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放下手機,她手邊正好擺放着今天的報紙,頭條就是昨晚蘇婉被爺爺扶着走出祠堂的高清照片。那個時候除了厲家的人在場以外,就是陸澤帶來的醫療隊。到底什麼時候被拍的照。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蘇婉和爺爺身上,竟都沒有注意到。
她蹙了蹙眉頭,這條新聞,足以將厲氏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她打開電腦,登入股市,發現厲氏的股價開盤就跌停,想來也是被這條新聞影響了。
她暗暗咬牙。想起剛纔爺爺打電話來問她的問題,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同事們,她起身往洗手間裡走去。她確定洗手間裡沒人,這才撥通厲御行的手機。
厲御行剛剛離開厲宅,徐叔開車。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通,語氣輕鬆道:“想我了?”
他的聲音帶着他獨有的磁性繞進耳蝸裡,葉念桐臉頰熱了熱。想着他可能心情不好,她從善如流道:“對啊,我想你了。想你是不是偷懶沒有好好工作。”
厲御行輕笑出聲,他看着窗外向後掠去的景物,淡笑道:“夫人放心,我現在要養家餬口,怎麼敢偷懶?”
葉念桐笑彎了眼睛,原本還擔心他來着,聽他還有心情跟她耍貧嘴,她就放心了,“嗯嗯,你要時刻記得你肩上的重量。我跟慢慢還等着你賺錢養我們哦。”
“既然如此,不如你辭職過來幫我吧,有句話說得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你來厲氏盯着我,我才更有動力賺錢。”厲御行時刻不忘勸她辭職,她留在韓沉身邊工作,始終讓他心裡膈應。
葉念桐輕捧着發燙的臉頰,“這個倒是可以考慮,不過你給我多少薪水,薪水不滿意,我可不去哦。”
“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這個誠意夠足吧?”厲御行斂了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經道。
葉念桐也聽出了他話裡的認真,她想了想,說:“好,我認真考慮一下。”
“真的?”她答應得太突然,厲御行還有點不敢相信。
葉念桐滿眼都帶着笑意,“比真金還真,現在心情是不是好點了?”
昨晚爺爺和蘇奶奶的重逢,讓她感觸很大。她慶幸,她和厲御行在人生的轉角處再度遇見,沒有錯過那麼多年,所以她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緣分。
昨晚厲御行爲什麼跟她吵,他在不高興什麼,她都能夠理解。所以今天來上班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她這麼堅持是爲什麼呢?
如果天天讓他這麼不高興,這是不是她去上班的初衷?
生命裡,有些人的出現,永遠不能抹殺,但是我們卻可以做到遠離。就像他對季媛媛一樣,看起來殘酷無情,但是說到底,不也是不想讓她胡思亂想,爲什麼她就做不到呢?
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的波折,她想要擁有一份寧靜的幸福,也想要讓他開心,讓他後顧無憂。
厲御行神情一怔,這丫頭,終於還是開竅了,“嗯,心情好多了。”
“老公,心情好了,就去賺錢吧,我可是很愛錢很愛錢的喲。”葉念桐沒有問他報紙上的新聞,他會怎麼處理,他是個成熟的商人,自然有辦法化腐朽爲神奇。而她最關心的,還是他的心情。
“好。”
厲御行掛了電話,脣畔弧度輕揚。徐叔從後視鏡裡看到他五官明顯柔和下來,從他們的對話裡,也聽出了是誰打來的電話,他說:“大少奶奶歸來後,大少爺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看來只有大少奶奶纔是大少爺的開心果。”
厲御行輕撫着下巴,但笑不語。
徐叔瞧他一眼的春心蕩漾,也知道他的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了,他又道:“小小少爺也非常可愛,大少爺是有福之人,要珍惜啊。”
厲御行想到鬼靈精的兒子,昨晚他背桐桐回到主臥室,小傢伙就趴在主臥室的大牀中央呼呼大睡,明明說再也不要跟他們睡,一到晚上還是跑來當監工。
小傢伙挺缺乏安全感,就像他現在一樣,哪怕將桐桐握在掌心,心依然踏實不下來。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卻又無技可施。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拿起手機,接通,只聽那端傳來周特助的聲音,“厲總,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向你報告?”
厲御行皺眉,“周特助,你跟在我身邊這麼長時間,該不該報告的事,你心裡還沒有個準?”
“是這樣的,我派去監視季小姐的人回報,聽說季小姐流產進醫院了,而那個孩子,說是厲總你的。”周特助小心翼翼道,厲御行與季媛媛是未婚夫妻,兩人之前也住在一起,季媛媛懷上他的孩子,無可厚非。
厲御行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他碰都沒碰過季媛媛,他心裡很清楚,季媛媛怎麼可能懷上他的孩子?“孩子不是我的。”
“那我就放心了。”周特助說完,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產生歧義,他連忙解釋道:“我是替厲太太放心了,她那麼愛您,要是知道這件事,該多傷心啊。”
厲御行嘴角抽了抽,“還有事?”
“哦,沒了。”周特助連忙道。
厲御行二話不說,就掛了電話。他微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那天季媛媛在辦公室裡跟他說的那番話。他沒有碰過她,她要怎麼懷上他的孩子?這不是無稽之談?
他冷冷一笑,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車子緩緩駛入厲氏大廈,各大報社電臺記者都蹲守在這裡,見到厲御行的座駕駛了過來,衆人一哄而上,將車前身團團圍住,巨大的菲林越過衆人頭頂,支到後座車窗前,記者們焦急的發問。
“厲總,關於今天新聞的頭條,您怎麼解釋?是否如新聞上所說,厲老爺子因愛生恨,幽禁蘇婉40年,直到她重病,纔將她接出來?”
“厲總……”
幾家報社的記者言辭犀利,厲御行坐在車裡一動未動,徐叔滿頭冷汗,他看着後視鏡裡不動如山的厲御行,不敢說話。直到保鏢聞訊趕過來,將記者擋在兩側。
其中一名保鏢拉開後座車門,首先映入大家眼瞼的一雙鋥亮的皮鞋,緊接着一雙修長筆直的長腿從車裡跨了出來。厲御行步下車,對衆人的問題置若罔聞,從衆人眼前打馬而過。
記者們被保鏢攔在外面,無法靠近厲御行半分,只得眼睜睜地看着厲御行的身影沒入大廈裡,衆人兀自扼腕。
厲御行回到辦公室,吩咐周特助叫公關部經理上來。幾分鐘後,公關部經理敲門進來,看到坐在深色辦公桌後的厲御行,他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厲總,您找我?”
厲御行將桌上一疊報紙扔過去,神情冷冽,“這件事你怎麼跟我解釋?”
“厲總,這件事是我的疏忽,最近各大報社我們都盯得緊,但是他們在定稿後突然撤換的消息,我們來不及阻止。”公關部經理額上冷汗涔涔。
厲御行冷笑道:“我一年花幾千萬經費在公關部,就是讓你來跟我說來不及阻止,那我要你何用?”
公關部經理嚇得腿軟,之前沒有哪家媒體敢公然挑釁厲氏,沒有厲氏公關部的許可,他們是不會擅自發布關於厲氏的任何消息,現在厲氏的消息卻連連刊登頭條,挑釁厲氏的權威。
“厲總,我會盡快處理好。”公關部經理連忙道。
厲御行雙臂抱於胸前,冷冷道:“不用了,我看你也老了,不適合再待在這個位置上,打一份辭職報告上來,出去!”
公關部經理臉色慘白,他知道厲御行一言既出,就沒有迴旋的餘地,只得灰溜溜地走出辦公室。
厲御行心煩氣躁,蘇婉的照片第一次刊登上報紙,他就該清楚,現在的公關經理並不可信,他卻沒有及時處理。如今被輿論一壓倒,他再想辦法解決,也是補救。
他按了按疼痛的太陽穴,爺爺訓斥得對,一位成功的商人,是要處處佔得先機,而不是被人處處制肘。最近他的作風,太過被動,是要改改,省得被人凌駕到頭上來。
厲御行平復了一下心緒,他按下內線,說:“周特助,跟華叢危機公關公司的林總約下見面時間,越快越好。”
“是,厲總。”周特助連忙應道。估來斤劃。
厲御行剛掛了電話,辦公室的門就被人“砰”一聲推開,走進來的是渾身裹着冰霜的葉忱,他手裡拿着一份報紙,劈頭蓋臉的向厲御行砸去,“厲御行,你是否能夠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厲御行紋絲不動,報紙並沒有砸在他身上,他看着葉忱,目光冷然道:“小叔,如果我是你,現在該去的地方是厲宅,而不是來找我興師問罪!”
葉忱神色如冰,他冷笑道:“厲御行,你想用這種方式逼我去厲宅,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隨你怎麼想,但是你母親還活着,這是事實,你去不去看她,是你的事。”厲御行說完,將報紙扔在一邊,拿起文件看了起來。
葉忱俯下身,雙手撐在辦公桌上,深色漆面倒映着他格外冷峻的神情,他說:“厲御行,你有種。”說完,他站直身體,一秒也不停留的,轉身往辦公室外面走去。
厲御行擡起頭來,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昨晚陸澤給她做了身體檢查,她的情況不容樂觀。”
葉忱背影一僵,隨即大步離去。
辦公室的門被甩上,厲御行眸色漸漸變得深邃,半晌,他低下頭去,繼續批閱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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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忱離開厲御行的辦公室,胸腔裡一股子邪火亂竄,他扯了扯領帶,放在褲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通,聲音裡還碎着火星,“說!”
葉念桐很少聽到葉忱這麼嚴厲的聲音,她縮了縮脖子,昨晚看到蘇婉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讓她忘記給小叔打電話。今天看到那則報道,她才終於想起,蘇婉還活着這件事,最應該知道的人便是小叔。
“小叔,是我,桐桐。”
葉忱聽到手機裡傳來怯怯的聲音,他並沒有因此生出憐惜來,他冷笑道:“你們兩口子真有意思,你打電話來是幾個意思,勸我回厲宅?”
葉忱的語氣很衝,還夾雜着火氣,葉念桐輕蹙了下眉頭,“小叔,報紙上說的不是真的,爺爺沒有囚禁蘇奶奶,爺爺也是昨晚才知道蘇奶奶還活着,你去看看她吧,她的情況不容樂觀,她肯定也特別想見你。”
“特別想見我?”葉忱冷笑連連,“如果你說的是對的,厲戰國沒有囚禁她,她爲什麼不離開?爲什麼還要待在厲家?她爲什麼不來找我?”
“這個……”葉念桐遲疑,小叔的問題有些咄咄逼人,她回答得不好,就有可能傷了小叔的心。“小叔……”
葉忱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掛了電話,大步離開。
葉念桐瞪着“嘟嘟”直響的手機,她從來沒見過小叔這麼咄咄逼人,她想了想,撥通了顧惜的電話號碼。顧惜大概在忙,沒有接她的電話,她輕嘆一聲,掛了電話,回了位置上。
她剛坐下,她的手機響起來,是一個陌生來電,她以爲是顧惜打來的,連忙接起,“喂,顧惜?”
“葉念桐,我是季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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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咖啡廳裡,葉念桐才意識到自己又犯抽了。坐在她對面的季媛媛臉色慘白,整個人如風中的落葉一般,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找我什麼事,趕緊說吧,我還要回去上班。”葉念桐端起檸檬水抿了一口,淡淡道。
季媛媛看着對面光彩照人的葉念桐,與她比起來,她實在狼狽不堪。都是這個女人,才害得她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她斂了斂眼中的恨意,未語淚先流。
葉念桐皺了皺眉頭,詫異地看着她,不知道她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季媛媛抹了抹淚,仍是難掩傷心,她哽咽道:“我流產了,孩子是御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