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上次她約季美英出來見面後,最近幾天,季美英一直給她打電話。希望她能把那顆方形鑽扣還給她,說那是爺爺留給她的遺物,希望她能物歸原主。
季美英表現得很像一個情深意重的妻子,但是她越是這樣,葉念桐反而越懷疑她的動機。
這顆方形鑽扣,看外觀與品牌,都不是爺爺那個年紀會用到的,所以她敢肯定,季美英對她撒了謊。只是她沒有更多的證據證明,這顆方形鑽扣與爺爺的死有關。
現在聽韓沉這麼說,她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嗎?”
韓沉朝四周看了一眼,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去警局再說。”
葉念桐連忙點頭,她也知道隔牆有耳。沒有什麼地方比警局更安全。於是她跟着韓沉走出公司,坐上他的車,去了警局。
到達警局,韓沉帶葉念桐去了一間審訊室,然後將剛蒐集來的證據遞給葉念桐,他說:“你還記得葉宅以前的老管家陳伯嗎?你爺爺死後,他就被季美英辭退回了老家。”
“我記得。”葉念桐點了點頭,翻開文件,一邊看一邊聽韓沉解說。
“前些天,我派人去陳伯老家找到陳伯,詳細問過你爺爺病發那天,有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一開始,陳伯什麼都不肯說,後來才如實相告。你爺爺病逝前一天。那晚你爺爺房間裡,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他披着衣服下樓來。卻見季美英從裡面走出來,神色有點緊張。說老爺子沒什麼事,就是打翻了杯子。讓他回去休息。他透過微敞的門縫,看到老爺子好端端的睡在牀上,他就沒有在意,回去睡覺了。”韓沉抱着雙臂,居高臨下地睨着葉念桐。
葉念桐從卷宗裡擡起頭來,她眉頭緊蹙,“陳伯這些話,根本就不能證實爺爺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對,你分析得很正確,陳伯的話不能證實什麼,但是卻給了我們提示,你爺爺病逝的前一晚,發生了特別的事情。我們順藤摸瓜,發現葉宅四年前的所有監控錄相都被銷燬了,還有四年前葉宅的保安,除了一位,別的人都換了。我們發現,僅剩的那名保安,在市中心有一套將近一百平方米的豪華公寓,以他的薪水,若不是突然發了筆橫財,根本買不起市中心的樓盤,別說裝修都花了近兩百萬。”韓沉繼續道。
葉念桐記得,四年前她去看望爺爺,有個保安攔着她,若不是季美英允許,她連葉宅都進不了。她回江寧市後,去了一次葉宅,那名保安還在,韓沉說的,應該就是那名保安。
“我們找過那名保安,他什麼都不肯說,堅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不管我們怎麼恐嚇套話,都沒有用,那人嘴閉得很嚴實。可想而知,一定是有人提前打點過他,叫他什麼也不要說。”
“然後呢?”葉念桐急切的問道。
“有一件事,很巧合,那名保安住的豪華公寓,是季氏當時投資的樓盤。據說那套公寓,是內部特意留的好戶型。而在你爺爺病逝的前一晚,有人看到一輛黑色無牌轎車駛入葉宅,兩個小時後,才離開葉宅。”
葉念桐陡然站起來,聲音拔高,“黑色無牌轎車?這輛黑色無牌轎車有可能是季墨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是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車是季墨的。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約談季美英,先擾亂對方的思緒,再從中找到漏洞。”韓沉說道。
葉念桐看着手裡的資料,爺爺的死越發撲朔迷離了,“韓沉,如果季美英不承認,或者她有反偵察思維,我們是不是很難有所突破?”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算她再理智,被逼問下也絕對會有漏洞。這個案子有專業的辦案警察會跟進,你不用擔心,他們知道怎麼做。”
“爺爺牀下有一攤血跡,如果爺爺是被害死的,那攤血跡一定能起到關鍵作用,韓沉,這個案子已經立案,你們是可以帶搜查令,去葉宅蒐集證據的。”葉念桐看着他,說道。
韓沉點了點頭,“辦案組已經在申請搜查令了,但是你心裡很清楚,你小叔在江寧市的地位,搜查令能不能批下來,還不好說,但是你不用擔心,如果證據不住,上面不批搜查令,我們會再進一步去找新的證據。”
“謝謝你,韓沉,謝謝你!”葉念桐感激道,當初她懷疑爺爺是被害時,他還嚴肅的訓斥了她一頓,沒想到他卻暗地裡派人去調查,她真的誤解他了。
韓沉黑眸深邃地望着她,半晌,他移開視線,“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葉念桐合上卷宗,跟在他身後,走出審訊室。外面天色暗沉,夜幕降臨,街上的路燈亮了起來。韓沉送她到警局門口,招了輛出租車,將她送上車。
葉念桐坐進出租車,她擡頭望着路燈下身影頎長的韓沉,她說:“那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韓沉雙手插在褲袋裡,輕點了點頭,目送出租車離去。他在路邊站了許久許久,久到快成了一座雕像,桐桐,我能爲你做的,就是不讓你以身涉險。哪裡有危險,就讓我去吧,你好好的幸福,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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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看着後視鏡裡,那道黑色身影漸漸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才收回目光。良久,她嘆息了一聲。辜負韓沉的情,恐怕只有來生才能償還了。
此刻葉念桐並不知道,她跟韓沉之間,還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葉念桐回到梧桐院,遠遠的就聽見慢慢在院子裡扯着嗓子嚎,五音不全,一時聽不出來他在嚎什麼。走進梧桐院,她看到厲御行坐在梧桐樹下的貴妃椅上,神情十分不耐,“唱錯了,這裡吐詞不清,重唱。”
慢慢沮喪的瞪着他,一把抽走他手裡的歌詞,“拔拔壞,我不要唱了。”
一擡頭,就看到葉念桐走進來,他飛快跑過去,撲進葉念桐懷裡,“媽咪,你可算回來了,我都快被拔拔折磨瘋了耶。”
厲御行翻了翻白眼,到底是誰折磨誰?五音不全還敢唱歌,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
葉念桐笑眯眯道:“爸爸怎麼折磨你了?”
“他一直喊停,我快唱不下去了。”慢慢撓頭抓耳,表示自己有多氣憤。葉念桐看向厲御行,發現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慢慢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抱怨,葉念桐才知道,他們幼兒園要舉辦秋季歌詠比賽,慢慢主動要求當領唱,所以放學回來,就拿着歌詞在那裡嚎,當然,有很多字他都不認識。
厲御行下班下得早,去葉念桐公司接她下班,卻見她上了韓沉的車。他沒有給她打電話,直接回來了,可心情明顯很抑鬱狂躁。所以對慢慢也沒什麼耐心,一直喊停。
葉念桐將慢慢放下,問他吃過晚飯沒,慢慢搖頭,說:“媽咪沒回來,拔拔說不餓,我吃了點點心。”
“那我們吃完飯,再來唱,好不好?”
慢慢早就餓了,在學校吃的飯,回來跑一圈就消化沒了。聽說吃完飯再來唱,他高興的邁開兩條小肉腿,衝進客廳,嚷嚷着讓張媽盛飯。
葉念桐走到厲御行身邊,看他臉色不太好,她也沒有瞞他,說:“下班後,我跟韓沉去了一趟警局,爺爺的案子有了新證據,能夠證明爺爺是被害的。”
厲御行站起來,神情有些冷淡,“你不用跟我報備你的行程,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好。”巨畝名才。
葉念桐愣了一下,知道他會生氣她跟韓沉的接觸,她連忙拽住他的衣袖,“御行,你別這樣,我告訴你,就是不希望你胡亂吃醋,你對我要有信心啊。”
“我說了我對你沒信心嗎?”厲御行此刻的語氣,純粹是要找葉念桐擡槓。葉念桐今天有點累,尤其是快要接近爺爺死亡的真相,她心裡壓力也很大。
四年前,若不是她對爺爺的死沒有重視起來,又怎麼會讓爺爺枉死這麼多年?
她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不想跟他吵,她說:“好,當我什麼也沒說,我先進去了。”
說完,她轉身往別墅裡走去。厲御行站在梧桐樹下,心裡鬱悶得要命,他並不是想對她發脾氣,也不是不信任她,但是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剛纔看見她走進來,他甚至以爲,下一秒,就會聽到她跟他說:“御行,對不起,原來我這14年都愛錯了人,其實我真正愛的人是韓沉,我要跟他在一起。”
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被逼瘋的,他捧着腦袋,陷入深深的苦惱與糾結,他到底該怎麼辦?是等她來宣佈他的死刑,還是他一鼓作氣的先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