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御行從監控室裡出來,他的臉色很難看,保鏢阿明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學生,跟在班主任身後,等着挨訓,“大少爺,要不要報警?”
厲御行突然停下步伐,阿明差點撞到他身上,嚇得連忙後退了兩步,腦門上全是冷汗。厲御行目光幽幽的瞥了他一眼,然後落在酒店大堂服務檯中央的掛鐘上。競標會已經開始了,厲氏正式出局,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拖他後腿的,竟是自家人。
厲御行大步往酒店外走去,門童立即拉開門,彎腰恭送他出去。徐叔送沈遇樹去了銀行,就馬上趕過來,此刻正將車停在門外。陣以餘圾。
阿明幾步上前拉開車門,等厲御行坐進去,他才拉開副駕駛座坐進去,車門關上,車子駛出酒店。
車裡的氣壓很低,厲御行的神情陰霾得嚇人,車子駛出去一段路後,徐叔透過後視鏡,掃了一眼神色不豫的厲御行,硬着頭皮道:“大少爺,我們現在去哪裡?”
厲御行把玩着手機,一遍又一遍的拋起、接住,拋起、再接住,然後不知道失手,還是怎麼的,手機摔在腳墊上,他也沒有彎腰去撿。
剛纔在來的路上,他稍稍冷靜下來,就給葉念桐打電話,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打不通很正常,因爲昨晚他就打不通她的手機。而她被綁架,他關心則亂,竟沒有想過,也許這是一場騙局。
看到帶走葉念桐的兩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以前葉念桐一點都沒掙扎就跟人走了的情形,他心口躥起一股怒意,他沉着臉,說:“徐叔,去厲宅。”
徐叔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卻不敢問他。大少奶奶被綁架了,他們現在不應該是積極尋找線索營救她嗎,爲什麼要回厲宅?徐叔與阿明心裡都有疑慮,可是都不敢問他。
車子快駛進厲家大宅時,厲御行的手機響了,他垂眸盯着手機,沒接,直到手機響第三遍,他才接起來,那端傳來沈遇樹冷靜的聲音,“御行,錢已經備好,綁匪有沒有再打電話來?什麼時候拿錢換人?”
“遇樹,辛苦了,錢已經用不上了。”厲御行看着近在眼前的厲家大宅,沉聲道。
沈遇樹還想再問什麼,手機已經掛斷,他盯着暗下去的手機屏幕,耳邊響起財經頻道女主播幹練的聲音,“今日,最引人關注的海灣工程競標會的結果已經出來了,由中天投資奪得了這次的工程……”
沈遇樹擡頭望去,銀行裡的壁掛液晶電視上正播放着海灣工程競標現場,所有公司都出席了,唯有厲氏沒有出席。他眯了眯雙眸,低頭看着自己手裡的黑色密碼箱,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恐怕綁架案本來就子虛烏有,只是用來讓御行自亂陣腳,這人真是高明,不過走了一步險棋。若是御行不在乎葉念桐,執意封殺葉氏收購中天,那麼就算葉念桐被人綁架,他也會照常出席競標會。偏偏這人算準了御行在乎葉念桐,所以險勝。
他冷冷一笑,轉身提着黑色密碼箱,進了vip貴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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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家主宅裡,葉念桐坐在客廳裡,與厲老爺子下着跳棋。厲老爺子走錯了一步,正耍賴想悔棋,葉念桐大叫着落棋不悔。
早上她醒來時,感覺屋裡怪怪的,有一股很濃郁的酒氣,可是她記得她昨晚沒有喝酒,那麼酒氣是從哪裡來的?她沒有細想,最近她的腦細胞越來越不夠用了,很多事都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她梳洗完出來,剛想叫客房服務,門鈴響起來。她皺了皺眉頭,她沒有叫客房服務,這麼早會是誰?她打開門洞,看到門外站着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你找誰?”
“大少奶奶,老爺子叫我們來接大少奶奶回去,他有話要對您說。”門外傳來男人的聲音。
葉念桐從他的稱呼裡聽出來,是厲老爺子派來的人。她很警惕,讓來人先等一等,她開了機,有無數未接來電洶涌而至,她沒管,翻到厲老爺子的電話號碼,厲老爺子打了通電話,確定門外的人確實是厲老爺子派來的,她纔打開門,拎着包跟來人走了。
回到厲宅,厲老爺子站在停車場等她。看到厲老爺子那一剎那,葉念桐險些落下淚來,她強行忍住了,“爺爺,天這麼冷,您怎麼親自來接我,當心着涼。”
厲老爺子看着她憔悴的小臉,長長的嘆了一聲,“丫頭,你現在後悔嫁給御行了嗎?”
言下之意,厲老爺子什麼都知道。葉念桐一怔,垂下眸兀自苦笑,後悔麼?不,她不後悔,哪怕走錯了,也不後悔。“爺爺,落子不悔!”
“好一句落子不悔!”厲老爺子讚賞道,聲音鏗鏘有力,“我們厲家的當家主母,就要有這種胸襟與氣魄,把手機給我。”
葉念桐愣了一下,直到厲老爺子說第二次時,她才連忙拿出手機遞給他,厲老爺子接過,關了機,然後遞迴給她,“走,跟我去主宅,我們好久沒有切磋一下了。”
厲老爺子說完,轉身往主宅方向走去,葉念桐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連忙跟上。一路上他們沒遇到什麼人,進了主宅,葉念桐去書房裡拿跳棋,出來時,傭人已經將果盤放在茶几上,還倒了一杯柚子茶。葉念桐禮貌的道謝,她對主宅的傭人一直很敬重,他們侍候爺爺多年,算不得親人,卻比親人更親近。
厲老爺子吩咐傭人把電視打開,然後讓人不要來打擾他們。
客廳裡,除了電視的聲音,就只剩下他們下棋與爭執的聲音。厲老爺子位居上位多年,習慣將什麼事都掌控在手中,晚輩之間的小打小鬧,他看在眼裡,也不放在心上。但是這次的事,鬧大了。
葉念桐不肯回家,而是在外面酒店開房,可想而知,她與厲御行的感情已經如履薄冰。他並不想看到他們離婚,也不想厲家鬧出醜聞,而最重要的是,他答應了一個人,要爲他辦一件事。
兩人連下了三局,厲老爺子輸兩局贏一局,他的心思不在棋上,而在電視上。葉念桐也察覺到他心神不寧了,她回頭看着電視,才發現是本市的財經頻道。
她捻着玻璃珠子的手指一頓,因爲財經頻道正在播放海灣工程競標會現場,參與競標的公司負責人陸續入場,早已經安排好的座位陸續坐滿,但是第一排厲氏的位置,始終空置。
葉念桐手心裡捏了一把汗,厲氏放棄競爭海灣工程了嗎?不可能的,他一定是等到最後一分鐘出場,這樣纔能有足夠的存在感。
葉念桐的注意力全被電視吸引了去,所以她沒有發現,厲老爺子的目光一直落在電視裡葉忱身上,海灣工程競標會正式開始,大門關上,厲氏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他,放棄了,放棄競爭海灣工程了,是要給葉氏生機嗎?葉念桐緊緊攥着手中的玻璃珠子,她怎麼敢相信,他耗費了那麼久的人力物力財力,會在這緊要關頭放棄了。
她轉過頭來望着厲老爺子,她想說什麼的,觸到厲老爺子的目光時,她倏地一怔,然後循着視線望去,電視裡,葉忱一身精緻的手工黑色西裝,英俊挺拔。他站在臺上,雙手撐着桌面,十分有自信的開始闡述標書的內容。
葉念桐的心思沒有放在他身上,而是厲老爺子看着他的神情,很怪,她卻說不出來怪在哪裡。葉氏的標底比厲氏高出五個點,接下來是亞泰集團,厲家玉沒有親自上臺,而是由下面的總工程師代爲講解。標底僅比葉氏高出一個點。
最後是中天投資,中天投資的標底與厲氏一模一樣。如果她沒有看過那份標書,她根本不會知道,他們的標底是一樣。除了標底一樣,中天投資所使用的材料,都比厲氏好。
就算厲氏參與競標,也沒有多少勝算,標底一樣,內容卻天差地別,如果她是負責招標的,也會選中天而不選葉氏。
等各公司的負責人闡述完畢,現場負責招標的十一位委員進了隔壁房間討論。
葉念桐收回視線,心裡有疑慮,厲御行爲什麼不去參加競標會,他去哪了?她望着厲老爺子,卻見他並沒有發怒,按理說,厲御行花費了巨大人力物力財力,他這臨門一腳時放棄了,厲老爺子應該大罵他纔是,但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真奇怪!
“爺爺,厲大哥放棄競標,您不生氣嗎?”葉念桐到底年輕,心裡藏不住話的她,索性直言不諱。
厲老爺子始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奇怪,他吹鬍子瞪眼,“怎麼不生氣?我氣慘了,氣得忘記生氣了。”
“……”葉念桐總覺得怪,因爲厲老爺子一直盯着電視裡的小叔看,小叔雖然長得很俊美,但是爺爺也不至於一直盯着他看吧。
十分鐘後,舉辦這次競標會的負責人出來宣佈結果,海灣工程,由中天投資競標成功。
葉念桐與厲老爺子齊齊看向電視,雖然兩人心裡都有了數,但是聽到葉天投資競標到海灣工程,兩人還是難以接受,不是厲氏,也不是葉氏,是中天投資。
原來就算厲氏不對葉氏趕盡殺絕,葉氏也未必能夠重整旗鼓。上天早就註定的結局,是她還在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