放開她的手腕,將搭在腕間的西服披在她肩頭。肩上一暖,葉念桐擡頭望着厲御行,覺得她跟他置氣,真的是很沒意思。到最後,折磨的還是自己。
她突然伸手,摟住他的腰,撞進他懷裡,聲音裡帶着乞求,“御行,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