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闆有了明確的態度,就等於給了常海裕一把尚方寶劍,那這件事情處理起來就很容易了,至少在嶺南,高建彬的話是暢行無阻的,幾乎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阻力。他回到市局的辦公室後,就把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找來,安排把肇事司機移交給檢察院。
副局長王寶華有些猶豫的說道:“局長,這個事情我們是不是再研究一下,劉市長專門給我打過電話,對這次的肇事逃逸案做了指示。他要求我們市局考慮到投資商的因素,一切要從維護招商引資環境的角度出發,做事情要有點彈性。再說,受害者的家屬都簽署了諒解書,還賠償了一百萬的精神損失費,承擔所有的治療費用,我們不依不饒的非要把這個小女孩送進監獄,有些不大合適吧?”
略微一停又說道:“陽輝房地產公司可是國家知名的大企業,實力雄厚關係網複雜,這次來到我們嶺河市投資建設樓盤,可是省委常委、省城市委書記米慧君的關係,更麻煩的是,這是劉市長親手引入的重量級房地產項目,不瞞您說,我的壓力非常大。”
常海裕心裡有點冷笑,這個王寶華是前政法委書記顧連東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是本地派系的成員,自然要聽劉昭鑫的話。他心裡很不滿的想到,老子平時不搭理你們也就算了,還以爲我害怕你們不成?
老闆很明顯已經對劉昭鑫的所作所爲看不過眼了,你們還在做夢呢,看起來市局的工作很有必要調整一下。副局長對我這個局長的命令,居然當面提出了異議,是藐視我這個當老大的存在嗎?
常海裕只用一句話就輕輕鬆鬆的讓王寶華閉緊了嘴巴,說道:“王寶華同志。這個處理意見是高書記親自做的指示,如果你有異議的話,可以向高書記當面反應一下你的意見!”
王寶華多一個字也不敢說,灰溜溜的從辦公室走了。高建彬想要對付他一個副處級的幹部,就如同伸手碾死一隻螞蟻那麼輕鬆,他哪有膽子向老闆反應問題,嫌自己的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是不是?什麼省委常委,什麼市長,在這位大老闆的面前都是浮雲。
劉昭鑫回到市政府的市長辦公室,抓緊時間看這次活動的實施方案和具體的數據體現,這樣的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高建彬這個老闆遲早都要離開嶺南,照眼下的情形。嶺河市很有可能升格進入副省級城市的序列。他要給高層領導一個好印象。
正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他自然很不耐煩,這是誰這麼沒有眼力勁?看了看號碼他卻立刻接了起來,國家電視臺和國家黨報的記者就要來採訪了。關鍵時刻可不能出現什麼大紕漏。
劉昭鑫溫和的說道:“寶華,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你們市局那邊難道發生什麼重大案件了?”
王寶華急忙說道:“剛纔常海裕給我下了命令,要我把陽輝房地產老闆賈總的女兒移交給檢察院提起公訴,罪名就是交通肇事罪,我攔不住他!”
劉昭鑫眉頭微微一皺,說道:“這個常海裕,怎麼搞的,我不是和他說的很清楚嗎?這是普通的肇事逃逸,不是交通肇事罪,他這是在破壞我們市的投資環境,這樣吧,我馬上給他打個電話!”
王寶華話還沒有說完呢,劉昭鑫就把電話掛了,他嘟嘟囔囔的說道:“你這也太心急了吧?”
劉昭鑫等常海裕接起電話,就很不高興的說道:“常局長,對於陽輝房地產董事長兼總經理賈總女兒的事情,我和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這個房地產公司是我們市招商引資的重大成果,對於能夠積極參與我們市經濟建設的企業,做事情不能那麼刻板生硬,適當的有點彈性不好嗎?而且女孩子的年齡還小,肇事逃逸的性質並不類同交通肇事罪,她雖然做的不對,可你們市局總要給人家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一連串的質問,把常海裕也給惹火了,說道:“劉市長,這個處理決定是高書記做出來的,你要是有什麼意見,直接向高書記反應吧,我現在執行的是市委的命令!還有,到底是肇事逃逸還是交通肇事罪,這是我們專業機構認定的,請市政府不要干涉我們的工作!”
任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常海裕打的就是這個算盤,壓力大怕什麼,有老闆在上面撐着呢,劉昭鑫最好不要一錯再錯,要不然誰都救不了他。
劉昭鑫沒有計較常海裕掛斷電話的無禮行爲,他此刻滿腦子想的是,高建彬如果知道了這個事情自己插手了,會不會由此產生什麼不好的看法?
上次省建的處理意見已經引起他的強烈不滿,這次要是再觸及了他的底線,那後果幾乎是無需置疑,再也不可能往上走一步了!正在有些失魂落魄的時候,手機又響了,劉昭鑫無奈的接起來說道:“米書記,我是劉昭鑫。”
米慧君很不滿的說道:“昭鑫同志,你們市公安局的那個常海裕,到底是怎麼回事?非要揪着人家陽輝房地產賈總的女兒不放,對於這種破壞投資環境的領導幹部,你作爲市長可不能這麼放任!這可是我介紹給你的投資商,能到你們那裡投資,也是爲嶺河市的經濟建設做出了貢獻的,你可不要寒了投資商的心!”
劉昭鑫心裡有些腹誹,什麼介紹給我的投資商,還不是看到嶺河市的經濟發展前景,急着過來分一杯羹,說的倒是大義凜然的。
可這個房地產公司的到來,也是給他爭了面子的,這一點他也不能不認賬,只好說道:“米書記,這件事情我實在是無能爲力了。賈總那邊還是找找別的關係吧!高書記專門對此案做了批示,要求公安部門予以嚴厲追究,嶺河市的局面您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高書記說了話。誰也不敢不執行。”
米慧君嘆了口氣說道:“那先這樣吧,你要求公安局的移交手續緩一緩,總能做得到吧?給我兩天的時間,我先給高建彬打個電話。不行再和賈總找找其他的關係!”
本來高建彬並沒有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這也很正常,他的工作實在是太繁重了,別看他不做具體的事務,可對戰略的決策和長遠目標的把控,做方案也把他累得不輕。
看着手機上顯示的米慧君的名字,高建彬的心裡有些警惕,前段時間去京都開會,在譚家菜吃飯的時候爲了藍馨。蕭國劍等人把她的小叔子狠狠的收拾了一頓。後來她打電話想要求情。自己並沒有理會她。這次到底爲了什麼呢?
高建彬接起電話說道:“慧君同志,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了,有什麼吩咐嗎?”
米慧君笑着說道:“知道高書記的時間忙。我長話短說,陽輝房地產公司的老闆賈總。是我在京都的一個好姐妹,她的女兒前兩天開車的時候撞傷了一對母女,這小女孩膽子小,看到闖禍了就開車跑了,但是後來賈總給受害人補償了一百萬,承擔了所有的治療費用,公安局那邊想要按照交通肇事罪處理,您看,是不是可以改成肇事逃逸,對於小女孩,我們總要給她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高建彬微微一笑,說道:“米書記,對案件做出什麼樣的結論,或者採取什麼手段進行處理,這是公安機關的權力,他們是專業的執法機構,是具有權威性的。我雖然是市委書記,但是也不能隨意干涉市局的工作,這一點希望你能諒解。”
米慧君沒有想到高建彬這麼不給面子,說道:“高書記,賈總也是你們的投資商,對經濟建設做出了不少的貢獻,難道就不能通融一次?”
高建彬說道:“嶺河市歡迎投資商到我們這裡尋找商機,達到一種共贏的合作效果,投資必然可以得到回報,我們不存在利益關係。”意思就是,投資商來嶺河市搞項目,爲的是掙錢,不是什麼做貢獻,付出了也得到了,嶺河市不虧欠這些人什麼。
米慧君說道:“高書記,陽輝房地產公司可是京都的企業,賈總所在的家族也是數得着的大家族,我也提示你一句,你要堅持這麼做,恐怕會有點得不償失!”
哦,威脅我,高建彬最討厭這種拿着家族勢力壓人的行爲,淡淡的說道:“米書記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我很想見識一下京都大家族的能量是怎麼樣的。”瞎了你們的眼,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
在嶺河賓館的大套間裡,一個氣質高雅的女人來回走動着,神色非常的緊張,眼睛就沒有離開手機哪怕一秒鐘,身爲人母的那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眼看着女兒就要進入訴訟程序了,她怎麼可能不焦急萬分。
可是,這次接到的還是個壞消息,米慧君打電話來說道:“採萱,實在對不起,高建彬那傢伙根本軟硬不吃,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樣,我們還是找找別的途徑吧!”
賈採萱說道:“你說吧,找什麼人能和他說的上話,京都那邊我來想辦法。”米慧君說道:“高建彬是張家的外圍嫡系,你們家和張家的關係怎麼樣?”
賈採萱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找張家的張文城給高建彬遞句話,算起來他還是張文華的哥哥呢,這樣的面子應該足夠了。”
高建彬剛想找人問問這家房地產公司的底,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他看到是個陌生的號碼,笑了笑說道:“好快的速度啊,看起來這個什麼賈總,倒是個厲害人物!”
接起來說道:“哪位,我是高建彬。”對方笑着說道:“建彬啊,我是張文城,算起來也是你的二伯。”
高建彬眉頭輕輕一皺,找的居然是張家的人,倒是很對路!不過張家我只認張文華書記,還有張老,什麼二伯三伯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於是說道:“原來是張部長,請問有什麼吩咐嗎?”
張文城一聽就怒了,高建彬的語氣顯得很疏遠,稱呼官銜。表示和他是有距離的,人家不認他這個二伯。他說道:“是這樣的,京都沈家的孫女在你們市開車的時候出了點意外,聽說你執意要把她定爲交通肇事罪。沈家的兒媳婦無奈之下找到了我,建彬啊,沈家和張家的關係很不錯,希望你看在張家的份上,就放過那孩子一次吧!按照年齡算她還是個小女孩嘛,有了錯誤批評教育爲主就行了,把她送到監獄,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高建彬聽得心裡很煩,張嘴閉嘴的都是拿着張家壓我。當我欠你的?很冷淡的說道:“張部長認爲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我一個市委書記每天處理那麼多的工作,哪裡有功夫管這種事情!說我給什麼沈家的孫女定罪,那都是些沒有的謠傳。是不是交通肇事罪,那是公安局的工作。她們家不服從處罰可以找政法委投訴,也可以找檢察院或者法院,這麼屁大點的事也要找我,我管得過來嗎?”
張文城聽得目瞪口呆,我靠,我的耳朵沒有聽錯吧,好歹也是個省委常委兼副省長,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呢?高建彬拒絕也好還是配合也好,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誰曾想他做的這麼絕,根本就不承認有這回事,所有的話沒法說出口了,怎麼接話茬?
張文城氣的渾身直哆嗦,說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給市局打個電話說一聲吧,也算是你給張家做了一次回報。建彬,這些年我們張家可是沒有虧待過你,幫張家做點事也不會讓你太爲難吧?”
高建彬最反感他這樣說話,說道:“那您就讓張書記給我個電話吧,不幫自己人幫外人,胳膊肘往外拐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說完就把電話給扣了,懶得理會這種人。
張文城聽到高建彬居然敢掛他的電話,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老羞成怒之下就給張文華打了個電話,火冒三丈的說道:“文華,那個高建彬你是不是養虎爲患了,讓他給張家辦點事,他就翻臉不認人!你要給張家找回這個場子來,要不然傳揚出去我們張家就成京都圈子的笑柄了!”
張文華覺得很奇怪,說道:“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先和我說明白,上來就衝我一頓嚷,你哪來的這麼大火氣?”
張文華是張家的繼承人,現在又是一省的封疆大吏,張文城不過是個新提拔的副部長,對着他可不敢發橫,就把沈家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張文華一聽就火了,說道:“高建彬那是我們張家外圍成員的嫡系核心,在老爺子的心裡,地位與張家人是等同的,你這都做了些什麼爛事,難怪他說你胳膊肘往外拐!你不幫他也就算了,怎麼還去要求他向別人低頭,本末倒置顛三倒四的,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麼大年紀見識比不上一個年輕人,張家欠他沈家的?”
張文城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張文華接着說道:“我在海州市的時候是幫了高建彬幾次,可沒有他的幫助,你以爲我能到今天的程度嗎?嚴格的說起來,他不欠我們張傢什麼,而是我們欠了他很多。人家能到現在的地步,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拼搏,是因爲所做的成績得到兩任首長的青睞,不是我在後面推動的,張家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你怎麼就不明白這個概念呢?”
頓了頓又說道:“建彬現在還能認自己是張家的外圍成員,這是他的品格,依他的實力完全可以自成一系,甚至已經成了一個強有力的派系,你知道他的關係網有多麼深厚,說出來嚇死你!按照你的所作所爲,我們張家成什麼了?靠着那點小恩小惠的,就要挾人家的小人?就你這樣的胸襟和氣度,這輩子也就到頭了,讓我找場子,我害怕自己羞死!”
被自己的弟弟劈頭蓋臉一頓,張文城臉上還真是掛不住,沈家那邊可是許諾欠他個人情的。但是他一點招都沒有,張家在京都是個大家族,但主要的能量和關係網都在張老這兒,別的張家子弟屬於大樹底下好乘涼的身份,他跑到老子面前告兒子的狀,腦袋被門板夾了?
賈採萱聽到張文城的回覆,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張家的人出面都不管用,難不成這事要找家族的老人出面?她急忙給自己的老公打電話,仔細的說了這件麻煩。
沈家第三代的子弟沈新銳,聽到女兒撞了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秀媛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賈採萱說道:“我們女兒倒是沒有受傷,可現在被市局關在滯留室,準備移交給檢察院提起公訴,你要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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