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說,跳樓自殺事件與企業有關嗎?我個人認爲沒有多少關係。
李向東說,從人道的立場說,死了人,總不是好事,企業給予一定的撫卹已經盡了人道,但從道理上說,這與企業一點關係也沒有。企業的管理有問題嗎?枯燥的工作流程有問題嗎?你美好的憧憬破滅更與企業一點關係也沒有,更別說你失戀和家庭發生不如意什麼的。
李向東說,情與理必須分開。有時候,我們就是分不清情與理。情是一回事,我可以表示同情,盡一點人道,但並不說明我就有錯,理就是理,是一種很冷血的東西。
莫老闆聽了李向東情和理的闡述後,很有些感激。
當副總經理請示他,李向東要找當地政府官員談一談時,他拒絕了,他說,他有什麼需要了解的,讓他來跟我談。我不能因爲他鬧得與當地政府不愉快。如果當地政府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不是說我莫老闆不相信當地政府處理問題的能力嗎?於是,副總經理便把李向東他們引到了莫老闆辦公室。
莫老闆說:“你有什麼話,請跟我說吧!”
李向東笑了笑,說:“那我就談點不成熟的看法吧!希望能給莫老闆提供一定的參考價值。當然,也希望通過莫老闆向當地政府反映反映。”
他說,開始,我也有一種誤解,也覺得接二連三發生自殺事件,企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通過了解,當然,還是很匆忙的瞭解,漸漸認爲,企業在對待員工方面還是能了許多工作。也就是說,你們的人性化管理,還是頗到位的。
他說,做爲一個企業,能化費那麼多的精力,爲員工解決住食問題,能爲員工生活環境創造那麼一個鬆寬的環境,我認爲,已經是比較滿意的,如果,沒有發生自殺事件,相信當地政府也是非常滿意的。
他說,但是,一個人需要的還不僅僅是物質上的給予,許多時候,他們更需要精神上的給予,在他們思想上遇到跳不過的坎時,他們需要的是一種溫情,一種善意開導,一種受傷後的安撫。你的企業缺少的正是這些。
李向東說:“我認爲,在這方面,企業充當的只是一個配合的角色,冷血地說,企業可以不用管這些事。但爲了企業更能留住人,員工們更加努力地爲企業創造經濟效益,還是應該肩負起這個責任,這對企業本身是有好處的。”
他說,剛纔,總經理帶我們去看了一下生活區,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這裡比我們青山市屬下的一些縣城人口還多,說他是一個大城鎮一點也不過,然而,它卻與真正意義上的城鎮不一樣,在真正的城鎮生活,有家庭溫暖,有親情安慰,在外面遇到挫折,回到家裡,還有渲泄的地方,還有父母的寵愛,有一起長大的兄弟朋友的寬慰。
他說,生活區聚集的都是青年人,他們涉世淺,思想波動大,遇到挫折,卻因爲爭強好勝,未必會向外人傾述,日積月累,心理扭曲,就會有那麼極個別的人走極端,生髮出輕生的念頭。
他說,這是我們面臨的一個新問題,政府部門大搞招商引資,扶持企業不斷髮展壯大,形成了一個個類似於你們企業這樣的大生活區,十多萬年青人聚集在一起,然而,幾乎沒有那個部門關注這些年青人的思想動態,他們只想着,這是企業的事,這是企業的事嗎?這是一種新形勢下,滋生的社會問題,政府應該肩負起教育引導的責任,肩負起他們健康成長的責任。
李向東說:“我想,莫老闆應該是某市的政協委員吧?”
莫老闆點點頭。
李向東說:“我希望你能以政協委員的名義,向政府提提這方面的意見。你們市像你這樣的企業不少,像這種青年人聚集的大生活區也不少,政府應該把如何加強這部分人的管理提到議事日程,再不能讓這些生活區成爲社會的盲點。”
莫老闆說:“李市長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的企業發生了這樣的事,由我提出這個議案,恐怕會讓人誤會,以爲我在推卸企業的責任。”
李向東說:“你可以集中幾個像你一樣的大老闆,聯名提這個議案。”
小郝記者說:“我是不是可以寫一篇文章?叫《從跳樓自殺事件淺析政府的責任》。”
李向東笑笑,說:“你自己看着辦吧?但文章裡不能提到我。”
小郝記者說:“到時可別怪我剽竊你的觀點。”
老鄺說:“李市長在乎的是結果。”
莫老闆說:“文章就不要寫了吧?一看到關於跳樓自殺的文章,我就頭痛。”
李向東笑了笑說:“你放心,小郝記者會有分寸的。這文章登出去,多少可以轉移其他人的視線,對你和你的企業也有好處。”
莫老闆說:“真要這樣,我可就感激不盡了。”
他說,你不知道,這一天,我頭都大了,一個個記者就像*債一樣,好像我是儈子手,好像那員工是推下去的。
李向東說:“有一點,我還是想提醒你,你給予死者家人的撫卹金,要慎重,數額未必要那麼多。”
他說,我知道你是好心,但這麼做,反而會讓一些想走極端的人更堅定信心。
他說,你可以轉變一種形式,先付一半,等事情平息了,再組織一個回訪安撫活動,那時候,再支付另一半。不要讓那些輕生的人認爲自己死後,還能給家裡人帶來一筆不菲的撫卹金。
他說,聽說,昨天跳樓的人,曾打聽過,以前死的人是不是有十萬元的撫卹金?我想,如果沒有那麼多,或許,他會覺得自己死得不值!或許,就不會下那決心了。
莫老闆連連點頭,說:“我沒考慮那麼多,也沒考慮得像李市長那麼細。”
他說,今天能認識李市長,真是我的一大榮幸!
他說,請允許我,請求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留下來吃頓晚飯,我召集幾個企業老闆聚一聚,你跟他們說一說向政府提議案的事。
李向東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這不行。”
他說,我只能給你出出主意,想想辦法,但不能參與進來。
他說,我這已經有些管過界了,管到別人地頭來了。這不是在青山市,具體事你別指望我。
回市縣的時候,老鄺問李向東,你怎麼不跟莫老闆提你的事呢?李向東說,我怎麼提?這種狀況,他自己都顧不過來,哪有心情再管其他事!他說,不提反而比提好。其實,他不是不知道我來幹什麼?如果硬要提,還讓他覺得我那麼幹動機不純?我那麼幹只是想討好他,把他引到青山市去。他說,等他緩過氣再說吧!
話音未落,李向東的手機便響了。
莫老闆在電話裡說:“你看看,我這忙得都找不着北了,就只顧自己,也沒能抽時間談你的事。”
李向東笑着說:“我的事不急,等你忙過這一陣再說吧!”
莫老闆說:“過幾天,我一定去青山市拜訪你,好好感謝你!”
李向東“哈哈”笑,說:“你太客氣了。其實,爲你們企業服務,是我們每一個政府官員應該乾的事!”
莫老闆說:“水平不一樣啊!如果,你在我們這當市長,我的企業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李向東說:“不能這麼說,我這也是事後諸葛亮。如果,什麼事都沒發生,我也不一定能未卜先知。”
放下電話,李向東信心十足地想,莫老闆的鑄造分廠一定能在二河市落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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