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州城裡,豫王李成器盛怒之下將行軍長史裴思諒革職收監,使得州城內的氛圍也更加的凝重緊張。
此次天兵道行軍,既是豫王出掌權力,也是朝廷在神都革命後第一次的大規模用兵,因此員佐配給也是囊括才流,僅僅隨軍的文官便有百數員之多。這樣一個幕僚班底堪稱豪華,甚至雍王西行返回關中的時候都遠有不及。
員佐隊伍規模龐大,雖然有充裕的才力爲用,但前提是在一切官員才士管控有序的情況下。若掌軍的大將本身便無御下之能,而衆員佐們又多有摩擦與立場上的分歧,反而會造成職權的模糊、決策的混亂,軍令不夠明確,本身的力量也會產生極大的內耗。
天兵道大軍北上伊始,這種分歧與內耗還沒有凸顯出來。
畢竟當時大軍還有一個確鑿的作戰目標,那就是將突厥趕出河東,並且還有一個穩定的朝廷作爲後盾,甚至文武將官們還不無暢想,豫王此次統軍建功、歸國之後想必便會正式的入主東宮。而他們這些隨員們,自然也就會順理成章的成爲東宮儲君的屬臣。
然而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卻大大超出了他們的設想。矛盾第一次顯露出來,就是在面對突厥請降的問題上。
有人認爲自高宗永淳舊年阿史那骨篤祿叛唐並建立汗國以來,突厥叛亂就成爲北方最大的邊患問題,之後長達十幾年的時間裡,北方的邊患壓力越來越嚴峻,如果能夠接納默啜的請降,可謂意義重大,會給內外大勢都帶來極大的改變,同時還能掩蓋天兵道大軍作戰不利的問題,奇功可誇。
另一部分人則就認爲突厥屢叛屢降,默啜又奸猾狡詐,特別是在剛剛寇掠河東之後便請降議和,只是爲了爭取時間、消化這一場戰果,重新確立其在漠南的統治地位,狼子野心,絕不可信。
朝廷一旦貿然與之議和,非但會錯失掉最佳的征討時機,默啜也會藉此招搖蠱惑、繼續壯大自己的力量,如果其人再次反叛,那麼朝廷的威信將會蕩然無存,對周邊諸胡的震懾也會進一步被削弱。
不過這一次的矛盾並沒有引發什麼爭執,因爲豫王直接決定接見突厥所派遣的使者,希望能夠通過將突厥重新納入大唐的羈縻秩序中來建立自己的事功與威望,對軍中的反對聲直接就視而不見了。
行軍大總管在軍中本就有極大的權威,再加上豫王身份特殊,其人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就連隨軍御史們也不敢強烈反對,對此也只能默認下來。
豫王這一次一意孤行,雖然讓矛盾存而不露,但起碼軍中還是有一批支持者的。畢竟這件事如果操作好了,也的確是大功一件,行臺與雍王那麼強悍也沒能逼得默啜請降,但豫王與天兵道大軍卻做到了,孰優孰劣,大大值得討論一番。
可是接下來朝廷密令豫王班師回朝,甚至就連爲使北上的狄仁傑都橫死於途,很快就讓局面變得微妙且被動起來。
一方面朝廷的指令顯示出眼下的朝廷局勢變得極爲危險,非但不能作爲大軍後盾,反而需要大軍歸國定勢。另一方面,朝野之間對與突厥議和的反對聲之強烈也超出了他們原本的想象,狄仁傑寧死都不願擔當此事,長安的雍王更旗幟鮮明的反對,甚至擺出了兵諫朝廷的架勢。
形勢發展到這一步,天兵道衆文武將官們內心裡也是驚懼有加,就連已經南行抵達汾州的豫王都被羣衆生生勸回。
與突厥議和,畢竟是豫王做出的決定,如果豫王走了,那麼無論留守誰人,該不該繼續進行此事都是一個莫大的難題,搞不好就是一個身死族滅、聲名狼藉的下場。
也就是到了這一刻,整個天兵道大軍的氛圍就發生了轉變,私心壓過了國事,不再有一個統一的目標與強大的領導。
雖然私心未必就是私慾,但哪怕僅僅只是出於個人的道德操守而提出自己的觀點意見,但卻未必能夠獲得羣衆認可,那最終也只會淪爲爭執吵鬧,使得人心、情勢越發複雜。
這一次關於全軍要不要舉哀服縞的爭執,則就將此前所累積的矛盾隱患完全爆發出來。
雖然員佐們理由滿滿、各抒己見,但更深層的一個邏輯則就是籠罩在豫王身上那一層光環正快速黯淡下去,員佐們不會再無條件的服從豫王,已經有了各自的盤算考量。
豫王盛怒之下將行軍長史裴思諒革職收監,隨軍羣衆們也不得不稍作讓步,於太原州府舉哀服縞,但卻仍然沒有擴及到全軍。且不說豫王草堂悲臥,羣員們在散會之後也都各懷心事。
就在羣衆們各自散去後,又有一路甲兵簇擁幾員將領策馬馳入州城,及見州城已經舉哀,幾人不免大驚失色,下馬之後便匆匆登堂。
“殿下,這、這是……”
登堂一名中年人見豫王已經素縞於身,不免更加驚慌,然而豫王只是埋首啜泣,自有別的官佐將都畿所傳來的最新消息彙報上來。
“停手、停下,朝廷制命入城之前,不得亂作淫禮!”
中年人聽到這一消息,忙不迭頓足怒吼。
“老賊也要逆我?”
李成器聽到這話後再次忿聲咆哮起來,只因語調沙啞,實在有欠威嚇。
中年人同樣也是一位長史,倒與天兵道大軍沒有直接的聯繫,乃是豫王府長史,名爲唐奉一。
聽到豫王斥聲,唐奉一連忙跪地道:“事中從容則就於禮,事中困蹇則權於急。聖人之所榮衰,豈能道說爲憑!殿下乃君父元息,絕不可折屈作禮,若諸軍不能盡縞,則所參事諸員之罪!若家國痛失君主,則需羣衆被髮跣足奉嗣繼統,豈可獨哀於素堂!”
說話間,他也不管豫王能夠接受幾分,再次疾聲道:“請殿下即刻遣員招取諸軍總管兵符,更以王府親事令!既已罷免行軍長史裴思諒,天兵道舊令即需盡廢,諸軍之內唯殿下教令是命!諸軍總管俱以親事府典軍當直營事,軍機先掌,再更以諸率府行事!今天兵道諸軍機人事仍於朝中總領,若河南亂制入軍移命,則殿下權勢盡去……”
眼見唐奉一神情嚴肅、語調急促,李成器一時間也是有些發慌,並不無遲疑道:“我現在仍非元儲,擅作僭越,幾人能從?況今羣衆俱知,若再……”
“天中道崩,豈是常情!殿下若不雄鳴此際,更待何時?諸員爭論不足爲計,唯諸在營總管,可以暗告都畿秘誥入此,使諸將急奉殿下南歸繼統!但得軍機不失,餘者俱是後計,若軍機不密、則後計俱無!”
唐奉一一邊說着,一邊行至案前,擡手將剛剛擺設起來的秘器文物掃落,並繼續疾聲道:“臣爲執筆,請殿下持符降命。另臣此番出行單于道,已募幾州酋首可以暫作城傍守護,大軍短日即可南行定勢!”
唐奉一還在伏案擬令,而他歸城的這一幕也落在了一些時流眼中。就在州府左南倉城中,已有十幾人圍聚於室,一個個都面色憂重。
“前日敬暉於營中接見張嘉貞,張嘉貞何人,諸位想必已知。雍王於河東諸州所布人事,張嘉貞便是領銜。其人並無朝職,卻能受敬暉接見,意味着什麼,想也不必多說。”
一衆坐席裡率先發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名爲崔挹,官職是隨軍的監察御史,新從汾州返回太原,將自己於汾州所見稍作講述,然後便嘆息道:“聖人既崩河南,雍王入朝掌國已是確鑿無疑,諸位可以不必再存幻想。張嘉貞入說敬暉,若敬暉畏勢倒戈,則天兵道歸路已斷……”
衆人聽到這話,也都暗歎一聲,當中幾人便下意識的望向席中一名老者。
老者名張循古,早在神都革命、雍王兇懾都畿的時候,張循古一家便與雍王積怨頗深,自身被流放安南,險些死於遠鄉,一直等到朝中開始清洗雍王勢力,才得以歸朝,此前在河北擔任刺史,督運糧草來到太原。
見衆人都望向自己,張循古忍不住冷哼一聲,有些不悅的說道:“諸位無需如此望我,雍王用事向來威術專恃。向年已是桀驁難敵,如今趁虛入國,怕將更加的無人能制,將受迫害者,怕不能只我一人。”
聽到張循古這麼說,在場衆人神情俱有幾分不自然,作爲聯絡人的崔挹便又開口說道:“在場諸位,俱我鄉表名流,正因同憂此困,所以齊聚一堂。朝中袁中丞所計不成,以致雍王獨大天中。此前還有權勢約束,即便雍王逞兇,所害僅只在朝諸家。可如今,恐要延及鄉土。諸位或許以爲言有誇大,但如今河東諸家名門又有幾戶能從容於鄉?”
唐家得國近百年,始終奉行重內輕外的策略,所以世道名流想要求得政治上的進步,往往都遷居兩都。當然也並非所有名族都是如此選擇,還是有一部分留守於鄉土。
河北名族諸多,自然也就不乏名族留戀鄉土而不重視朝廷所給與的名爵。在場衆人,便多有此類。
他們或是因爲勢位不夠顯達而與雍王沒有什麼直接的衝突矛盾,但雍王所奉行的一些政令策略卻讓他們頗有牴觸,特別是有關鄉勢鄉資的競奪,天然的就讓他們感到危險。
聽到崔挹與張循古接連發聲,衆人也都各自發表自己的看法,但除了一些情緒上的擔憂之外,並沒有什麼有價值、可實施的策略。
“如今天中、雍王雖權傾一時,但仍有多處無從涉及。河東因地近而鄉勢失守,但河北卻少有其聲跡傳揚。且此前朝廷多有恩授方伯於河北,此俱雍王無從掌控之人事。袁中丞謀事不謹,害身害事,但如今仍有豫王……”
講到這裡,崔挹眸中精光閃爍:“豫王對雍王常有怨謗,且勢力傾軋、彼此不能相容。裴思諒、唐奉一等立朝年久,無志於外,若得控領事機,則必謀導引豫王歸國。裴思諒因言惹厭,已遭廢事。唐奉一日前巡邊,本就是爲大軍鋪設後方,今既歸來,一定會再議豫王歸國。但豫王絕不可歸!”
只要能將豫王留在北方,便等於掌握了一張政治牌。特別是在朝中大勢崩壞,尚未有強權震懾四方的情況下,豫王這個身份簡直是大有文章可作。所以將豫王留下來,對一羣別有懷抱的人而言確有莫大的吸引力。
在確立了這樣一個目標之後,接下來衆人再作討論時就順暢得多了,並制定了一個先據河東、招聚河北的計劃,並各自分派了一些任務。
在唐奉一的一番力勸之下,豫王李成器也終於意識到眼下的重點,取來掌軍符令快速的在上署名,要將諸軍總管招聚到城中再宣新令。
書令擬定之後,自有豫王親事府諸員入內領命傳達,唐奉一站在堂前交代一些細節事則,然而正在這時候,廊左突然飛來一支勁矢、直接摜入唐奉一胸膛中!
“保護豫王殿下!”
眼見唐奉一中箭而命喪當場,在場護衛們無不震驚有加,先將廳堂牢牢把守住,然後才又分遣員衆們去擒殺襲擊者。
襲擊者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名爲王同皎,是豫王府一名執杖親事。在箭殺長史唐奉一之後,王同皎也並未逃離現場,身邊自有數員持械與入前捉拿者短作對峙,王同皎仰頭大吼道:“天子崩,豫王立!擁從大功,誰人不貪?內外勇壯廣有,豈容巨賊一人貪奪!”
伴隨着王同皎的吼叫聲,庭院外便再次涌入數百披甲卒衆,爲首者正是崔挹等幾人。控制住了庭院通道後,一衆人便振臂大吼道:“請豫王出見!”
一片嘈雜人聲中,李成器戰戰兢兢站在門後,壯着膽子向外吼叫道:“你等奉誰指令,竟要犯上作亂!”
“臣等渴於擁從大功,豈敢悖主作亂!聖人駕崩河南,寶位不容空懸,家國社稷、臣等元從前程,俱仰殿下一人!請殿下當堂相見,容臣等俯首進言!”
崔挹等人再次大聲迴應道,見豫王仍是不出,便又吼叫道:“今雍王專據兩都,挾衆弄威。殿下若與直爭當下,能勝否?雍王用政苛猛,向無仁術感人,殿下與之爭不能勝,非是智短力弱,唯因聲勢不聚。臣等志力投獻,殿下倨而不見,是自絕於衆、自棄於民?”
堂中李成器聽到這話,默然片刻後才又回答道:“你等持械非禮、譁然號呼,誰人敢親近?若真是誠意投獻,先自棄刀劍兵刃!”
“高祖舊年龍興太原,莫非也是以此逼勒元從?臣等生死不足計量,然若將奉大事之主不以雄壯示人,則意不能平!殿下將欲袖手待死,又或奮然效事祖宗,臣等恭待!雍王,大敵也,若無輕生樂死之志,臣等豈敢鳴此壯聲!”
聽到外間如此吼叫,堂內李成器神情變幻一番,終於將牙一咬,擡手排開前後衛士,望向堂外衆人,指着仍然橫在前堂的唐奉一屍首大聲道:“我長史何罪?你等竟敢強殺於我當面!”
“唐某邪計進言,幾誤我主,所以殺之!”
見豫王露面,崔挹等人自投器械於地,然後又拜倒說道:“國中橫禍陡生,雍王大權新掌,志驕氣傲,短時之內絕難攖鋒!殿下乃皇家嫡正,天下俱知,自難隨勢而改。若急於南歸而強爭短時,是以短擊長,唯鳴聲長有,則人望鹹聚!高祖聖躬亦曾委於舊隋,非墮志輕身,英雄待時而出!”
李成器聽到這話,神情便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長期的滯留太原,已經讓他心情紊亂,乍聞父親身死,更是方寸大失,同時又充滿了矛盾,一方面希望能夠歸都,另一方面卻又畏懼面對堂兄。
唐奉一一番力勸,他雖然勉強應從,但心裡還是多有猶豫。而現在聽到崔挹的進言,卻讓他心中的愁困有所化解。是啊,他滯留不歸併非不孝,先祖創業故事中也有隱忍與等待,才最終創建出這唐家天下。
“縱有異見,論明即可,何至於當堂刺殺!”
雖然心裡已經認同了崔挹這番說辭,但想到唐奉一橫死於自己面前,李成器終究有些不能釋懷。
聽到李成器此言,剛纔射殺唐奉一的王同皎便卸甲入前,叩地沉聲道:“臣雖忠心可剖,但終究失禮在前,恭請殿下懲罰!”
“人以刑威嚇衆,我以寬恕納士。唐長史雖然進言失正,但也事我多時,無功有勞,且着員盛殮。親事雖然忠勇可見,但當直護衛者需謹慎自守,秉性既不匹配,解事出府,且入營伍當用。”
聽到豫王如此判決,在場衆人無不稱頌英明。這一場亂事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且解決的尚算和平,並沒有引起大規模的騷亂,只是以崔挹等爲代表的一部分河北人得以霸佔在豫王身邊,開始爲豫王出謀劃策。
崔挹等人權力新得,一方面自然是繼續貫徹唐奉一前計,要將諸領軍總管召集起來、以把控軍權,另一方面便是着人入太原府獄收斬裴思諒、蘇味道等人。
然而當使員趕到府獄的時候,監獄中卻早已經人去室空,與此同時,太原城東南方向的軍營也異變陡生,一名領軍總管突然率領所部人馬直向郊野出逃。夜中敵我難辨、聲訊難通,崔挹等人只能嚴令諸軍各守營盤,不得擅出。
這一夜雖然變故頻生,但是由於錢糧物資俱屯城中,且大軍指揮系統還未崩壞,因此倒也沒有發生席捲全城的動亂。
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局勢就開始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首先是趁夜出逃的數營人馬並沒有潰散於野,而是轉移到了太原城外的晉陽宮,與此同時,大量的帛書紙令出現於太原城周圍的鄉野間,所書寫的內容便是朝廷奪豫王官爵、並勒令其人即刻歸都的制令。
還有以幷州大都督府長史蘇味道名義簽發的書令,着令天兵道諸軍限時撤離太原城,並禁止州縣再向城中輸送物料,否則以通賊謀亂論罪。
幾道書令,給太原城局面所帶來的震撼不可謂不大。雖然城中即刻做出了反應,分遣諸路人馬去清理掃除那些書令,但相關的內容卻已經盡爲城中軍民所知。
如今的太原城本就人滿爲患,形勢緊張,此前在大軍的震懾之下尚能維持一定的秩序。可現在就連大軍本身都出現了舉部分裂出逃的情況,軍心因此大亂,於是便造成了軍民大舉的出逃,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士民下意識的逃到晉陽宮附近。
畢竟相對於客軍暫駐的天兵道大軍,無疑幷州大都督府的書令對民衆們要更加的有號召力。眼下太原城裡已經亂成了一團,晉陽宮所在無疑便成了一個可作投奔的去處。
面對如此混亂的局面,無論是已經被奪官爵的李成器、還是好不容易搶奪到軍中事權的崔挹等人,一時間也都沒有妥善的應對策略。
特別此前率部出逃的行軍總管龐恂卿,乃是勇將龐同泰之子,于軍中威望不低,給諸將士們帶來的震撼自然也是極大,這也直接影響到了軍機調整的效果。
這樣的亂象足足持續了兩天多的時間,太原城中才又將軍勢約束起來,一萬大軍離城前往進攻晉陽宮。然而這時候的晉陽宮已經不再是幾千孤弱之衆,除了蜂擁投來的城中士民之外,最重要的是汾州司馬敬暉揮軍北上,與晉陽宮守軍協同防守。
“形勢至斯,豫王應知事不可爲。爲免戰亂真起,請讓我陣前出使,勸導殿下歸國!即便不幸於陣,也要讓殿下知警知返……”
局勢發展至此,已經到了極爲危急的時刻,此前與蘇味道等一同出逃的裴思諒便再作請求。
蘇味道聞言後卻搖了搖頭,指着裴思諒嘆息道:“阿翁雖有純情相報,但嗣相王卻長惡不悛,非獨爲禍國中,更有悖棄宗廟大逆之謀,已非俗情能作寬恕!兩軍對陣,確需遣使,但卻並非阿翁。”
說話間,蘇味道將手一招,自有一名老者被引出,竟是此前與崔挹等同謀的張循古。張循古現身之後,即刻大聲道:“監察御史崔挹等說嗣相王以險謀,事若成、則南面長驅入國,事不成、則北出遁於塞外,更引突厥爲其進退張計,悍拒制誥,欲以北疆獻於突厥!如此大惡,天理難容!臣幸列監國元嗣瓜葛之屬,不畏失身之險,入探奸謀,宣告天下!”
“嗣相王欲悖國投胡,罪證確鑿,大惡難恕!唐家將士,份是無辜,繳械不死,全身保義!”
李葛等久伏太原的行臺故員們,如今也都充斥於戰陣之中,一俟晉陽宮內鼓角聲大作,便向對陣呼喊並上馬衝殺起來。
對陣中軍勢本就草草聚結,遠不夠凝實,當聽到這些響徹天地的呼喊聲後,不免將士遲疑,無心爲戰。隨着鐵蹄衝入戰陣,整個戰陣更如氣泡一般被扎破炸裂,快速的潰敗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