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羣商人們垂頭喪氣地離開,我心裡感到一些好奇。維娜是將我們的組織運營成什麼樣子,纔會有這樣的威勢。她在海都牽一髮,這邊的商人們就稀里嘩啦地全敗了。
“拉萊耶閣下還真會推卸,明知道只要你發話,維娜和提督都會給你個面子。”
白王不知道啥時候跑到我套間門口,好整以暇地在那邊站着。
“問題是我爲什麼要爲他們賣面子呢?”
我看向他:“話說白王殿下這麼閒?上午不是你處理公務的時候嗎?”
“你要離開這裡,我總得送送吧?”白王看了眼我手上的揹包:“看樣子被我猜中了。拉萊耶閣下不至於打算不告而別吧?”
我聳聳肩。還真被他猜中了。雖然我能夠理解白王作爲政治人物,這坑蒙拐騙做局什麼的是他的本分。但拿我做局,我就不怎麼開心了。所幸雙方之前關係也沒到那麼密切的地步,我本打算早上折騰完了這事兒趕緊走的。留這裡還不知道這羣商人會不會再找上門來呢,到時候會耍些什麼幺蛾子就不好說了。
白王深深地嘆了口氣:“也罷,拉萊耶閣下,請您記得,地靈族永遠是您的朋友。”
我揹着包,和他擦肩而過,腳步頓了頓,心裡浮現上來一句話:“我的朋友可不會拿我當槍使。”
這話說出來也沒啥用,人家是政治人物,昧着良心賺取利益是他們的本分。嗯,是他們的本分。
地靈族到海都的道路現在擴寬了不少,雖然仍舊是土路,被來往的車轍壓得結結實實的。
我隨便上了輛擠得滿滿的陸行鳥客車,千辛萬苦給自己找了個座,仰頭就睡。一大早被人鬧醒,我現在特別瞌睡。我的只感到客車開出去沒多遠,就眼前一黑,沉浸到光怪陸離的夢鄉之中。
我看到阿拉米格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中爬起來一個人,他的臉被掩蓋在頭盔之中,看不清楚。在打退了衛兵,搶了一架被阿拉米格人繳獲的帝國飛行器之後,他匆匆地駕駛着飛行器向着帝國的方向飛去。
我看到阿爾菲諾乘坐着帝國的戰艦,中途遭遇襲擊,不得不迫降到一片荒蕪的大地。有人向他們伸出援手。我努力地試圖看清楚來的人到底是誰,但卻被一片濛濛的灰霧擋住視線,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他的臉。
突然我的夢境變得混亂無章,無數人的臉在我面前一晃而過,他們都在高聲大喊着什麼。我剛開始聽不清楚他們的話語,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明白。
“快跑啊!”
“快跑啊!!!”
我悚然一驚,這可不是夢裡的人在呼喊。我真真切切地聽到騷亂之中,四面八方傳來慌亂的叫聲。
我渾身一個機靈,從位置上蹦了起來,只見陸行鳥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本來擠得滿滿的車廂裡,現在早已經空空蕩蕩,車外傳來紛亂的呼喊。
我跳下車,只見好好的一條幹道,現在已經成了充滿殺戮的修羅場。一大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穿着並不統一,拿着各式武器,向着四散奔逃的人們殺去。他們沒有旗號,組織也很鬆散,毫無紀律可言。
但是對於手無寸鐵的民衆來說,這些窮兇極惡的強盜們已經非常致命。
我剛看明白情況,眼角劃過一道黑影。迅速往後撤了一步,我纔看到一柄戰斧砍在我剛纔站着的地方。
“呵呵,有意思。”
戰斧的主人是一隻淺青色皮膚的魯加。他直勾勾地盯着我,臉上勾起了扭曲的笑容。
已經停下的陸行鳥車旁邊躺着幾具屍體,他們無神的雙眼看着天,嘴巴大大地張開,像是在無聲地控訴。
滿地刺目的鮮血,泛起一股鐵腥味。
多久沒有經歷這樣的場面了?
我心裡感到一陣憤怒。當我們在阿拉米格努力將加雷馬帝國推回去的時候,當我們在多瑪奪回王都的時候,都是爲了後方的人民能夠在一片安全的土地上綻放笑容。
這些人是什麼人?敢如此踐踏我們的努力?
我抽出太刀,怒氣驅使着以太在身體裡緩緩流動。對這樣的強盜,不需要留手。
魯加不慌不忙地把手指塞進嘴裡打了個呼哨,附近的十幾個人便圍了上來。
“看起來還是練過的,沒關係,我們人多,大家都來跟你玩一玩。”
我平靜地吐了口氣,雙手握着太刀擺出中段的架勢,眼皮半張半合,被追殺的人們大喊救命的聲音彷彿離我漸漸遠去。
突然,我的心裡猛地一跳,雙目一張,持刀縱躍而上。那隻青皮魯加還沒來得及用斧子迎過來,我的刀已經劈了下去。
不能停!轉起來!
劈下去的手感不錯,我確定已經砍到了東西。兩腳一定,我吞了口氣,腰部用力一扭,刀鋒由下往上斜切出去。
一陣混亂之中,我感到刀鋒像是切黃油一樣削過不少東西,一直到撞上個堅硬的物體,大概是誰的骨頭或者是武器,才轉身換手向着另外一個方向重重地劈了下去。
這不是艾歐澤亞里的招數,而是我自己根據無雙齋教我的那些基礎進階,自己總結出來的羣戰套路。當年日本戰國時候上泉信綱的絕技“轉”可不是轉個三百六十度,像是電風扇葉子一樣平砍過去就行,而是在電光石火之中,洞悉對方的攻擊,進而攻破。
對這羣強盜來說,我根本不需要對他們每個人作分析,只需要以勢壓人,將刀勢展開,他們就只能順着我的勢頭,或是退避或是上前。
退避是對的。
當我凌空將一個撲過來的強盜從頭到腳劈成兩半,他的內臟和腸子被我刀鋒上激起的以太攪成碎屑,半空噴撒,污血更是像噴泉一樣灑了強盜們一頭一臉的時候,這羣強盜終於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慌了。
“魔鬼啊!!!”
還能叫得出聲的人已經算是非常勇敢了。
我看着這羣渣滓兩股戰戰地向遠方逃走,但卻雙腿發軟,根本跑不快,反而渾身哆嗦,平地打跌,爬都爬不起來,只能就地用緩慢的速度向前蠕動。
大道上幾十輛運輸車擠成一團。本來這是一條川流不息的大道,但後續的車輛完全不見蹤影,大約是見勢不妙,早早地跑路了。
貨車的車伕還能棄車,跳上陸行鳥就跑。客車上的乘客就沒這麼幸運了。零零散散的屍體悽慘地散佈在道邊,一直到幾百米外。
在那之後,遠遠的我還能看到幾十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向遠方奔跑。
剛纔我和強盜們的打鬥將強盜們都吸引了過來,那些逃跑的乘客已經安全了。倒也沒必要叫他們回來,省得節外生枝。
我開始打掃戰場,抽出繩子,將那些四肢健全,卻雙腿發軟,無力奔逃的強盜們一個個捆好,帶回我下車的地方。
這裡還有一羣重傷的強盜,要麼斷手要麼斷腿。大量的失血讓他們無力逃亡,只能在地上翻滾着哀嚎。
“好了,接下來我想問問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呸!”
青皮魯加不屑地向我啐了一口,捂着他的斷臂張開嘴。我沒等他說話,順手把太刀從他口中刺進去,把他釘在地上。
“答錯了。下一個誰來回答?”
強盜們噤若寒蟬。
我看向一個人類,他鬍鬚拉渣,臉色枯黃,黃得發黑的牙齒讓人望而生厭。
“我……我不知道……”
“錯!”
刀光閃過,他的人頭已經在旁邊人的懷裡。這個剃了光頭,看起來非常驍勇中年人嚇得渾身癲癇一般抖起來,把人頭甩在地上,捂着臉哭得像個小姑娘。
我聽得不耐煩,用刀面拍拍他的臉:“說話。”
“我……我是新來的啊!我不知道是誰派我們來的,我只知道我們是要搶一批鋼錠……”
“住口!扎卡!”
中年光頭渾身一抖。
我笑起來,這不就露頭了?
出身叱責的是個其貌不揚的瘦子。他的目光陰沉,頷下留着山羊鬍子,鷹鉤鼻,脖子上掛着花裡胡哨的金銀飾物。
看到我注意到了他,他也看向我,臉上帶着一抹有恃無恐的冷笑。我想起來這個人,剛纔這個人跑得最快,雖然嚇破了膽,但手腳並用爬起來倒也爬出去百來米。
可惜,剛纔沒有看破他的身份,要不然在他驚恐的時候把他詐一詐,說不定還真能詐出點乾貨。現在他緩過勁來,就不好拷問了。可惜。
“你是哪位?剛纔倒是跑得最快,倒是很機靈啊。話說你們居然會畏懼一個膽小鬼?”
瘦子陰沉沉地笑起來:“我是誰不要緊,你有本事就把我們都殺了。我的主人會爲我復仇。你壞了他的事,將永遠躲不過他的追擊。”
“是麼?把你們都殺了?”
我環顧了一圈這羣強盜,感覺有點無聊。一羣烏合之衆,就算這次我不在這裡,他們也躲不過海都的追捕。關鍵問題是他們這樣毫無力度的行動背後到底隱藏着怎樣的目的。這纔是我所關心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