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回家,真對不住大夥,該罰。
尖叫聲響起的那一刻,王思宇的腦子裡登時發出‘嗡’的一聲,剎那間變得一片空白,他慌忙伸出雙手,迅速捂住下身,飛一般地向門外躥了出去,急切間,額頭險些撞到門框,一時間失了方寸,他狼狽不堪地穿過客廳,急忙忙地奔回臥室後,在牀上翻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那件貼身內褲,索性直接穿上西褲,坐在牀沿扭來扭去,最後實在忍耐不住,便徑直走到臥室門外,倚在牆邊,手裡撫摸着牆上一幅字畫,皺着眉頭向洗手間那邊觀望。
漫長的十分鐘過後,洗手間的實木門終於被緩緩推開,之前還披頭散髮坐在馬桶上的柳媚兒,此時已然換了一副模樣,她打扮得清新靚麗,光彩照人,那頭秀髮如瀑布般垂在肩頭,烏黑髮亮,她扭過頭來,向王思宇這邊偷偷瞄了一眼,兩人四目恰好相對,柳媚兒那白皙嬌嫩的鵝蛋臉上倏地飛上一抹紅暈,一直紅透欣白的脖頸,她瞥見王思宇緊夾着雙腿,不住地踮着腳尖,心中頓時雪亮,不禁有些惶恐,慌忙垂下頭,擺.弄着手指,加快了腳步,就如同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惴惴不安地返回房間。
“操.地,可算出來了,女人上洗手間可真麻煩,不知道人家很急麼!”
王思宇長出了一口氣,轉頭望着那亭亭玉立的身影消失在臥室裡,房門又被輕輕帶上,腹中突然傳來一陣絞痛,他趕忙撒腿狂奔,再次衝進衛生間,還未來得急關上門,便匆匆解開腰帶,頃刻間,一泄如注,正揮灑自如、酣暢淋漓之際,腦海裡猛然想起剛纔所見一幕,王思宇的心中不禁砰砰直跳,他站在馬桶邊凝立半晌,努力去忘記那令人遐思無限的瞬間,過了許久,王思宇才漸漸緩過神來,收回早已英姿勃發的物什,低低地罵了聲禽獸,便心不在焉地衝了水,開始洗漱整理起來。
直到他穿戴整齊,轉身下樓時,柳媚兒都沒有從房間裡走出來。王思宇今天的胃口極好,坐在樓下的早餐店裡,一口氣竟吃下四個包子,喝了一大碗豆漿,他拿起餐巾紙抹了嘴,見屋子裡的客人漸漸稀少起來,他便起身走到門邊,把錢遞給胖胖的老闆娘,並叮囑她將一份早餐送到樓上,爲了怕引她的誤會,王思宇特意強調屋子裡的女孩是自己的遠房妹妹,要在家裡住上一段時間,老闆娘接過錢後,很善解人意地丟給他一個曖昧的眼神,王思宇嘆了口氣,他終於明白,有些事情,的確是不能解釋的。
早晨上班後,王思宇回到辦公室,泡上茶水,看了會文件,便習慣性地打開今天的華西晨報,翻到第四版,先看了下督查專欄,專欄裡登載了一條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在省委督查室的大力督促下,環保部門昨日緊急行動,對拒不遷離居民區的大理石加工點進行了一次拉網式清查和查處,在執法行動中,他們將文化路和城廂西路上的兩家大理石加工點強制關停,責令業主馬上搬遷,還附近居民一個安靜舒適的生活環境。
這兩家大理石加工作坊已經開業近兩年時間了,在這期間,兩家加工點的生意不錯,經常施工到深夜,切割大理石造成的噪音給住在附近的居民造成了極大的困擾,讓他們無法在夜間安眠,加工點同時產生大量粉塵,一旦遇到大風天氣,灰塵便被吹得到處都是,嚴重污染了周邊環境,居民們雖屢次向有關部門反映情況,但問題遲遲沒有解決,直到省委督查室在收到材料後,下發《督查事項通知書》,問題這才得以圓滿解決,專欄裡除了文字說明部分外,還附着一幅照片,內容是圍觀的居民在加工點被貼上封條後,紛紛擊掌相慶,場面頗爲感人。
這件事情是朱良玉親自督辦的,乾得很是漂亮,王思宇笑了笑,摸起茶杯喝上一口,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專欄右下角,那裡有一篇篇幅極大的報道,他本是隨意看了看,卻被其中的內容所吸引,看到最後幾句時,王思宇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眉頭開始皺了起來。
這篇報道的標題是《黑心賓館宰客誰來管?》,文章裡歷數了霧隱湖附近的幾家賓館,利用各種手段騙取遊客錢財的事例,比如小姐色誘向客人強索小費;入住賓館僅十分鐘,便收費三百餘元;記者暗訪時慘遭毒打,報案卻被置之不理,一直拖了十餘天卻仍未解決,文章最後一段話語出驚人:“華西省在軟環境的建設上遠遠落後於臨近省份,長期以往,必將嚴重危害地方經濟的發展,希望有關部門能夠真正重視起來,乾點實實在在的事情出來,不要只靠作秀來博取掌聲。”
王思宇拿簽字筆在最後一句話上劃了個波浪線,在末尾打了個問號,隨後丟下筆,呻了一口茶水,搖頭道:“馬勒戈壁的,文章安排在這個位置上,這他孃的是在打臉嗎?你確定沒有打錯人?”
一股無名之火立時躥了上來,王思宇摸起辦公桌上的座機,就想給報社打過去,電話號碼撥了一半,他想了想,又把電話放回原位,平心靜氣地思索了片刻,就覺得這位記者反映的情況應該是客觀存在的,危害性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至於語氣中的譏諷之意,可能也是在遭遇毒打之後,一時氣昏了頭腦,把火發在督查室身上,不過這倒也沒錯,督查室的工作範圍太過寬泛,着實
當得起有關部門這一稱謂。
王思宇拿着報紙走出辦公室,來到二科,見科裡的人大都已經出去了,他便摸出手機,給賀焰飛打了電話,令他下午專門跑跑這件事情,向各相關部門瞭解一下情況,並請他們關注一下這篇報道,如果上面所講的情況屬實,那就應該依法處理那些無良商戶,絕不能姑息養奸,既然那位不知名的大記者給督查室出了題目,王思宇就決定給他個答案。
賀焰飛在電話那端很是不滿,低聲抱怨道:“那篇報道我也看了,那個狗屁記者真是四六不懂,放着那麼多職能部門不去投訴,卻偏偏往咱們督查室身上潑髒水,這種傢伙,就活該他捱揍。”
王思宇心中頗以爲然,嘴裡卻打着官腔,假意呵斥道:“賀焰飛,你這是什麼態度?工作沒做到位,還不許人家發發牢騷了?”
賀焰飛跟着王思宇有段時間了,明明知道他只是隨口一說,但心裡還是隱隱有些發毛,忙訕訕地笑道:“主任,別生氣,小的這就去辦,我也就是發發牢騷嘛……”
掛斷手機後,王思宇返回辦公室,還沒等坐安穩,便接到樑桂芝秘書打來的電話,他趕忙轉身出去,敲開樑桂芝的辦公室,卻見樑桂芝的氣色很難看,正拿着電話在大聲斥責:“你們報社是怎麼回事?把這篇報道放在督查專欄下面是什麼意思?誰指使你們炮打督查室的?”
王思宇知道她是氣急之下,口不擇言,不然哪裡會把事情上綱上線到這種程度,他趕忙咳嗽一聲,又向樑桂芝使了個眼色,樑桂芝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說得有些重了,便停頓了下,隨後擡手扶了扶眼鏡,放慢了語速,但語氣卻依然凌厲,她一字一句地呵斥道:“……不要一句工作失誤就算了,你們的記者隊伍應該好好教育一下了,另外,你們的總編是幹什麼吃的,這種稿子也能讓過,簡直是亂彈琴……”
一番話說完後,樑桂芝不再聽對方結結巴巴的解釋,‘咔嚓’一聲掛斷電話,端起茶杯抿上一小口,臉色漸漸舒緩下來,她衝王思宇笑了笑,點點頭,便笑吟吟地站起身子,從辦公桌後面繞過來,幫王思宇沏了杯茶水,將茶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微笑道:“早上看報紙了嗎?”
王思宇摸着茶杯,笑了笑,不動聲色地道:“看了,已經做了安排,讓二科的賀焰飛去協調,爭取妥善解決吧,怎麼,事情有了新變化?”
樑桂芝點點頭,轉身坐回辦公桌後,擺.弄着手裡的簽字筆道:“省委文書記也看到了,一大早便給秘書長打了電話,說我省的軟環境的確到了應該大力整頓的時候了,半小時前,辦公廳開了會,專門討論此事,最後決定由督查室來牽頭來搞,範圍要擴大化,從企業到機關單位都要進行一次大整頓,要樹立幾個正反典型出來。”
王思宇聽到這裡,忽地恍然大悟,怪不得樑桂芝剛纔發了那麼大的火,原來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落到督查室的頭上了,難怪她心中不爽。
這種工作向來是很麻煩的,尤其是樹立正反典型,更是容易得罪人,鮮花無論獻給誰,別人都會眼紅;反過來,板子無論打到誰的屁股上,對方都會怨氣沖天,這確實是件棘手的事情,兩人聊了半個小時,初步擬定了方案,在出了樑桂芝的辦公室後,王思宇忽地憶起,在督查室這段時間的建樹不多,這令他多少感到有些遺憾。
當然,這是兩方面願意造成的,一方面是他來督查室工作的時間並不長。另一方面,也是由省委督查室的工作性質來決定的,作爲省委辦公廳的下屬機關,其負責承擔的大多事務性工作,都介於務虛與務實之間,其中轉折之處,全在於省委領導的態度,在這樣的部門工作,衆人向來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即便是王思宇,也不得不謹慎行事,極爲小心地收斂個性,不敢做出太出格的舉動,以免爲人詬病。
這當然不是他所喜的,王思宇雖然總是念念不忘行事低調,但低調不等於碌碌無爲,他心裡還是非常渴望在每個工作崗位都能幹出點名堂來的,因此,王思宇在回到辦公室後,就開始低頭琢磨起來,他打算在調離督查室之前,藉助這次治理軟環境的東風,燒出幾把火來……
下班後,王思宇回到家中,打開房門後,不禁微微一愣,只見屋子裡已經被收拾得乾淨整潔,地板也被拖得油亮,他換了拖鞋,躡手躡腳地走進客廳,卻發現桌椅茶几都被精心擦拭過,就連茶杯也被擺成三角形,他走到廚房門口,卻見柳媚兒正趴在餐桌上打瞌睡,王思宇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側,伸出手來,將菜盤上的罩子一一掀開,望着餐桌上滿滿三大盤的西紅柿炒雞蛋,他登時無語,過了許久,王思宇才從錯愕中回覆過來,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
柳媚兒在睡夢中被笑聲驚醒,忽地坐起,在看到王思宇後,她趕忙站起來,扳着椅子坐到王思宇的對面,盛好米飯送過去,緊接着,柳媚兒竟也低頭掩住小嘴,吃吃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