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王社衝過來一把拉住朱槿,“就是走,也要等雨停下來。”
雨沖洗着朱槿和文正身邊的一樹木。無論是橫着下,或是斜着飄,兩個人面前一片煙霧彌矇。風搖撼着樹的枝條,樹歡快地揮舞起雙臂和風一起舞蹈。文正擁着朱槿走進一座護林房裡,進了屋子,朱槿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望着門外滂沱大雨,她輕吟到:下雨的天氣容易讓思念瘋長,雨滴帶着我的想念鑽進土裡悄悄融化,滋潤那些植物開出想你的花。很想在自己哭泣的時候,有個人會輕拂我的發,讓我靠在他肩膀上,任淚水溼潤他的衣裳,攬住我的肩,爲我撐起一片天空。
浩緲煙波,水天一色,朱槿被眼前景象帶到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暴風雨中的小屋,水霧瀰漫的水世界,到處流蕩着淡淡的哀愁,空氣裡充斥着難以言喻的愛戀。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王社把朱槿拉回教學樓,兩個人愣愣地望着門外如注的雨水。苦雨歷時彌久,陰雨渺渺,始終不見停下來。王社和朱槿內心的衝動也在不知不覺慢慢滋長,緣分冥冥中註定,雨水籠罩了他們的感情,朦朧曖昧飄忽莫測,纏綿的雨就這樣下到了他們的心裡,滋潤了兩顆落寞的靈魂。愛的迷離繾綣,也使他們體味出所暗示的愛戀之悲涼。雨也歡欣,雨也哀怨,雨也相思,廣闊的雨中世界傳遞着兩個人刻骨銘心的愛戀之情。
“這鬼天氣,一下起來就沒個完,到處溼漉漉,灰濛濛,陰慘慘的,搞得人心火躁。”王社把朱槿擁回辦公室,他擁抱着朱槿,看到朱槿展現出明麗的笑容,清澈明淨的雨水彷彿是她明亮的眼眸。她柔軟的秀髮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絲絲縷縷,溼溼潤潤,清清涼涼,柔柔和和。王社用手指輕輕梳理着朱槿溼漉漉的頭髮。“我從小到大都非常喜歡雨,喜歡雨的那份純潔和明淨,那份溫柔和纏綿,那份空靈而飄渺。”
朱槿又重新坐擁在王社的懷裡,那衣香鬢影和繾綣的青春律動,使夜在這裡瀰漫着濃濃的暖意,她與王社眼神交流的一剎那,雨中的辦公室內溢出一種極其浪漫的氣氛:一朵過眼的雲會叫醒一世的滄桑,一個擦肩的人會輕輕搖落你的所有的盼望,一雙溫柔的小手會融化了冷觀人間的世態炎涼,一副寬厚的肩膀搖曳着人間嚮往的天堂,一顆滾燙的心去努力兌現所有的夢想一場狂風暴雨肆無忌憚的將喧鬧的都市掃蕩,一片洶涌波濤的海淹沒了憤世疾俗時的年少時光,一段難以割捨的情依然深深的烙着心房,一份刻骨銘心的愛明白了撕心裂肺傷斷肝腸,一個人漂泊的家詮釋着什麼纔是失魂落魄淚滿兩行,一個破土而出的新芽呼喊着什麼叫希望,一參天的大樹顆狂風屹立脊樑,一場突如襲來暴雨才明白了什麼叫親人不能兩相望。
朱槿對王社的凝視讓王社突然感到身上不由地打個冷戰,王社不敢看朱槿明媚閃閃的眼睛,只發覺心跳得厲害。模模糊糊中,他感到一雙滑膩冰冷的手鑽進在他身上緩緩地滑動撫弄。他一陣子喘不過氣來,心中卻又充溢着一股說不清楚的舒服激動驚駭,還夾雜着恣肆氾濫。他捉住那雙手,一陣更大的衝動淹沒了他。他的沉默鼓舞了她,一時間,他覺着自己是強健的,更緊地摟住她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感受到身體的驟然膨脹,熱燥得喘不過氣來。他想發泄什麼,又想吞下什麼,還想從她的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他幾乎想撕碎了她,聽到她發出柔弱無力的呻吟,他愜意極了滿足極了,那個曾經帶着微笑給他溫柔的朱槿完整地向他袒露出自己的脆弱。人生沒有彩排,每個人不能總爲昨天的遺憾而嘆息,因爲昨天已成歷史,已確鑿地寫在你的人生上,抹不去擦不掉;也不能把希望寄予明天,因爲明天是多麼的不可預料。
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讓今天成爲明天的遺憾,人生過程中挫折總是難免的,但是希望永遠不會絕滅。就象那棵看似乾枯的無花果樹一樣,希望其實一直還在。只要不輕易放棄,凡事都有轉機,每個人都會等到自己的春天。角落中受傷的靈魂有了愛,把苦難當作一種難得的經歷,學會寬容,寬容世界,寬容一切,學會感恩,感謝生活,不消極麻木脆弱,就是人生的征服者,而不會被生活的風暴所摧毀。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肉體上的痛苦,而是施加在精神上的痛苦。這種痛苦是最殘酷的,它是由人給自己製造一種莫須有的危機,並通過心理上的不斷強化來加重危機的力量,直到最後自己把自己的意志壓垮,喪失了生的希望與勇氣,使自己的精神完全崩潰。人總是習慣於埋藏自己封閉自己將心門關得死死的。其實,把心靈的窗戶打開,外面的陽光就會照射進來,燦爛的陽光就能驅散人性中的陰霾。對待周邊發生的一切事物變化,以平和心接受,本着凡事內求的原則,在體驗中成長,行有不得,反求諸己,調整自我,適應外界,帶着希望懷揣夢想,要做的只是一任揚帆起航。
王社覺得他和朱槿這一次的相親相愛似千年陳酒,酐醇飄香,讓他沉醉。似一首純淨的小詩清新洋溢,讓他沉思。這一份愛如詩如畫如煙如雲,是夢是幻是虛是實,他醉倒在愛的美酒裡。
繾綣過後的朱槿疲憊地睡去,王社望着臉上紅潮未褪的朱槿,他用手輕輕梳理着她額頭上溼漉漉的頭髮,帶着倦意,把頭埋在朱槿的胸脯上,沉沉地睡去了。
雨停了。
朱槿睜開眼睛,窗外已是日落西山。
朱槿覺得自己的心是純潔的,撥開層層迷霧,那是一片湛藍的天空。亂花漸欲迷人眼,亦然亂花迷眼,卻不能迷住她的心。在內心深處,朱槿知道自己還是要和文正結婚的。大學時,她和文龍已經同居過了,再說,自從和文龍一塊分配到墟城以後,文正一直在爲他們的小家做着最大的努力。文正在市委當秘書,自然是住房不成問題的。
紅楓新村是墟城的市委家屬區,每一次朱槿去紅楓家屬區的時候,心裡就會涌現一種難以名狀的激動。在她和文正的愛巢裡,文正在的時候,便會爲她準備可口的飯菜,不在的時候,朱槿一個電話,文正不管在忙碌什麼,都會很快趕回來的。
青春的繁華也只是過眼雲煙,若泥足深陷就難以自拔。朱槿對於這一次學校的人事調整起初是不在意的,但當她得知調整結果以後,才知道什麼叫大意失荊州。她以爲文正在市委自然會給她運籌帷幄,再加上在省城上學時,和老師鄭大明相處得象親戚一般,平時不找他的,找了他什麼事都會辦。墟城師專人事調整應當上報到省教委的,朱槿覺得什麼也不用說鄭大明也會援之以手的。但是,一直到調整的盤子快要端出來的時候,朱槿才被分管領導叫去。當時,她聽到一些情況後,只是覺得不應該這樣的。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勝算的,不管是當初幫忙把她分配到學校的市委官員,還是省城稱兄道弟的師長,再說,自己畢竟是科班出身,個人條件還是足夠的。
“真的是象市面上說的那樣了。”朱槿叫着正在做菜的文正說,“你沒有聽說?”
“聽說什麼?”文正摘下圍裙,他擦拭一下手,“好了,喝酒的菜弄好了,鍋裡再燉一個就行了。朱槿,你中午好象已經喝了不少,現在身上還有酒氣呢。”
“是喝酒了。”朱槿把文正一把拉到自己身邊,“不跑不送,原地不地,又跑又送,提撥重用。這不是醉話吧?”
“至少是暈話。”文正用手擰一下朱槿的臉蛋說,“一個女孩子,老老實實地上班拿工資,等咱們結婚以後,你就天天在家做飯帶孩子也行。什麼跑呀送呀的,朱槿,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多了。好了,準備一下,我陪你再喝一點吧。”
“你不理解我的,也不明白我的心。”望着起身走進廚房的文正,朱槿喃喃地自語着,“不要被城市的花紅酒綠蒼白了心,也不要爲暫時的豐收美滿而挽留了心,那只是魔鬼的黑爪,那只是墮落黑暗的伊始。我的心是一片乾淨的土地,能長出鮮豔的花兒;我的心是一湖澄澈的碧水,能看見快樂的魚兒。誰知我心,我要象鷹擊長空,敢於挑戰世界,無畏一切艱辛與苦難。雖然說時間是絕對不可以浪費的,但是我既然有青春作籌碼,爲什麼不賭一次。成功,固然燦爛;失敗,繼續微笑。我要爲自己的理想立碑,不氣餒,不拋棄,不放棄,就算現在化爲毛毛蟲,我也要待到破繭成蝶,展開雙翼,在空中舞出勇氣的奇蹟。心不怕累,不怕黑,不怕苦。爲了理想,我寧願忍受寂寞和孤獨,三百六十五里路呀,從少年到白頭。”
“你唱什麼呢。”文正放好酒菜,他打開VCD,“如果你真想聽三百六十五里路,我就給你放一段。”
“真是老土。”朱槿嗤之以鼻地扭過頭過,她看了一眼正在擺碟片的文正,邊斟酒邊說,“現在上面提倡下海做生意,要不你也找找路子,也弄個什麼生意吧。”
“公職人員是不準下海的,上面來文件了。”
“狗屁,現在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咱們那些同學象你一樣分配到政府機關下海的還少嗎?李明成立了文化公司,董浩倒騰鋼材,劉樹立販賣二手軍車,吳辰和汪湛承包了墟城大酒店,就是上學時那個窩囊的草包自號大俠的蕭十二郎,現在也弄了個什麼雛鳳歌舞團,領着一個草臺班子到處走穴演出。人家大把大把的把鈔票裝進腰裡,只有你我還死捧着這個撐不死餓不着的鐵飯碗。”
“你們學校正準備專升本,以後,你的待遇會越來越好的。”
“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留在中文系裡教書呢。至少可以拿教師工資,現在學校的老師的工資是有所提高,但我在圖書館,這一次調整又沒有我的戲,新來一個叫靳華的,也就是靠着會擺弄一些人事關係,說白了也就是會跑會送,居然來領導我了。”
“光會跑會送也不行的,關鍵還有要協調好一些人事關係。”
“爲了協調好人事關係,我已經付出得夠多的了。”朱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有時候想,還真不如回老家算了。”
朱槿見文正驚愕地望着她發愣,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和文正一起分配到這個城市,身在異地,有時候她會瘋狂的懷念故鄉,想念故鄉的空氣,故鄉的塵土,故鄉的一草一木和少女時代那個懷戀的身影。想起家鄉,她心痛的感覺再次襲來。當層層的失意包圍,她只想讓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走進來,想在芬芳甘甜的泥土氣息中尋找一絲的寧靜,象兒時拿起蒲公英的細須,鼓起兩腮吹開一把又一把的小傘,帶着驚喜閉上眼睛,許下一個心願。於是,心中便多一份慰藉與欣喜。朱槿很想重塑自己的形象,鍛鍊自己的意志,完善自己的人格,培養自己的信念,當然,只是設想。不管調整結果如何,都要正確面對,責任感使她不能逃避,不能失望,不能停止趕路的腳步。能不能走進理想的境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必須永不停歇地邁步,在泥濘中,在荊棘中,在雷鳴電閃中不斷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