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離開後,病房裡顯得格外空曠,葉念桐站在原地,看着躺在牀上的韓沉。像是站在荒漠上一般。她擡起沉重的腳步。緩慢的走過去,來到病牀邊,低頭俯視他,“韓沉,你感覺怎麼樣?”
韓沉的目光凝着她,她看起來很憔悴,語氣也小心翼翼的。他放在牀邊的手動了動,終是沒有擡起來去撫摸她的臉。他的天使,他再也配不上她。
他忽然扭過頭去,語氣森冷道:“你來這裡幹什麼?我不想看到你,你走,馬上離開這裡。”
葉念桐站在原地,眼淚涌了上來,韓沉在拒絕她的靠近,她知道。但是這一次,她卻不能離開,她拉過椅子。在牀邊坐下,“嗯,等你身體好起來了,我就走,到時候你想看見我,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現在聽話,好好養傷。一個大男人還衝別人發脾氣,會讓人覺得很幼稚。”估嗎史技。
韓沉攥緊了拳頭,他怎麼會不明白她守在他身邊是爲了什麼。他的腿已經沒了知覺。這些年,不管他受多大的傷,從來沒有這樣嚴重過。他很害怕,害怕自己再也站不起來,更害怕他連守護她都做不到。
他小心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懼意,小心地不讓她察覺到他在害怕,他發狠道:“你在這裡照顧我,御行知道嗎?他同意嗎?”
葉念桐一怔,她沒有問過厲御行同不同意,因爲就算他不同意,她一樣會來照顧他,這是他們欠他的。她站起來,往小廚房裡走去,明顯的顧左右而言他,“你要不要喝點溫開水?醫生說你剛做完手術,還不能進食,不過可以喝水。”
韓沉聽到她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目光追隨着她的背影,等她倒了水出來,他又扭過頭去,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厲御行同意你在這裡照顧我嗎?”
葉念桐握着杯子的手一緊,她來到病牀邊,看着他,說:“他沒有反對。”
韓沉心下微動,沒有反對,也就是沒有同意的意思。是了,以厲御行的佔有慾,他怎麼會允許他的女人去照顧自己的情敵。如果不是因爲這場車禍,他又有什麼資格讓她來照顧?
韓沉越想心裡越浮躁,他平靜的眼裡頓時風雲變幻,像被激怒的海,巨浪翻涌,他神情十分激動,劈手指着病房門,冷喝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馬上出去!”
葉念桐嚇住了,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就發火了,她怔怔地看着他,“韓沉……”
“我叫你出去,你聽不懂麼?出去!”韓沉目光兇狠地瞪着她,他不要她的照顧,他不要她的同情,他不要自己變得如此可悲!
葉念桐上前一步,試圖安撫他狂躁的情緒,“韓沉,你別激動,你會弄傷你自己。”
韓沉甩開她的手,“啪”的一聲響,空氣靜止了。葉念桐看着手背上迅速冒起的五根手指印,她眼眶微紅,擡頭看着韓沉,他眼裡迅速掠過一抹歉疚與心疼,然後歸於漠冷。
葉念桐看着他,心裡說不出來的難過,她將水杯放在牀頭,柔聲道:“韓沉,如果你不想看見我,我現在就出去,我會在病房外等,你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叫我,我不會走太遠。”
她說完,轉身往病房外走去。
韓沉看見她的背影,一股恐慌襲捲了他,他其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堅強,他其實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不能行走,很害怕失去她。如果沒有這場車禍,或許他真的沒有一點機會能夠靠近她,但是現在,車禍給了他機會,他想要自私的爲自己爭取一下幸福。
“桐桐,如果我的雙腿再也站不起來,你願意當我的雙腿嗎?”在葉念桐的手握住門把時,韓沉忽然問道。
葉念桐前行的腳步猛地一滯,自責與內疚像洪水一樣淹沒了她,如果韓沉再也站不起來,她會怎麼辦?她毀他的將來,毀了他的一輩子,她該怎麼辦?她回過頭去,看着躺在牀上殷切望着她的韓沉,她心痛得無以復加,卻仍是說:“韓沉,你一定會站起來,我相信你。”
韓沉苦澀一笑,轉過頭去,幽幽道:“如果我站不起來呢?桐桐,你願意在我身邊照顧我一輩子嗎?”
葉念桐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緊握成拳,這次她很快就回答他了,“韓沉,你剛剛做完手術,你不要想那麼多,你一定會好起來,我出去了,如果你想看到我,就叫我一聲,我會進來。”
說完,她拉開門出去了。病房門緩緩合上,她渾身無力地靠在牆壁上,緩緩蹲在地上,她伸手抱住膝蓋,彷彿還在母親的子宮裡一般。無助與歉疚洶涌而至,韓沉,對不起。
有些話,她可以說,有些承諾,她卻不能隨便答應,因爲那是一輩子的事。她很討厭這樣的自己,韓沉救了他們,他甚至無法再站立起來,可是她卻連說一句讓他開心的話都做不到。
韓沉盯着緊閉的病房門,他放在牀上的雙手緊握成拳,許久,他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葉念桐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直到面前出現一雙鋥亮的皮鞋,她順着那雙皮鞋往上望,看到厲御行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她慌亂的抹了抹眼睛,連忙站起來。
蹲得太久,她雙腿發麻,站起來時,她身影搖晃了一下,然後立即被一雙結實的手臂摟入懷裡,厲御行擔憂的看着她,“桐桐,怎麼了?”
葉念桐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像是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她聲音輕顫,“御行,你去哪裡了,我害怕。”
很害怕很害怕,她不知道這種心情是從哪裡來的,但是她就是莫名感到恐慌,像是被人捏住了咽喉一般,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厲御行心疼的摟緊她,將她帶到一旁的長椅上,讓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柔聲安撫她的情緒,“桐桐別怕,我在這裡陪着你,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