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劉昭鑫的心裡也是有無限的感慨,當時他堅定的支持高建彬對全市的各項改革,立志要把家鄉舊貌換新顏。由此也得到了高建彬的器重,得到了全市幹部羣衆的認可,就在高建彬步步高昇的時候,虎口奪食一樣的把他推到市長的職務上。
嶺河市的市長含金量有多高,這是顯而易見的,有多少人羨慕這個崗位,包括京都大家族的子弟都眼紅,妒忌的人用眼光就能把他活活殺死。劉昭鑫曾經爲此鬥志昂揚,決心跟隨着高建彬的步伐爲自己的履歷寫下光輝的篇章,可是現在到底怎麼樣呢?
他這個市長很累,是這樣的,作爲本土領導幹部的他,有着太多的人盯着他,人羣不一樣目的也各不相同。
很多省裡的領導和曾經的同事,都在找他爲自己人要工程項目,人情關係網的因素和壓力,他怎麼可能拒絕?你今天不答應人家,將來別人就有可能會難爲你,而且翻臉不認人的名聲也不好。
老部下爲了前程向他這個領導要升官的機會,他能不給嗎?人家爲什麼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還不是爲了博取一個好的前程,要不然跟着他有什麼意義呢?
家鄉的父老鄉親向他要資源要政策,要的理直氣壯,你是村裡出去的人,當然要特殊的照顧,這些要求都是在市政府規定的範圍以外提出來的,不答應,那會臭了大街的。親戚朋友和家人同學。要他爲孩子安排職務。能一點面子也不給嗎。動不動就是爺爺輩的人拄着柺杖來找他。
劉昭鑫也知道,就是在一次次的妥協中,他逐步的喪失了在高建彬面前的信任度,終究最後害的還是自己。他說道:“高書記,是我辜負了您的信任,我被眼前的勝利衝昏了頭腦,我對不起全市的父老鄉親,我隨時做好準備。把這個職位讓給有能力有思想有抱負的人,對此我毫無怨言!”
高建彬說道:“工作上的失誤我可以理解,但是思想上的錯誤那是不可原諒的,你已經變得讓我認不出來了,同樣都是嶺河市出來的領導幹部,你也看看曹揚是怎麼做的,人家還是個感性的女同志!昭鑫,你要爲我爭口氣啊!你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你是我選定的掌舵人,這一點有誰不知道?可你現在呢。還是以前的你,一點進步都沒有。不進則退這個道理還用我說嗎?”
劉昭鑫說道:“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就是敗也要敗得無怨無悔,從現在開始我會證明給所有人看的,我爲我自己的行爲彌補以前的過失!”
高建彬滿意的說道:“很好,這纔是我記憶中的你,看起來你還有藥可救,拿出你以前的鬥志來,跟着我的腳步大幹一場,重新找到你的價值。嶺河市這樣的環境是千載難逢的,錯失了這個機會,你覺得還有第二次嗎?人總要爲自己留下點什麼,以後你就專心的服從我的指揮,我會把最困難最重要的工作分配給你!”
嶺河市反腐倡廉的力度竟然如此的強勢,這讓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高建彬這是要玩火嗎?拿下這麼多的領導幹部,光憑着一個市紀檢委書記的能量,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這背後策劃的人肯定是最高的掌舵人市委書記!沒有他的允許甚至親口指示,市紀檢委能被一大羣領導幹部們用口水淹死。
高建彬的性格,嶺南省委省政府和嶺河市委市政府的大多數領導們都很清楚,平時還有點情面可以講,一旦他要決定做某件事情的時候,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絲毫沒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但即便是這樣,有些被紀檢委督查室請喝茶的幹部們也不甘心束手就擒,拼命地動用關係網尋找一線生機,只要想去做,就不可能找不到辦法,頂多就是結果理想或者不理想而已。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省委領導們是不肯出面的,他們很清楚反腐倡廉工作的重要性,誰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栽跟頭,多幼稚啊,說出去都會讓人嘲笑,沒水平不說,還是個低級的錯誤。
可凡事都有例外,這不,省政法委書記劉寶嶺,就被這樣的事情難住了。站在高建彬的院門口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才按響了門鈴,不多時,高建彬親自出來開了門,把他請到了客廳裡。
高建彬笑着說道:“寶嶺同志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了?有什麼事情吧?”劉寶嶺遲疑了一下,說道:“高省長,我來是爲了鳳霞縣長貪污的案件,我也不敢爲他開脫,想請您打個招呼,要市紀檢委的同志對他高擡貴手從輕發落。”
高建彬的臉上表現得很平淡,給劉寶嶺親手倒了杯熱茶,從茶几上拿起煙來遞給他一支,微笑着說道:“李思海這個人能讓你冒着這麼大的風險爲他求情,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據我所知,他之所以被市紀檢委調查,是因爲他明知道幾個企業是空殼企業,還多次違規批示縣財政進行政策性補貼,導致大量的資金白白的浪費,並且被那些人肆意揮霍。”
然後說道:“據查,每年國家財政部和省財政撥下來的款項,有很多筆都不知道去向,他還有行賄和受賄的事實。市紀檢委得到的情況顯示,李思海在省裡和市裡經營了一張實力很強的關係網,以前也不是沒有人舉報他,但最後的結果卻是查無實據。”
劉寶嶺聽到這裡,神色有點驚慌失措,急忙說道:“高省長,我絕對不是因爲受賄而出來幫他說話的,我可以用黨性向您作保證,如果您不信任的話,我隨時願意接受省紀委或者國家紀檢委的調查。”
高建彬納悶的說道:“你這麼急着撇清自己幹嘛,我也沒有說你就是因爲受賄纔來說情的。你的神經也太敏感了吧?我是想要知道你和李思海的淵源。爲了什麼原因纔不得已出面找我。”
劉寶嶺嘆了口氣說道:“我之所以爲他求情。說起來也是因爲抹不開這個面子,李思海的大哥李思兆和我是大學同學兼舍友,我家當時的經濟情況不大好,得到了他家的不少幫助,由此也欠了這個情。我的這個同學從來沒有找過我,他也是個很正直的領導幹部,這次弟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眼看就要被判刑了。家裡給了他太大的壓力,李思兆也是沒有辦法才求我一次的。”
高建彬淡淡的說道:“根據我的判斷,李思海的案件遠遠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還有更多的內幕可以挖。違規批示政策性補貼給空殼企業,這我能明白其中的緣由,無非就是關係戶的子女套錢用得的障眼法,鑽了政策的漏洞。那麼多的錢居然找不到去向,這就說不通了,財政部和省財政廳這些年一共撥了多少錢,那都是有據可依有帳可查的。十幾個億的天文數字,哪怕就是十分之一被挪用。也是驚天動地了,何況挪用的不只是十分之一。”
劉寶嶺的心猛地一沉,這位新老闆闡述的事實也表明了一個態度,他是不會對此事善罷甘休的,僅僅抓住一個源頭那還不夠分量,這次嶺南怕是要遭遇到一場反腐的大風暴了!
嶺河市紀檢委這幾天的行動,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前奏而已,打騾子驚馬,要的就是讓那些領導幹部們活動起來,把經營的關係網全都暴露出來。
爲了挽救他們自己的命運,這就成了一道必答題,沒有第二個選擇。敢於站出來干預或者操縱的人,必然是利益鏈的受益者,以後的結局也就不用說了。
高建彬語氣非常嚴厲的說道:“劉寶嶺同志,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你對這件事情瞭解多少,這是自從我來到嶺河市以後,遇到的最大一起案件,我的決心不容置疑!敢向扶貧資金伸手的領導幹部,有一個辦一個,不管是什麼級別的領導,也不管他有多麼深厚的關係網。你以爲國家紀檢委的工作組,年前來到嶺河市,是專門爲了交流領導幹部財產申報公開制度的實施經驗嗎?”
劉寶嶺這次不是擔心了,而是渾身冒汗,汗水直接就把襯衣溼透了,一擰都會滴水。他害怕,很害怕,特別的害怕,國家紀檢委的省部級領導親自帶隊來到嶺河市紀檢委,這個事情大家都知道,可誰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目的。
這麼短的時間內,一個新到任的市紀檢委書記,就能如此大範圍而且高效率的偵辦這麼多案件,抓到了那麼多的證據,一點風聲也沒有走漏,很不正常的一個事情。
市紀檢委的領導幹部都不清楚這個任務,說明國家紀檢委的精英們參與了辦案,談明華藉助的是外力,爲了保證任務的達成,擔心某些手眼通天的人物事先得到消息轉移贓物或者證據,甚至提前逃跑,這是最有效的手段。
而想出這個計劃和方案的人,估計就是眼前的這位高省長了,不按常理出牌,這是他的一貫作風,謎底沒有解開的時候,誰都猜測不到他的意圖和手段。
高建彬冷冷的說道:“我磨亮了刀張開了網正等着他們自己跳出來,你卻偏偏第一個出頭干預案件的審理,劉寶嶺同志,你覺得你所謂的個人感情因素,這樣的理由能拿到我面前說嗎?我不否認人情關係網的能量大得離譜,很多時候我也要受到牽絆,可是凡事都要有個度,有些原則和底線是不能突破的。這次我就當是沒有發生過這件事,不過,下不爲例!”
劉寶嶺站起來說道:“我明白了高省長,以後絕不犯類似的錯誤,那我先走了。”
高建彬也站了起來,說道:“等等,我有兩點要求,第一,今天我和你談話的內容要絕對保密,一旦走露了風聲,你的下場會很慘。要是別人問起來,你把事情推到我的頭上,要表示出受到了我的嚴厲批評。第二,你是嶺南的省政法委書記。管着全省的公檢法隊伍。該做的工作一定要做。”
又說道:“紀檢委的同志們都是精英。終究還是人員太少,取證工作有些難度,這方面和警察隊伍沒有辦法相比,你給我準備一支精幹的行動隊,隨時等候工作組的安排,人員一定要絕對可靠,兩天內集合完畢,安排到一個秘密的地點。交通方便的地點。”
劉寶嶺走出高家的時候有些不滿的嘟囔着說道:“這還用裝嗎?本來就是給你批了一頓!”
回到家裡,客廳裡有個和他年齡相仿的人坐在沙發上,眉頭皺得很緊,看得出來,他的情緒有些低沉。桌子上的茶水都涼了,卻沒有動一動,反而菸灰缸裡有不少的菸頭,有些只是抽了兩三口,這就表明他的內心很亂。
看到父親進了門,劉小雪急忙站了起來。給他也倒了杯茶水,劉寶嶺有些歉疚的說道:“老同學。真是對不起你,我沒有辦成你託付的事情。”
這人正是李思兆,他苦笑着說道:“我也知道想讓高省長改主意,希望極其渺茫,我也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畢竟犯案的是我的親弟弟。”
劉小雪在一邊說道:“爸,怎麼你一臉的不高興,難道高建彬批你了?他也真是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幹嘛要把事情做得這麼不通人情!”
劉寶嶺哼了一聲說道:“小雪,你不要沒大沒小的,那是嶺南的副省長,是你隨便亂叫的?”然後苦笑着說道:“我都覺得自己很慶幸了,這次高省長沒有對着我暴跳如雷,就是我的造化,不過一頓暴風驟雨還是免不了的。思兆,你先坐着,我回房間換身衣服,襯衣都溼透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高建彬和他的關係,李思兆此刻的眼睛瞪得老大,大家都是省委常委,按理說劉寶嶺的排名還在高建彬這個新常委之前,就是不答應說情,也不會做的太過分的。可是現在的情況說明,高建彬的強勢和能量,遠比傳聞中的更加可怕,劉寶嶺在他面前只能是當下屬的份,沒有平等對話的資格。
劉小雪眼珠一轉,說道:“爸,您和李叔叔慢慢聊,我要出去一趟。”不等劉寶嶺說話,她就轉身跑出了客廳。
等到劉寶嶺回來,李思兆說道:“寶嶺,你我也都不是外人,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減緩我弟弟的罪行?”
劉寶嶺想了想說道:“也不能這麼說,如今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你弟弟配合紀檢委的同志,把案件調查清楚,這個時候不能再猶豫了,紀檢委的工作組調查的情況,和自己主動招認的情況,那是兩個概念,只要有立功的表現,我想還有機會向高省長說情,至少我還有個拿得出手的理由。”
然後說道:“這次高省長是下定了決心,對這個案件非要一查到底不可,爲的就是讓那四個國家級貧困縣排除干擾和障礙,全面進入經濟高速發展階段。他的能量有多大,你可能也聽說了一些,我告訴你,他的決心是不會因爲外來壓力而有所動搖的,你找誰都沒有用,至少在嶺南還沒有制約他的力量存在。”
高建彬有些苦笑的看着門外的劉小雪,無可奈何的打開門,說道:“今天你們父女兩個是存心給我找麻煩是不是?你老爹剛走,你就找上門來興師問罪,我招惹你們劉家了?”
劉小雪氣呼呼的關上門,也不看高建彬,直接就進了客廳,坐下後說道:“可你招惹我了,不管怎麼說,怎麼也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讓我老爹那麼沒有面子嘛,他的襯衣都溼透了,被你給嚇得!”
高建彬說道:“你老爹那是自作自受,明知道是個火坑還要硬往裡跳,我不收拾他收拾誰?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對他夠寬容的了,換成是別人你以爲一頓批評就完了?”
劉小雪忽然甜甜的笑了,走到他的身邊抱着他的胳膊說道:“這麼說我在你心裡還有點分量了?那好,晚上做點好吃的,我要來吃飯,甜甜還在老家沒有回來,機會難得哦!”
高建彬大驚失色,說道:“你不會又想找我陪你出去唱歌吧,大小姐,我晚上還要寫方案搞計劃,真的沒有那個時間!”
李思兆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知道高省長是個傳奇人物,據說有很多京都的首長非常器重他,一個農民家庭出身的人,在沒有任何背景的扶持下,居然走到現在的地步,他的謀略和手段不是我等能想象到的。好吧,看起來我有必要去見見我弟弟,到了這樣的時候再看不清形勢,我也沒有辦法救他了。”
劉寶嶺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私下給談明華打個電話,要他儘快的安排你去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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