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惦記得倒多,陳太忠看白鳳鳴一眼,事實上,油頁岩這個項目,他也從未打算放棄過,不過在他的算盤上,這個項目太大了,可以同八一禮堂的項目相比。
以前陳區長是習慣吃獨食的,再大的項目也不肯輕易讓人,但是他越往上發展,就越發現吃獨食的艱難,素鳳手機和聚碳酸酯項目之類的也就算了,這個八一禮堂的項目,才讓他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大項目操作。
所以他要操作油頁岩項目,也是要考慮讓出一些利潤,這種事情,基本上不會考慮白鳳鳴的因素,當然,老白若是想負責項目的執行,他還是很歡迎了——畢竟能力在那裡擺着。
陳太忠對於白鳳鳴的執念,只是淡淡地笑一笑,“你安心工作,如果不能給你一個好出路,我北崇的人才,也不是那麼輕易外流的。”
“我也不習慣隨便被人欺負,”白鳳鳴冷冷一哼,聽得出來,他也是打算動用一些底牌了,“多謝區長幫我做主。”
“別折騰得動靜太大,我真不確定這事兒,”陳太忠當即表態,“就是防患於未然,提醒你注意一下。”
“還真有這事兒,”白鳳鳴苦笑一聲,“昨天李書記和陳市長突擊檢查了幾個縣區的非典防治工作,據說北郭、五@ 山和明信態度不端正,被點名了,要嚴肅處理。”
“昨天……星期天檢查?”陳太忠愕然地睜大了眼睛,昨天他又是關機。今天一來了就開會,還真沒聽說這檔子事。
“星期天的人流量大嘛,”白鳳鳴心不在焉地回答,又狠嘬一口煙,“據說是李書記的意思。”
“查出什麼問題了?”陳太忠聽得眉毛一揚。
“李書記查出北郭的省道路口沒人值守,陳市長查到五山縣委沒有專人留守,”白鳳鳴苦笑着搖搖頭,“然後……晚上吃飯的時候,李書記發現明信汽車站有人員脫崗。”
“北郭……就是那個秦鋼牙?”陳太忠若有所思地問一句。
“可不就是他,”白鳳鳴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北郭的縣長姓秦。爲人特別奸猾,是從基層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從副縣長到常務副縣長,再到縣黨委黨羣書記。最後升任縣長。
這個傢伙是北郭的地頭蛇。欺上瞞下最是拿手。而且是最擅轉風向,據說提拔他任縣長的時候,李強就不同意。王寧滬強行通過的。
但是他當了縣長,反倒是跟李市長搞好了關係,等陳正奎來到陽州,他又義無反顧地投進陳市長的懷抱,實實在在的反覆小人。
這種人,按說是誰都不待見,但是他在基層的根基太雄厚——本地人出任縣長,其實力可見一斑。
而且這傢伙有個毛病,眼裡只認錢,對上面領導,他死皮賴臉地要錢,對下面人,他是沒命地剋扣錢,又由於他換了一口烤瓷牙,大家就管此人叫秦鋼牙。
而且他還挺強勢,頂得縣委書記都不好開展工作,以北郭的條件,基本上是跟雲中看齊的,但是現在經濟的發展,遠不如雲中。
李強對背叛自己的秦縣長沒好印象,這實在太常見了,檢查到了,肯定要當即表示,追查相關人等的責任,說白了,這就是憋着勁兒打陳正奎的臉呢。
但是陳正奎的臉,又哪裡是那麼好打的?陳太忠聽得明白——陳市長轉頭就查到了五山縣黨委,注意了,是五山縣黨委,而不是五山縣政府的人不在崗。
按照一般的理解,防治非典是政府的事兒——京城那裡都做出榜樣了,最後定調子的時候,擼下來的是政府老大,本來嘛,民生的事情就該是政府操心的。
不過,下面一旦把防治非典當作打擊異己的手段,那麼該選政府還是黨委,那就是各取所需了,就像陳太忠要朝田市委宣教部的人來道歉,人死了,卻要處置戚志聞平息事態——有些東西,沒道理可講的。
李強抓到沒人檢測,這是重大失誤,處理秦縣長是天經地義的,而陳正奎抓縣黨委,就有點不講道理了——不過,非典是如此嚴重,值此關鍵時刻,縣委沒有人專人值班,也不能說特別冤枉。
不過,這真的是赤裸裸的報復,五山縣委的彭書記,就是偏李強的人,五山的縣長,卻是陽州本土勢力,跟一個退休的副省長有點關係。
白鳳鳴的幾句話,擱給外人來聽,真是聽不出所以然來,但是陳區長在陽州這一年多,真不是白呆的,略略一聽就反應過來了,“陳正奎想找彭頡的麻煩?”
“肯定的嘛,”白鳳鳴有心笑一笑,可是想到自己可能被調整,是怎麼都笑不出口,“要不他可以找縣政府的值守人員。”
陳太忠怔了一怔,好半天微微一笑,“真是排除異己的好機會。”
“所以李書記轉頭就端了明信,”白鳳鳴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他是在吃飯時間,檢查明信長途車站的,值班的人吃飯去了……據說頂替的人只是上了個廁所,回來就被查了脫崗。”
這就是打時間差了,陳太忠默默地點點頭,他想像得到,李強肯定早早地就在外面蹲守了,還派了人去觀察,否則抓不住這個天賜良機。
不過李書記這麼對明信,他是能理解的,因爲明信的區長和區委書記,都算是偏陳正奎的人,尤其是區委書記馬飛宇,更是團市委出身,跟團省委出身的陳市長屬於天然盟軍。
陳正奎來陽州不久,就表示市裡會重點扶持兩個地方,一爲花城一爲明信,明信在他心裡的位置,也就不言而喻了。
會是查馬飛宇嗎?陳太忠想一想,最終是點點頭,“你去吧,咱倆的談話,你心裡有數就行了,不要亂吵吵,要不別怪我不管你。”
“其實我也沒能力亂吵吵,”白鳳鳴苦笑着站起身,“就是有點不服氣,但是我那些關係,估計也頂不上多大事兒。”
“你也未必要走,瞎惦記什麼,”陳太忠淡淡地搖一搖頭,“專心搞好兩個大方案,屁大點事兒就急成這個樣子,合適嗎?”
“頭兒,我真的覺得,會是一場風暴,”白鳳鳴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這次非典,陽州要大洗牌了……您的猜想,一般都會應驗,我深信這一點。”
“照你說,我還真是長了一張烏鴉嘴呢,”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擺一擺手,“走走走,忙你的去,要真有這能力,我早調到統計局去了。”
大約是中午十二點半,陳太忠來到幹部培訓中心吃午飯,以前他很少來這個地方,這裡是隋彪和戚志聞的主場,他也不喜歡這裡的豪華房間,其實區政府的獨立小院就挺好。
不過既然主持了黨委的工作,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他可以常在小院住,也可以不喜歡培訓中心的飲食,但是這個地方他得常來,否則黨委的同志就會有想法——陳區長是排斥我們吧?
其實陳太忠就是不喜歡黨委,這裡不是做實事的地方,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
陳區長駕到,趙書記和祁書記自然也要跟着來,到了一點十來分,正說酒足飯飽要站起身走人,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小陳,下午來趟市委。”
“我要準備什麼東西嗎?”陳太忠不動聲色地發問。
“東西就不用準備了,”李強在那邊淡淡地發話,“我昨天和陳市長檢查了一下非典防治工作,大概你也知道了,就是四個字……驚心動魄。”
“北崇不錯啊,”陳太忠揣着明白裝糊塗,市裡的檢查,他憑什麼說話?所以他這話的意思就是——想讓我衝鋒陷陣?老李你不厚道。
“你北崇想不想好好發展了?”李強也火了,擺出了市委書記的架子,“你以爲光是我的事兒?我也是爲你着想。”
“那我不去市委行不行?”陳太忠不知道李書記打的什麼算盤,但是他不是一個任人牽着鼻子走的主兒,就擺明車馬,不摻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要是去了市委,豈不是擺明告訴陳正奎,哥們兒支持你嗎?
“……也行,”李強沉吟一下,最終做出了決定,他叫陳太忠來市委,自然是做給某些人看的,但是小陳不接招,他也沒什麼脾氣。
這傢伙的頭,怎麼這麼難剃?“那上你北崇的大巴吧,非典肆虐,你那裡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下午四點,北崇的金龍大巴停在了離市委不遠的的一塊空地——在市委外面等着,和開進市委,這個味道是不一樣的,陳太忠確實是李強對抗陳正奎的盟友,但是他單扛陳市長的時候也很多,也沒見李書記就怎麼支持了。
這世界,原本就是公平的,你不大力支持我,就不要指望我大力支持你。
不過,他支持的力道也不算小,車上除了開車的小廖和他本人,還有劉海芳譚勝利和王媛媛。
李書記大約是在四點半的時候,坐着奧迪車來到了金龍大巴旁,這倒不是說他真的擺譜,幾步路也要坐車,主要是天上在下雨。
“現在市政府的方向,有點不對頭,”走上車來,李書記掃一眼,發現都是陳系人馬,於是就直接表示,“小陳,我需要跟你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