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宏偉那副苦瓜臉,陳太忠心中忽生不忍,他知道,王局長同唐亦萱,應該是有點關係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唐亦萱爲我做了這麼多,哥們兒也不能太下她的人的面子吧?
他走到甯瑞遠身邊,輕輕一碰對方,等甯瑞遠訝異地扭頭的時候,他的下巴向劉東凱那裡聳聳:瑞遠啊,別難爲這個了,那廝纔是重點呢。
甯瑞遠當然能看懂這樣的暗示,他笑嘻嘻地搖搖頭,打斷了王宏偉的話,“好了好了王局長,這根本不關你的事,一種米養百樣人,我是開公司的,我很清楚,手下人有的時候,是不會那麼聽話的啦……”
一邊說着,他一邊看看劉東凱,“倒是說劉副局長,星期五的時候,你好像說了,你是管紀律糾風的,這是你的職責範圍吧?”
劉東凱賠着笑臉走了過來,“呵呵,沒錯,這件事啊,週五一回去,我就向王局和路政委彙報過了,當時我就提出了,對這種害羣之馬,一定要嚴懲,我個人的建議是雙開,不過眼下,還有些流程要走……”
甯瑞遠的話雖然綿裡藏針,可劉副局長根本顧不得計較那麼多,誰能想到,兩天前還是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人物,在一夜間就來了一《 個絕地大翻盤,瞬間就成了人人追捧的香餑餑?
每當想到這裡,劉東凱就禁不住慶幸不已。幸虧當時,我很有遠見地做出了嚴懲肇事者的決定,否則地話,這一關真的是難過了,是的,沒有人敢忽視黃老在這個城市乃至於這個省份的影響力。
至於向陳太忠認錯賠不是,這種小小的屈辱。他已經不介意了,沒有這個前奏。他也不可能那麼決然地做出上述決定。
想得再惡劣一點的話,如果當天他不是硬着頭皮服了軟,陳太忠想收拾他,怕是都不用再收集材料了,只拿眼前這件事做文章,就足以將他收拾下去了!
也正是因爲這個,他才能在今天。陪着政法委書記乃至於市委書記一起出現,要知道,若不是他在這件事裡很固執地堅持了自己的意見,又準備了大量地材料,陪着王宏偉一起出現的,應該是路政委纔對。
對別人來說,這是一件很不幸地事件,可對他而言。這是一個顯示他才能的機會,他是不幸的,因爲他捲入了這件事中,可是他又是幸運地,因爲他……向一個小人物彎腰了!
“還要走什麼流程?”政法委戎書記冷冷地插話了,“特事特辦好了。對這種官僚主義作風嚴重,給社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又嚴重阻礙鳳凰市經濟發展的害羣之馬,直接雙開就完了……”
說到這裡,她扭身看看章堯東,“堯東書記,我是堅持這個主張的,您看?”
“嗯,”章堯東點點頭,面無表情。“你是政法委書記。我就不多說了,不過。這種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再聽到。”
這兩句連消帶打,弄得戎書記臉上都有點掛不住,她心裡清楚,章堯東對秦系幹部也不是很待見,這還是她平日裡比較低調,換給秦小方是政法委書記,沒準還有更難聽的話呢。
章堯東也沒管她地感受,臉略微側一下面對甯瑞遠,又泛起了一絲笑意,威嚴中不失親近之意,“呵呵,小甯,以後在鳳凰市,再遇到什麼事情,直接打電話給我,你們是支援鳳凰市經濟建設的大功臣,這種事情,不能讓它再發生了。”
這個堯東書記,說話倒是有些章法的,陳太忠遠遠地看着,頭不由自主地微微點點,就是嘛,大家好歹也是政府官員,不能表現得過於見風使舵的吧?
這一刻,他的心情有些矛盾,既希望甯瑞遠受到市裡足夠的重視,卻又不希望大家顯示得過於諂媚或者說急功近利,無論如何,他自己也是鳳凰市官場中的一員,這些領導表現得太過份的話,他自己都難免會有點“羞與爲伍”地恥辱感。
章堯東的表現,挺符合他的期望值。
章書記的話才說完,一旁一個小年輕就遞了張小紙條給甯瑞遠,“甯總,這是章書記的電話,有急事的話,可以打最下面地那個手機,開會都不會關機的。”
“哦,謝謝了,”甯瑞遠接過紙條,摸摸自己的病號服,轉身將紙條遞給了裴秀玲,“我沒口袋,小裴你先幫我收好。”
“章書記是鳳凰的父母官,一般我也不會去打擾的,”他笑笑,臉上是不卑不亢的神情,“有什麼事的話,我會找陳科長的。”
“陳科長?”章堯東聽得就是一愣。
“哦,就是他,陳太忠,”甯瑞遠反手一指陳太忠,“是招商辦業務二科的科長,年輕人做事踏實,也有分寸,我爺爺都很喜歡他。”
“哦,你就是陳太忠?”章堯東扶扶鼻樑上的眼鏡,上下打量陳太忠幾眼,露出一個和藹又不失威嚴地微笑,“早聽說你了,不錯,是個好乾部,也不虧我讓他們把你借調到招商辦。”
一邊說着,他一邊轉頭看看秦連成,“小秦啊,怎麼樣?我對你地工作還夠支持吧?呵呵,太忠這樣的好小夥,是該給他加點擔子地……業務科長?不錯,嗯……”
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在嘀咕,這個招商辦,什麼時候出來業務二科了?
秦連成更是聽得滿頭黑線,他那業務二科,不過是隨口說說拿來應急的,眼下人家當着市委書記和政法委書記的面,說出了這話,可要他怎麼收場?
招商辦不過是副處級的單位,規模也小得可憐,但真要說起來,這個辦公室在鳳凰市官場絕對是個不可小瞧的單位,這年頭經濟掛帥,誰敢小瞧這裡?
想想他作爲一個副廳,還掛了這裡主任的頭銜,其重要性就可想而知,那不僅僅是高配,而且高了還不止一級呢。
以秦連成的地位,也不能一手遮天地搞出一個業務二科來,那裡一個蘿蔔一個坑,人員編制和級別,都卡得死死的,否則的話,章書記也不可能知道那裡沒業務二科。
“哦,章書記對我們招商辦,真的很重視,”秦連成不敢看章堯東的臉色,只能對着甯瑞遠說事兒,“嗯,甯總你想在哪裡投資,儘管開口,有堯東書記做後盾,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一邊說着,他心裡一邊暗暗決定,等一下,還是得找個機會,跟章書記解釋一下業務二科的來歷,沒辦法,人家甯家認這個,他就算能蒙過章堯東去,可甯瑞遠卻未必肯答應。
“有什麼可擔心的?”甯瑞遠一聽這話,新愁舊怨不由得涌上心頭,**,就在兩天前,我擔心的東西還那麼老多呢,現在大家一看沒什麼危險,都把腦袋探出來了?
“哦,這個投資啊,”他拉長了語音,原本他是想說得客氣點的——老話說死了,“民不與官鬥”,可眼下既然想到了那些不愉快,他的怨氣,少不得又爆發出了少許。
“嗯,現在我不想考慮這件事了,以後……以後再說吧,”他強忍着心裡的不快,輕輕點了點頭,臉上也涌上了一絲帶了疲憊的笑意,“呵呵,現在我還是想先把病養好。”
當然,他自認那是一個“疲憊”的表情,但落在現場人的眼中,大部分人認爲,那應該叫懷恨或者說悻悻。
能留在現場的,沒一個腦瓜不夠用的,甯瑞遠話裡什麼意思,大家都聽出來了,人家說的是“以後”,但事實上,那是“沒有以後了”的意思!
一時間,病房裡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見,一大筆投資,就這麼從鳳凰市飛走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把這筆錢看得那麼重要,比如說,章堯東就是這麼認爲的,三四個億是不少了,可缺了這筆錢,鳳凰市的經濟就不發展了?還是說鳳凰市的人民生活水平就無法提高了?
顯然,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
章堯東看重的,是別的東西,甯瑞遠不在這裡投資並不打緊,可甯家萬一哪天去北京拜會黃老去了,黃老一問起來,甯家之所以不在鳳凰投資,是因爲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那他這個市委書記,怕是也只有請辭的份兒了!
想當初,他居然敢跟省委常委、素波市長朱秉鬆悄悄扛膀子,也要把甯家拉到鳳凰來,可不也是爲了給自己的業績上留下濃重的一筆麼?
所以,他更不能允許這件事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