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遇到桐桐這樣癡情的好女人,不計較你的拋棄。還給你生了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厲家珍高興得忘了形,口無遮攔的道。
她話音剛落,溫嫺已經斂了笑容,低斥道:“珍珍,不準亂說話。”
厲家珍也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捂着嘴,求救似的望着宋清波,宋清波無奈的搖了搖頭,正要跟厲御行道歉,卻聽厲御行說:“家珍說得沒錯,我是積了多少善緣,才能得桐桐深情。”
葉念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垂下頭,捏了捏他的掌心,“哪有啊。說得我好像很偉大一樣。”巨他豐劃。
“桐桐,你這還不叫偉大,換作我,要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厲家珍氣哼哼道,眼風斜了宋清波一眼,宋清波頓時不說話了。
“家珍!”溫嫺與厲政楷同時低喝一聲,不甚贊同的瞪着她。自己女兒被女媳嬌慣得飛揚跋扈,當父母的實在感到不安,就怕宋清波會嫌棄,“清波,珍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跟她媽媽一個樣,你別往心裡去。”
宋清波攬着厲家珍,微笑道:“爸爸。珍珍是什麼樣子,我知道,我不會跟她生氣。您放心吧。”
厲政楷嘆息一聲,四年前家珍得了抑鬱症。抑鬱症與精神病的區別在於,抑鬱症整天想着殺死自己。而精神病則整天想着殺死別人。
整天想着殺死別人的,還能防,但是整天想着殺死自己的,卻防不勝防。有一次,他們剛走開,厲家珍就拿着水果刀割了脈,還好當時她神志不清,割偏了,纔沒有傷到性命。
也是那一次,宋清波差點瘋了。
也許正因爲那時候的愧疚,直到後來厲家珍身體養好了,宋清波還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一直到現在。但是看到宋清波像罪人一樣,小心翼翼的護着家珍,他又害怕那一天,他會撐不下去。
有時候疼愛一個人,不是無底限的縱容與溺愛,而是要平等尊重。
厲家珍回頭望着宋清波小心翼翼的樣子,她眼神稍黯。誰都知道,無論對錯,宋清波都對她言聽計從,但是在她看來,這樣的縱容卻是帶着贖罪的。
她不要他的贖罪,夫妻之間,如果不能站在對等的角度,那麼永遠都不能平等。
“看吧,我就說他不會介意的。”厲家珍沒心沒肺道。
慢慢看見媽咪來了,他歡快的撲進媽咪懷裡,嘴巴甜甜的,“媽咪,你今天好靚耶,我最喜歡媽咪穿裙子耶。等我長大了,我就要給媽咪買裙子。”
葉念桐彎腰將他抱起來,在他胖乎乎的小臉上親了親,慢慢害羞的趴在葉念桐的肩膀上,“媽咪,大家都在看,我會害羞耶。”
葉念桐揉了揉慢慢的腦袋,這小傢伙纔回來沒兩天,就學會了那股矯情勁兒,還害羞,以前怎麼沒聽他說害羞?
慢慢童趣的聲音,逗得大家都笑了,門外,傳來一道蒼老的男聲,“你們在這裡開開心心,留我一個孤獨老頭在上面,你們良心何安?”
聲音剛落,門就被推開,厲老爺子在護工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慢慢扭着屁股,從葉念桐身上滑了下來,快步向厲老爺子跑去,他伸手扶着老爺子,說:“太爺爺,我剛纔上去找你,護士阿姨說你正在睡覺,你睡醒了嗎?我媽咪說你摔傷了,你撐着我,我當你的小柺杖。”
慢慢童言童語,說到厲老爺子心坎裡去了,這些年他盼着有個重孫,結果家裡的男丁,誰都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他都絕望了,以爲自己有生之年,都盼不到重孫了。沒想到他的重孫,已經快四歲了。
厲老爺子心裡暖暖的,“太爺爺很重,會把慢慢壓壞的,等慢慢長大了,再當太爺爺的小柺杖。”
“太爺爺,你在歧視我哦,我現在已經很大了。”
“好好好,太爺爺不歧視你,太爺爺不歧視你。”慢慢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厲老爺子,幾人連忙起身,給厲老爺子讓座,慢慢和護工將厲老爺子扶到椅子上坐下,厲老爺子坐在牀邊,看着又是女兒又是媳婦的溫嫺,她臉色還很蒼白。
他說:“孩子,今天感覺怎麼樣?”
“爸爸,我好多了。”手術麻醉過後,傷口很痛,昨晚熬了一晚,又綁了鎮痛泵,今天好很多了,沒那麼痛了。
“那就好,你受苦了。”厲老爺子關心了她幾句,他看着病房裡的兒子孫子重孫,心裡很是欣慰,他到底還是等到了四世同堂的一天,以爲閉眼前,都看不到這一幕了。
他朝葉念桐招了招手,“桐桐,過來,到爺爺身邊來。”
葉念桐看了厲御行一眼,這才遲疑着朝厲老爺子身邊走去,怕老爺子仰頭看她太累,她在他身邊蹲下來,“爺爺。”
厲老爺子握住她的手,輕拍了拍,“桐桐,爺爺要謝謝你,給爺爺帶回來一個可愛的重孫,圓了爺爺的心願,就算現在讓我死,我也瞑目了。”
“爺爺!”葉念桐不瞞的低嚷,“您可不能死,慢慢還等着聽您教導他人生道理呢。”
“對對對,瞧我說的什麼糊塗話。”厲老爺子說着,“慢慢這麼小,我還要陪着他長到御行這麼高,教導他成爲厲家下一任家主。”
“爺爺!”葉念桐驚詫,她並不希望慢慢從小被當成下一任家主培養,她希望慢慢快快樂樂的長大,不要揹負那麼多責任與義務。
“桐桐,慢慢的大名還沒取吧,我昨晚琢磨着給他取了個名字,你看看喜不喜歡?等我跟你媽媽出院了,就讓慢慢的名字入家譜。”厲老爺子昨晚躺在病牀上睡不着,琢磨來琢磨去,琢磨出慢慢的名字。
“嗯,還沒有。”慢慢到現在還沒有上戶,因爲幼兒園不需要戶口,她也不想回江寧市,所以就一直沒有取大名,現在慢慢要認祖歸宗,理應由爺爺來取名字。
厲御行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爺爺握着葉念桐的手上,忍了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前,手扶着葉念桐的肩,順勢將她扶了起來,他說:“爺爺,慢慢的名字應該由我來取。”
厲政楷聞言瞪他,“什麼你取?我這當爺爺的都還沒敢說我來取,你有什麼資格爭?”
“我纔是慢慢的父親,名字理應我來取。”厲御行毫不相讓,不想跟他們說,爺爺給他取的名字,班裡同學經常叫他厲御hang,又挫又慫,所以他堅決不能讓爺爺再毀了他兒子的名字。
眼看爲了個名字,他們就要吵起來了,葉念桐拉了拉厲御行的手,衝他搖了搖頭,“御行,爺爺輩份最高,應該讓爺爺給慢慢取名字。”
“桐桐。”厲御行是不想讓兒子步上他的後塵。
“還是桐桐最懂事。”厲老爺子瞪了厲御行一眼,就好像他很不懂事一樣,“我昨晚想了想,就叫厲奕揚,神采奕奕的奕,神采飛揚的揚。”
“很不錯啊。”寓意不錯,沒有什麼飛黃騰達的寓意,葉念桐表示很喜歡。
厲政楷幾人也表示很喜歡,就厲御行很嫌棄,他皺眉道:“一羊兩羊,不好聽。”
厲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他瞪着他,“那你給我取個好名字來。”
葉念桐拉了拉他,說:“御行,我覺得奕揚很好聽啊,而且寓意也不錯。”厲政楷見葉念桐都同意了,他才說:“家裡孩子的名字,都是你爺爺取的,誰有異議?你還嫌棄起來了。”
厲御行撇了撇嘴,對於兒子的名字,他堅持要親自取。結果到最後,爲一個名字的事,大家鬧得不歡而散。厲老爺子氣鼓鼓的回了樓上病房,臨走時,氣呼呼道:“人老了,不中用了,連取個名字都被嫌棄嘍。”
說得葉念桐心如針扎,可厲御行堅持,她就拿他沒有辦法。
帶慢慢離開醫院,車裡,慢慢坐在兒童安全椅上,困得睡着了。葉念桐偏頭望着開車的男人,下頜繃得緊緊的,還在爲剛纔的事不高興。
她湊過去,伸手握住他的右手,捧在掌心,柔聲道:“御行,我真的覺得奕揚這個名字很好聽,你不要跟爺爺爭了,爺爺年紀大了,讓着他點,只要他開心,取一豬的名字都沒關係。”
厲御行被她逗笑了,他偏頭看了她一眼,“你不難受嗎?你一個人將慢慢養這麼大,現在慢慢的名字也要爺爺說了算。”
葉念桐恍然大悟,難怪他剛纔那麼堅持,“我一直沒給慢慢取大名,就是想着,假如有一天,慢慢能夠認祖歸宗,就讓爺爺來取,我沒關係的。”
“可是我有關係,桐桐,你不需要爲了我,就這麼委屈自己。”厲御行心疼道。
“我沒有委屈自己,真的,爺爺能給慢慢取名字,我很開心。”葉念桐真的沒有覺得勉強,更何況她也覺得奕揚這個名字好聽。
“可是我會覺得對不起你,桐桐,我想親自給我們的孩子取名字,取一個屬於我們的名字。”厲御行嘆息道,這個小傢伙,怎麼就不知道學會自私一點呢?
葉念桐聞言,有些苦惱,半晌,她羞澀道:“要不等我們有第二個孩子時,再取一個屬於我們的名字,好不好?”
厲御行倏地轉頭望着她,激動不已,“你說真的?”
“真的!”葉念桐被他看得臉紅,她伸手將他的腦袋推回去,嬌嗔道:“看路啊,我跟慢慢都在車上。”
厲御行傻笑起來,他還記得上次慢慢擔心自己被送進孤兒院時,葉念桐說過,不會要第二個孩子,她現在這意思是要跟他生第二個?爲什麼想想,就忍不住開心起來?
葉念桐瞧他傻笑,心裡也不由得愉快起來。原來愛一個人,就是看到他笑,自己也會忍不住笑,看到他開心,自己也會忍不住開心。
---------------------------
宋清波夫婦倆跟厲御行他們一起下的樓,宋清波在江寧市有自己的房產,之前厲家珍回江寧市,不願意回厲宅住,怕觸景傷情,就跟他住在外面。
現在葉念桐回來了,他們就跟着一起回厲宅住。
車裡的氣氛,並不像前面那輛車裡那樣輕鬆。厲家珍坐在副駕駛座上,偏頭看着專心開車的宋清波,她想起剛纔在病房裡,宋清波對她的百般容忍,她心裡並不開心。
“宋清波,我想在厲宅住一段時間。你工作忙,可以先回省城去,不用在這裡陪着我。”厲家珍柔聲道,有時候她無理取鬧,哪怕不停的踩他的底線,他還是會容忍她。那個時候,她沒有開心的感覺,只覺得疲憊,有時候甚至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希望宋清波在她面前,當年,若不是她得了抑鬱症,他應該已經跟李思思在一起了,是她硬生生的拆散了他們。可最終,他卻像一個罪人一樣,在她面前,贖罪。
“我不忙。”宋清波偏頭看了她一眼,“我在這裡陪着你。”
“不用,桐桐剛回來,我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你在這裡,我們說話不方便,而且也耽誤你的工作。你先回去,等我想回去了,你再來接我。”厲家珍堅持道。
宋清波沉默了幾秒鐘,他繼續道:“你們想談心的時候,我會自動隱形,不會打擾到你們。你一個人留在厲宅,我不放心。”不僅不放心,還會想她。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這幾年,她早已經成爲他生命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住在我自己家裡,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厲家珍很生氣,語氣越來越不耐煩,“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你不要每時每刻都跟着我,行不行?你這樣我會透不過氣來。”
宋清波看了一眼前面的越野車,他打了轉向燈,將車停在路邊,按下應急燈,他偏頭看着她,她最近孕期綜合症犯了,醫生擔心她是孕期抑鬱症,讓他時刻注意她的情緒,波動太大,就要去複診,免得耽誤治療。
“珍珍,我們是夫妻,一丈之內方爲夫,我不黏着你,我去黏着誰?”宋清波莞爾,用輕鬆的態度應對她的壞脾氣。患過抑鬱症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她聽不進去大道理,只能跟她耍無賴。這是他經過實踐,得出的經驗。
以往他要這樣說,厲家珍就會笑,今天,她卻無動於衷,半晌,她說:“宋清波,我累了,你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