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秦頌這時敲門。
“請進!”李翰林對着門說。
秦頌推門進來,“秘書長、葉蔭記者,去餘香齋的時間到了。”
李翰林知道像市文化局、市文聯這些單位,沒多少錢。可再沒錢的單位宴請上級,也是越高檔越好。這已經不是吃什麼的問題了,是落實領導“待遇”的問題。隨便找一個不上檔次的飯店宴請一位秘書長,任何單位和部門都做不出來。比如今天,李翰林倒沒什麼,有省報記者葉蔭,李翰林也不能不在乎啊。沒錢,也沒關係,大不了到了最後,他這個秘書長買埋單。
但是,這個文化局長冷漠卻今天執意要有他們出錢,冷漠說:“秘書長是不是覺得我們文化口窮沒錢,沒錢起碼吃頓便飯還是有錢的。”
李翰林知道這位文化局長是打腫臉充胖子呢,咬着牙也得請客充面子,不光也是再窮的單位,請吃一頓兩頓還是沒問題的。何況,如果不是省報葉蔭記者來了,還未必請得動他呢。
這個餘香齋是一個很一般的中檔次飯店,雖說是一般的飯店,倒也收拾的乾淨利索,飯店坐落在一個幽靜的河邊,四周臨水,只有一個小小的獨木橋通往院內。
但遠遠看去餘香齋倒像是一一葉小舟在河面,這裡的環境不錯,看上去幽靜舒適。看樣子文化口的人請客都喜歡到這個地方來了,在這樣遠離城市的宣鬧的同時,如若是身邊帶個美女什麼的也不便被熟人察覺,這真是一個很隱蔽的神仙洞府。
真是讓就餐者在這裡有一種忘卻城市煩惱的好去處,李翰林想到底是文化人會選地方吃飯呢,這裡的確是給人已心靜的感覺。
在餘香齋大門口,文化局長冷漠早就候在那裡了,見了面,熱情地握手,並側着身子同葉蔭打招呼。李翰林知道,省報記者葉蔭美女是不輕易同人握手的,這個女孩看上去還是蠻矜持的。只是文化局長冷漠對秘書秦頌太過熱情了,引起了他的注意,其實想想也能夠理解,這些下面的局長們對領導身邊的人好一點,其實也是一種公關策略。
李翰林就隨着文化局長冷漠來到了大號雅間,裡面的人馬上站了起來,文化局長冷漠就開始一一介紹,有市文化局副局長、市文聯副主席,給李翰林印象最深的,還有一位博物館館長。
館長很年輕,握着我的手,很激動,他的名字沒有聽清楚沒,又問文化局長冷漠:“你再介紹一遍,叫什麼?”
“白玉,白館長!”文化局長冷漠大聲道。
這一次聽清楚了,他順口說了一句:“怎麼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啊?”
大家笑了起來。
李翰林知道,白玉不會感到尷尬,也不會生氣的。
在一位秘書長面前如此重複介紹一個人,已經就是“隆重推出”了。
果然,在稍後一會兒的敬酒中,白玉還把自己喝醉了。
那幾位副局長、副主席喝酒的“表現”,比較滑頭,遠不及白玉。一位女副局長挨着葉蔭坐,兩人不時頭挨頭講一些悄悄話。李翰林同倒是很少葉蔭說話,但她每見李翰林喝下一杯酒,就會用一種很深情的目光注視着,眼裡有一種異樣。他們彼此之間的這種異樣的心裡變化,做得讓其他的人不知不覺,那目光裡是有意在提醒李翰林少喝酒。
倒是弄得李翰林倒是有些不能自持。李翰林心裡現在的女孩子真是很了得,看人的眼睛很死,也很火辣直接。
文化局長冷漠坐在李翰林的左側,顯得春風滿面。白玉的位置最是“偏遠”,挨着秦頌,看來這裡要數他的級別最低,也最是活躍,但不一會兒,就已經聽他和秦頌稱兄道弟了。
酒過三巡之後,他們就開始談到臺商陳忠先生收藏李翰林寫的那副字,自然又是一番恭維,甚至說他的書法作品已經引起了外界的關注。
李翰林想看來,以字招商的事,全市上下差不多都知道了,他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至於他的作品引起臺灣書法界關注的說法,李翰林就想,假使有一個人關注,那也應該叫關注吧。
不過,他倒是想聽聽白玉對我的字有什麼評價,白玉是博物館長,館藏有很多好東西,他見多識廣,應該能談出一點什麼。正好文化局長冷漠出去了,李翰林招招手,讓白玉坐過來。
白玉開始還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待明白之後,高興得把酒杯都打翻了。
他問他:“博物館有些什麼館藏品?”
“有鄭板橋的竹、張船山的墨猴、八大山人的蘭石圖……”他扳着指頭滔滔不絕地說。
李翰林對八大山人的蘭石圖是情有獨鍾的,一聽就來了精神,“哦,有八大山人的《蘭石圖》?”
“有啊有啊,李秘書長要看,我就送到您辦公室……”
“恐怕你們的規定不允許吧?”
“這有什麼不行的,特事特辦嘛,難道李秘書長我們還有什麼信不過的。”
“還是我過來看吧。”
“也好,也好,博物館隨時歡迎秘書長指導工作。……”
這時,文化局長冷漠回來了,並帶着一位蓄長髮的中年男子,介紹說:“這位是本市知名畫家莫博航,善畫仕女圖,聽說李秘書長在這裡,一定要來敬一杯酒。”
李翰林點點頭。
服務小姐忙添筷加杯。莫博航斟了酒端着酒杯到了他面前,說:“李秘書長的那副字畫得好,淮河書法界也是有耳聞的,我代表淮河書法界給李秘書長敬一杯酒……”
李翰林也站了起來,端了酒杯同他碰了碰,說:“是業餘的,也就是街邊賣字的水平,同你們這些專業書法家不能比啊!”
“哪裡哪裡,李秘書長請坐,請坐!李秘書長筆下的那副字,清雅脫俗,那種境界,也是我們這些搞專業的學不來的。”
莫博航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一仰脖子把酒乾了。
“李秘書長你請隨意,隨意!”待李翰林抿了一小口,他纔回到白玉旁邊坐下。
白玉拍了拍莫博航的肩,兩人說着什麼,看來他們很熟悉,似乎還開着玩笑。
文化局長冷漠又號召他的手下:“都坐那麼穩當幹什麼?敬酒,敬李秘書長的酒嘛。”
幾位副局長、副主席開樣子平時也是很少有這樣的場合單位領導請客,所以一個個喝起酒來都是那麼帶勁兒,就等着局長一句話呢!這文化局長冷漠話音剛落,他們就爭先恐後的又開始動了起來,好在他們都自己喝乾了酒之後,要我“隨意”。
葉蔭,此時,才放心同那位女副局長繼續她們的悄悄話。
又輪到白玉了。白玉用一口地方口音很重的話說:“李秘書長,我再敬您一杯,順便講個故事下酒……”
“好好好,”文化局長冷漠說,“白玉就會講故事。”
李翰林就知道,肯定又是葷段子。雖是他到淮河市政府時間不長,但還沒多少人在他面前說過這個。今天,白玉要不是酒壯着膽,可能也不敢在在秘書長面前開這個頭。
也許是見李翰林沒表示反對,白玉看了看莫博航,說:“我就講一個畫家的故事吧。說唐伯虎大家都知道,唐伯虎點秋香,秋香開始是不願意的。人們都說唐伯虎是大畫家,蝴蝶畫得特別好。秋香也看過的,那蝴蝶確實畫得好,她很想知道唐伯虎是怎麼畫出來的。唐伯虎是怎麼畫出來的呢?”白玉的確會講故事,會丟懸念。
葉蔭和那位女副局長也把頭擡起來,望着白玉。
“快說快說,是怎麼畫出來的?”文化局長冷漠催促道。
白玉微微笑了笑,發現我並沒有說什麼,看了李翰林一眼,像是得到了某種鼓勵就繼續說:“有一天,唐伯虎正在畫室作畫,秋香卻來到了畫室門口,正想進去,但她轉念一想,這麼多天沒見唐寅了,就想給他來個驚喜,秋香想也不知此時他在做些什麼,就在窗紙上戳了個小洞偷看,這一看她只羞得滿臉通紅,只見唐伯虎已脫掉褲子,光着身子,往一個盛有墨汁的盆子裡一坐,然後就在鋪開的宣紙上坐下,不一會當唐寅起身站起的時候,一幅蝴蝶赫然躍至宣紙上,就這樣“坐”出來了……
大家笑了起來。李翰林搖了搖頭,一是表示對講這種故事的否定態度,二是表示並不怎麼好笑。其實,在心裡他還是笑了的。
衆人笑過,白玉又道:“秋香把嘴一噘,什麼大畫家啊,原來這麼簡單,我也會畫的。秋香馬上就回到自己的寢室,如法炮製。可是,讓她納悶的是,不管她怎麼蘸上墨,再坐下去,那蝴蝶就是沒有頭……”
大家禁不住大笑起來。
女記者葉蔭不解其意,急追問:“爲什麼?爲什麼?……”
見大家笑得更厲害,其中那個過來的文化局女副局長不住地拍她,阻止她再問,她才反應過來,臉都窘紅了。
“秋香這纔不得不服氣,人家唐伯虎還真行啊,後來就嫁給他了。”白玉終於把故事講完了。
在座的所有人又都大笑起來……
這時,文化局長冷漠就說了:“其實在一些身居顯位,很多年輕的官員身上,往往都在表面上時刻保持自己的形象,就總是在這方面壓抑自己。殊不知,最容易出問題的,恰恰會是在這一方面。子曰:“食色,性也,你說對吧!秘書長!”
突然李翰林的手機鈴聲響了,大家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李翰林的手機裡傳來市長孟輝的聲音:“翰林啊,聽說省報記者葉蔭到淮河了,我和湯副市長過來看看。”
“是的是的,我們在餘香齋……我現在正在陪她吃飯呢——好的,我等着,大號雅間……好的!”
接完電話,李翰林對文化局長冷漠說:“孟市長和湯副市長馬上要來。”
文化局長冷漠一下子緊張起來連忙吩咐酒店服務員說:“哦,小姐,快快快,把這些全撤了,重擺,重擺……”
那幾位副局長、副主席忙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