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中一直沒說話,在縣委辦,他見慣了這種場面,每與其他單位商量某一個現場會,科長主任們總會對下面單位提出的各種細節提出異議,總覺得某某地方不夠周密,不切實際。
現如今,就是這種狀況,然而,他覺得奇怪的是,大家似乎都在針對郝書記,而負責制定晚會方案的副局長卻成了對方的支持者。既然你有意見,當初怎麼不提?而且,方案還是你經手的,你修改的。
上午,一起討論,你也隻字不提。
他有點明白了,副局長與黃局長是一夥的,郝書記彷彿被他們捲入了漩渦。
部長繼續說:“黃局長也是夠超蛋,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這關鍵的時候病,慶典的重擔都壓在郝書記身上了,所以,你們文化局的同志,要多爲她分擔,特別是副局長,更要主動把承擔責任。目前,我有一個這樣的感覺,你們文化局本身對這個方案意見也不統一,到底是追求高雅藝術,還是追求大衆藝術,思想必須一致。”
有人說:“我們這是廣場文化,必須走大衆化的路子。”
有人說:“這場晚會並不是純藝術,也有許多大衆性節目,可以說,這是一臺雅俗共賞的晚會。”
張建中趁片刻停頓,插進話來:“我說兩句吧!”
目前,他也算文化局的人,按職務排列,除了郝書記和副局長,就該是他了,因此,大家還是靜了下來。
“我主要跟郝書記負責巡遊這一塊,所以,首先感謝,大家對巡遊方案的認可。初步認同吧!晚會方案一直由副局長負責的,我接觸的得並不多,也不太瞭解,現在聽了大家的議論,有一些膚淺的想法。”
這番話巧妙地把副局長與晚會方案的關係交代清楚了,你們的矛頭不應該對着郝書記。
宣傳部長看了郝書記一眼,能感覺到她心裡很舒坦。
張建中說:“剛纔,宣傳部的領導說得非常對,我們搞的是大衆藝術,我們要考慮羣衆的接受能力。”
——我記得,在邊陲鎮搞過一幅大型的宣傳畫,畫面很美,山海相間,藍天白雲,但是,羣衆根本不知道我們要宣傳什麼?有人說,加上宣傳的文字內容,整個畫面的美感就會被破壞了。所以,我們遇到的問題是,讓羣衆知道我們宣傳的內容?還是保持畫面的美感?”
——我們要辦成一場什麼樣的晚會?我想,就像那幅宣傳畫的道理一樣,我們更想讓羣衆知道我們在幹什麼,保證這個提前,才考慮藝術方面的東西。羣衆看不懂,藝術就沒有價值。
——我不是反對培養羣衆欣賞藝術的水平,但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目前,我們需要立竿見影,需要把羣衆融入我們需要的氛圍,所以,我們的宣傳就必須適合他們的觀賞水平。
張建中給郝書記搭了一個臺階,她必須順着這個臺階走上去。她接過話,對副局長說:“你必須認真聽取大家的意見,對晚會方案再進行修改。那兩個節目必須嚴格把關,如果不行,馬上撤換。”
副局長滿臉赤紅。
郝書記一點情面不給了,對部長說:“巡遊這一塊,單靠張副書記還不行,工作全面鋪開,要指導協調許多單位的工作,比如,十個方塊,每個方塊一個行業,每個行業就涉及到幾個甚至十幾個單位,我還是把重點放在這一塊。當初,是黃局長分的工,晚會那一塊如果跟不上,是不是麻煩宣傳部抓一抓?”
退並不是壞事,此時,就像水落石出,副局長工作沒做好,甚至別有用心,就*裸地呈現出來了。你想害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今天,太感謝你了。”回到辦公室,郝書記對張建中說,“如果,不是你在會上說清楚,宣傳部那些人都以爲,是我的責任。”
“如果,黃局長沒住院,副局長不會把那方案搞得那麼糟。”
郝書記笑了笑,說:“現在讓宣傳部去超那個心吧!讓那幫科長去針對他吧!我們搞我們巡遊。”
“其實,也可以讓宣傳部的人加入我們,他們的政治嗅覺比我們強,本來,這種活動就是一種政治活動。”
他當然不能說,如果,出了差錯,宣傳部也可以承擔一部分責任。郝書記很有些不願意,這不是把自己與副局長等同起來了?也要靠宣傳部那些科長們把關?
“具體還是我們自己幹,幹成了,再請部長來檢查。”
只要他檢查,就是認可,就要承擔領導責任。這與宣傳部的人蔘與進來不一樣,第一,那些科長們討不到功績,第二,自己也不用負完全責任。
張建中心裡想,這也是一種工作藝術。別看郝書記是個女領導,也有許多值得自己學習借鑑的東西。
下午一上班,郝書記又把張建中叫進她辦公室,跟他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如何指導協調十個方隊,十個行業的工作。
敏敏上午就到文藝組上班了,郝書記叫她過來做記錄。談到後來,前面的有些記不住了,就問敏敏,敏敏拿着筆記本尋找,可能記得潦草,一時沒找到,張建中便湊過去一起找,郝書記坐在大班椅上,看兩人腦袋幾乎碰腦袋,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不想驚動他們,便不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敏敏一點不知道郝書記出去,發現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倆時,心一陣狂跳,張建中反而尷尬了,她不懂掩飾自己,臉就像自己內心的晴雨表,這會兒,一張薄薄的臉紅得透明。
見她捂着胸口,馬上把目光移開,你可不能瞪着她的敏感部位,別讓她對你產生某種厭惡,認爲你是一個猥瑣的男人。
“郝書記什麼時候出去了?”他沒話找話說,心裡卻在比較,想她沒有汪燕豐滿,想自己並不能一手握完汪燕,卻能握住敏敏。
無恥!張建中,你非常無恥!你怎麼可以想這些呢?難道你喜歡一個女孩子,想得到的就是這些?
你已經變成一個壞男人,被汪燕帶壞了。
不知不覺又偷看了一眼,心裡想,那裡還沒吸過男人氣息,如果,如果……一定也會像郝書記那般膨脹起來。
張建中彷彿又看見郝書記那兩個肉球從泳衣裡彈了出來,心比敏敏跳的還要快,然而,他的臉很平靜。
這是敏敏最最吸引你的地方,就像當初,你吸引汪燕一樣。他突然明白了,汪燕爲什麼跟你在一起,心裡便有一種被騙的感覺,被污辱的感覺。
他告訴自己,你要想好了,你喜歡敏敏什麼?也像汪燕當初那樣喜歡你嗎?如果,你只是覺得她是一張白紙,可以在上面畫最美好的畫卷,以後也有可能對她失去興趣。
以後,爲什麼總想到以後呢?以後,誰又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當初,你張建中想到會調到縣委辦嗎?會陰差陽錯調到邊陲鎮嗎?會想到認識汪燕認識敏敏嗎?那時候,你覺得阿花是你心目中的女神,覺得你們就那麼在小巷子裡相守一輩子。
以後,總是變化莫測,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自己二十幾歲以前,縣城幾乎一成不變,但後面這幾年卻發生了翻來覆去的變化,小小的縣城一下子向四周擴展了那麼多,比原來的面積還要大了。人的思想也在變化,創新似乎成了口頭禪,每個人都在謀求創新,謀求改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