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顯得輕鬆不少,顯然也都曾擔心這事是自己捅出來的,畢竟林貴和這人的脾性他們都很瞭解,雖不至於爲了這個就打壓東鋼,但若是對東鋼撒手不管,恐怕姚齊理和爸爸的位子都得挪一挪,盯着東鋼這塊肥肉的人可不在少數。
關於林貴和的政治危機,或許是因爲沈放的提醒而變得更加謹慎,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它並沒有如期爆發。而今突然出現這樣的傳聞,沈放考慮來考慮去,心中隱隱覺得這事情很可能還是跟林貴和有關,甚至可以大膽的猜測,危機正在向林貴和悄悄靠近……
沈放仔細琢磨了半天,擡起頭來看着爸爸問道:“爸,聽玉兒說,你剛剛提了第一副廠長?”
“嗯,就大前天職工代表大會上通過的。”爸爸表現得並沒有太多得意,厚大的手掌壓在沈放肩頭,“看來家裡的日子還要繼續清苦一段時間了,也沒有我這副廠長剛剛上任,就把全套家電都換新的道理。”
沈放笑笑沒答腔,而是看向姚齊理,沉吟道:“姚叔叔,外面的傳言都是怎麼說的,應該有說到林市長爲何來找我吧?”
姚齊理尷尬地笑笑,“說什麼的都有,有說林市長是上門來道謝的,有說你在上海開了家大公司,林市長是來找你投資黃州的,總之都是一些離譜的事兒……”
“那,有沒有這樣一種說法,說我抓住了林貴和的把柄。”
姚齊理的表情忽然變了,那晚林貴和跟沈放在院子裡說了些什麼,他並不清楚,忍不住就會想“難道林市長真有什麼把柄握在放子手裡?”
不用姚齊理明確的答覆,沈放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他緩緩站起身來,看着姚齊理一字一句道:“姚叔叔,我爸這個副廠長是你提上來的,那就麻煩你,親手再給他拿掉吧。”
這話一出口,不僅姚齊理愣住了,就連爸爸按在肩膀上的手都僵住了,兩人都不可思議地瞪着沈放。
摸了摸下巴上長出來沒多久的一片稀鬆鬍鬚,沈放慎之又慎地說道:“謠言不會憑空而起,是誰,出於什麼目的散播謠言,我們一時半會無法弄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林市長不是坐自己的車來的,就算被人偶然撞見,想當然的也會認爲林市長找的人是爸爸,爲何傳言的矛頭卻徑自指向我?”
姚齊理呆呆望着沈放足有半分鐘時間,然後他才指着沈筠說道:“你看,你還不相信我說的,我就說咱們倆的老命都是放子救回來的,炒股能賺到錢也主要是放子的功勞,你還偏偏不信!”
爸爸沈筠此時的表情不知是驕傲多些還是擔心多些,他用力撓了撓沈放的腦袋,罵了一句,“臭小子,什麼事情都瞞着我們,你就對你爸爸和姚叔叔如此沒信心?”
沈放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得訕笑着搪塞,將話題扯回到路子上來,“爸,那晚知道林市長是來找我的,除了你和姚叔叔之外,就只有司機王克文,以及,林市長的秘書!”
“我們湊在一起琢磨了整夜的結論,放子你前後還不到五六分鐘就能做出判斷,人家說我看上了你這個乘龍快婿,我還真就是看中你了。”姚齊理拉着沈放在長凳上坐了下來,“王克文我跟你爸都信得過,他在部隊乾的就是偵察兵,嘴巴那是用鋼條焊上的,只是,要說是黃秘書傳出來的,也實在說不通。”
沈放倒是有了計較,只是現在不便說出來,“姚叔叔,不管說不說得通,既然你們都信得過王克文,而我也信得過我自己,那這謠言八成就是黃秘書放出來的風聲,至於他爲何要這樣做……我有些擔心,黃州的政治格局恐怕即將發生鉅變……”
見爸爸和姚齊理都沉默不語,正竭力消化自己說的話,沈放也不着急,等到他們都擡起頭對自己的判斷表示一定的認同,方纔接着說道:“上層人物的政治傾轍,哪怕是一個很小的風波,勢必都會對我們造成巨大的影響,輕則丟官去位,重則官司纏身,這種時候,能謹慎就要儘量謹慎,不怕被有心人給我們定性劃派,就怕無意中成了別人用來攻擊對手的炮灰。”
“先不論爲何要放出這樣的傳言,謹慎起見,破除傳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免去我這剛上任才兩天的副廠長職務,以免將來被殃及池魚。”
見爸爸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沈放點點頭道:“謠言是因爸爸被提名副廠長而起,而林市長又曾經是東鋼的老廠長老書記,曾經也是東鋼區的區長兼書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場政治風波的導火索,必然是從我們東鋼燃起……爸,與其成爲第一個炮灰,還不如現在就退下來。”
“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辦的,你爸這剛上任就被拿掉,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姚齊理爲難地說。
沈放固執地仰起頭,斬釘截鐵地說:“那就要製造一個假象,起碼將我爸從林貴和的派系中給踢出去!”
房間裡媽媽在囔囔着開飯了,應該是擔心沈放挨批,所以趕着要當救星,而姚齊理沉思良久,猛地擡起頭望着爸爸,一字一句道:“當初挪用公款拼死一搏的時候,我們兩個是存着豁出去賭一把的心態,既然放子讓我們逃過那一劫,而且對遇難的職工家屬也有了交待,現在放子說的這些雖然純屬猜測,但也不無道理,我們就乾脆再信他一回,無非就是鬧出些矛盾來假裝失和,你在家修養一段時間看看再說。”
“行,能進能退,就這樣辦!”爸爸沈筠點點頭,有些不放心地說,“林市長那邊,我們是不是也要給他提個醒?”
沈放啞然失笑,“爸,你這個醒怎麼提法?難道說懷疑黃秘書放出風聲來造謠,他很有可能正被敵人偷偷包圍就等致命一擊?你要真這樣去說,恐怕林市長非拳打腳踢把你哄出來。”
“放子說的對,黃秘書打從東鋼就開始跟着林市長,這都快將近二十年了,他在林市長心裡的分量可比我們重得多。”姚齊理也淡然說道。
爸爸還是有些堅持,“那難道就眼睜睜看着林市長陷進去?他畢竟是我們的支柱,沒有他在那鎮着,我們兩個早就不知道給發配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個,交給我來辦吧。”沈放忽然插了進來,“我能跟林市長說上話,而且我畢竟還是個學生,他就算惱我挑撥他和黃秘書的關係,應該也不至於遷怒於你們,起碼不會遷怒於姚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