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總算聽了電話,咯咯笑着問:“是哪根蔥呀?”
沈放沉聲道:“小雨,我說話瑩瑩能聽見不?”
“啊,果然是我的忠實歌迷呀,你等等,你等等,有個眼紅的狐狸精在旁邊虎視眈眈呢,我走遠點,免得她跳過來咬我一口……”
沈放心思左雨這丫頭確實夠機靈,耐心地等着。
“好了,呵呵,她應該聽不到了,你想跟我說什麼悄悄話?”
“瑩瑩的父親,遇上了交通意外,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我正在往醫院趕。”
“——怎麼,怎麼會這樣,瑩瑩她,她……她實在太可憐了……”
“這事瑩瑩目前還不知道,我想她家裡人也是有意要先瞞着她,我知道她很小就沒了母親,現在又出了這種事,所以我有些擔心。等我從醫院出來有了確切消息,再到劇院去接你們,在那之前,我想無論什麼時候都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嗯,嗯,我知道了,我會好好陪着她的。”
“萬一有人通知了瑩瑩,你要想辦法儘量安撫住她的情緒,另外,玉兒她太過感性,說話很少會在腦子裡先轉轉的……總之,瑩瑩那邊就交給你了。”
跟竇瑩瑩接觸地時間長了。便無法再將她當作一個美倫美央地瓷娃娃來看待。竇天易這次如果能熬過來自然不打緊。可要真地一命嗚呼。天易地產如此沉重地一個擔子壓下來。蜜罐里長大地竇瑩瑩所受到地打擊可想而知。想到重壓下竇瑩瑩美人憔悴地模樣。沈放心裡倒是真地有些難過起來。
解放軍1醫院並不是黃州最好地。只是離事發現場近一些罷了。竇天易被送到這裡地時候已經不省人事。哪裡還顧得上轉院。當即就送入了急救室搶救。
沈放緊趕慢趕到地時候。已經有媒體收到風聲跑了過來。正無頭蒼蠅一樣抱着相機四處轉悠。他只得低着頭順着牆根走。免得被他們給逮着。
好不容易有驚無險地到了急救室。沈放赫然發現氣氛有些不大對勁。最裡頭確實看見了幾張熟面孔。都是竇天易地親信。也有兩三個年紀較大地女人在哭。可這靠近出口地地方。也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一羣衣着光鮮地男女交頭接耳罵罵咧咧。嘴上嘈嘈地說話口吻。竟然大多都帶着那麼點幸災樂禍地意思。
要說是仇家找上門來嘛。天易地產地人沒道理這麼軟蛋。沈放正犯糊塗呢。忽然一個幾分面熟地青年從人堆裡鑽了出來。跑到自己跟前焦急地說道:“小老闆。你。你來了……”
沈放眨了眨眼睛。很快想起來這青年自己確實見過。剛搬進雞鳴山麓花園別墅地時候。就是他給自己拉了傢俱和裝修人員過來。便溫聲問道:“我人還沒到黃州。聽說竇總出了事。就急衝衝趕過來了。
子文,竇總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周子文臉上並沒有太多哭喪,反而堅毅地挺着腰桿,彷彿生怕被人看扁了似的,“暫時還沒有……小老闆,我們竇總要是知道你來了,肯定一咬牙就能扛住了!”
“吉人自有天相,竇總不會有事的。”沈放捏了捏周子文地肩頭,覺得這青年有股子自己非常欣賞的味道,便壓着聲音問,“這些唧唧喳喳渣好不煩人地傢伙是怎麼回事,堵在門口影響太不好了,外面來了不少記者。”
“我也想狠狠踢着他們的屁股,把他們攆走,可是,唉,小老闆,不瞞你說,他們都是公司的大小股東董事,鬧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過去有竇總壓着,也不敢過分造次,現在,被有心人一攛掇,立刻全都跑來藉機逼宮了。”
董正和的爪子伸得還真長,人在省城,卻可以把天易地產內部給攪得一團糟,想要徹底解決了自己的對手,竇天易就算有了馬廣淵這鐵打的後臺,也不是他地對手啊!
“是想要退股撤資?”沈放慢聲問道。
周子文微微點頭,有些交淺言深地說:“這幫大老爺們,難伺候得很,起初竇總對工業園區的項目並沒有多大興趣,就是他們三番五次地慫恿,而今公司完全陷了進去,他們見勢頭不對又跳出來囓囓着要撤資,小老闆,你說,這他媽是一棒子什麼人。”
“呵呵,天下嚷嚷皆爲利往嘛,也沒什麼好埋怨地,倒是人都堵在這裡,未免太不好看了……”
竇天易出了狀況,這個時候萬萬不能跟大股東們把事情搞僵,不然公司就真的回天乏術了,周子文很聰明,沈放稍微點撥他就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激地說道:“小老闆教訓地是,是我心太亂了,我這就勸他們先回去。”
拉住周子文的胳膊,沈放低聲說道:“需要我幫忙地話,就說一聲,不管是看在瑩瑩的份上,還是跟竇總的交情,我沒道理抱着肩膀冷眼旁觀的。”
“謝謝,謝謝小老闆……這點事,我
己有能力處理好。”
靜靜地看着周子文進退得益地跟那些商界老狐狸們周旋,看着他或微笑、或嚴肅、或開懷、或悲切地將他們一個個送出門,沈放覺得這個年輕人很不得了,自己一貫是以勢成事、借勢而爲,可週子文卻能在轉|U之間,純粹以換面具的手法,有針對性地搞定了每一個股東,這可不是油嘴滑舌、能言善道就可以辦到的。
逼宮的股東董事們一走,急救室外很快就寂靜了下來,偶爾響起一兩聲婦人的抽泣,多半天易的管理人員都耷拉着腦袋,表情沉重地想着各自的心思。
周子文地父親可以說大半輩子都在爲竇天易的事業打拼,也是竇天易最信任、最依賴的臂膀,他在門口來來回回不停地踱着步子,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更加焦慮,以至於沈放到了近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啊”地一聲反映過來,然後就緊緊握住沈放的手,好想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雙目通紅差點就沒忍住淌出淚來。
沈放安慰道:“老周,你急壞了身子,我看竇總是個有福之人,這次的難關,他肯定能平安度過去的。”
“是啊,肯定不會有事的,爸爸你就安下心來,好好把公司的急務處理一下吧,要是竇總醒過來,發現公司還是一團糟,氣也要氣個半死了……”
周子文話裡的意思,沈放自然聽得明白,見老周怒氣衝衝地瞪了他一眼,笑着拉住老周擡起來要打他的手,溫聲道:“子文說的也對,你待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徒增煩擾而已。我看這樣,公司地事情你就抓緊去處理一下,竇總這邊有什麼消息,子文肯定第一時間會通知你的。”
“這,這個……唉,我真是太沒用了,公司亂成一團糟,問題麻煩堆積如山,又都是我沒能力解決的,除了幹坐在這裡瞪着,我還能做什麼呀我!”
“爸,小老闆人都已經在這了,還會有解不開的難題麼?你就聽小老闆地,回公司把最重要的事情好好梳理一下,小老闆隨隨便便點撥個幾句,天大地問題也算不得問題了。”
“就你儘想好事,小老闆自己的事情難道就比我們少了,你還真有臉皮說!”
“爸,工業園區的項目小老闆也有份的嘛,我可是親耳聽見竇總說過,小老闆決定要跟我們公司聯合投標的。”
父子兩個演着雙簧,卻並不怎麼讓人生厭,特別是周子文那雙靈動的眼睛,帶着笑意不斷與自己交流,好想是他們兩個合起來演戲給他父親看似地。
得到沈放的點頭認可,周子文連推帶搡地將父親送走,其它公司地高層也跟着一塊離開,他們跟沈放不熟,也不敢貿然過來打招呼,只經過沈放身旁的時候,或點頭或彎腰以示尊敬。
晚上十一點多,竇天易最終是未能逃脫死神地圍捕,疲累的醫生出來宣佈了這個壞消息,沉默了一陣便讓大家進去見上最後一面,當場就有幾個婦女撲倒在地上哭天搶地乾嚎起來,一邊嚎一邊跌跌撞撞地往裡衝,卻不料周子文怒氣衝衝地把住門,讓她們帶着各自地老公一個一個進去。
沈放問醫生還有多長時間,得到的答覆是恐怕熬不過凌晨了,便走到一旁給左雨打了電話,讓她趕緊帶竇瑩瑩過來,路上最好能讓她能做好心裡準備。
那些個哭號的婦人,都是竇天易非直系親屬,有些八杆子都未必打得着,看着他們在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鬧騰,沈放心情不知不覺就煩亂起來,轉身想要到外面去透透氣,這時周子文忽然跑了過來,拽着他的胳膊說,“小老闆,竇總說無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面!”
剛剛哭喪着進去的小兩口,可能是提出的要求被竇天易拒絕了吧,出來時陰沉着臉,嘴裡罵罵咧咧地也不知道嘟囔些什麼,見其它幾對夫妻都幸災樂禍地朝自己瞅過來,那漢子還好,只輕蔑地哼了一聲,婆娘卻冷笑着說了句,“你們也得意,他說了,所有財產都留給瑩瑩,誰也別想拿走一個子兒!”
外面嘈雜的爭吵聲被厚重的門隔斷,沈放跟着周子文來到病牀前,發現竇天易臉色雖然蒼白毫無血色,但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地望着自己,連說話的聲音聽上去都只像是剛剛睡醒而已。
“小老闆,我時間不多了,能問你件事嗎?”
沈放握住竇天易伸過來的手,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上輩子父親的影子,忍不住鼻子發酸,半晌才點點頭答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次的車禍,應該,只是個意外……”
父女情深,自己都快死了,首先想到的仍是女兒的安全,竇天易鬆了口氣,勉強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能安心地去跟瑩瑩他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