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上海永久和楊家祠堂的入股。飄香集團整體上市的計劃書不得不推倒重來,雖然有另外兩家的專業人士從旁協助,但有限時間內的工作量還是非常巨大的,也難怪那晚蕭文在散夥飯上開玩笑似的埋怨,他們投資公司都他媽是後孃養的孩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苦活累活幹了又幹,隔三差五還得被沈放換着花樣教訓,不過,比起紀風他們來,有一點是非常值得慶幸的,那就是,“我們投資公司,哈哈,還是他孃的沈放的投資公司,就憑這一點,我蕭文,也比你們強”。
顯然,蕭文口中的“你們”,指的是“被拋棄”了的羅中貫、紀風等人,他說這話時得意洋洋地揮着手。話音剛落,立刻就遭到圍攻,眨眼工夫便醉的不省人事,癱在椅子上不住地傻笑。
想起那個晚上的種種,沈放總覺得心裡像是有把火,暖暖的好不舒服,他在酒宴散了之後,站在寂靜的長街上看着遠去的幾輛轎車,微笑着對邱清荷跟張妍說:“過幾年,或許一年,或許兩年,我們,還會回來的……”
沈放究竟什麼時候會回來,能不能回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他這句酒後之言,卻很快在品飄香的高層人員中傳開,那些甚至到現在都沒見過沈放一面的員工,在因爲換了東家之後的短暫恐慌後,就因爲這句話,重新又找到了希望和動力,“沈放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到飄香,然後帶着我們去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蹟!”
在原來的計劃中,楊家祠堂的攪局,最多能將工業園區的項目拖到四月下旬,因爲沈放不得不考慮王淼還有馬書記他們的處境和承受能力。來自中央和其他方面的壓力會越來越重,懸而不決的工業園區項目,會讓落日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安,但同樣是一把懸在王淼他們頭上的利劍,隨時可能因爲某個突發事件而導致丟官去職的嚴重後果。
沈放不能冒這個險,也不敢冒這個險,哪怕楊家祠堂那位老爺子開始在北京走動,哪怕王淼反饋回來的消息表明,那些每天瘋狂叫囂的聲音少了好多,但沈放最後還是選擇了在五月的前一個星期,由黃飆開車啓程回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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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偷偷躲在自己房間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聽到外面爸爸回來了在跟媽媽說話,心呼一聲“糟糕”,急得在牀上打亂轉,瞥眼瞧見窗戶開着,也管不了那麼多,抓起旅行包就跑到窗前,探頭朝下面看了看,估摸着這個飯點應該不會有人經過,便將旅行包扔了下去。
砰的一聲旅行包落地,姚玉似乎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將預先寫好的信放在桌上,轉身走了幾步,又有些擔心信會被風吹走,便回去拿了本詞典壓住一角,然後開門出了自己房間。
外面爸爸正一邊看着報紙,一邊跟收拾包心菜的媽媽講話,姚玉踮着腳兒竟然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外溜,還沒到門口呢,就被爸爸瞧見了。
“小玉,都快吃飯了,你還出去?過來——”爸爸將報紙折了又折,塞到茶几下面,看了一眼很不樂意的姚玉,粗着嗓子問道,“最近的學習情況怎麼樣,有沒有退步?”
姚玉癟着嘴,有些着急地往窗戶外瞟了一眼,耐着性子回答道:“還不是老樣子。”
“嗯,要一直保持在前三名才行……”姚齊理欣慰地點點頭,“再過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你不要鬆懈了,你媽和我不指望你能上清華北大,但同濟啊、復旦啊,你還是很有希望的……不要給我們丟臉,嗯?”
姚玉點點頭,眨了眨眼睛,“沒事了吧?”
“沒事了。”姚齊理隨口應了聲,似乎反應了過來。奇怪地問,“你幹嘛去?”
姚玉嘴脣一哆嗦,脫口而出道:“出去玩會!”
這下連媽媽都瞧出古怪來了,因爲自從搬進了區委大院,姚玉就很不喜歡這兒的氛圍,總說那些同年紀的男孩女孩一個個都虛僞的肉麻,所以平時要麼就在房間學習看書,要麼就乾脆在左雨或者竇瑩瑩家裡不回來。
姚齊理偏過頭去看了看女兒的房間,門半開着,牀上散亂地丟着幾件衣服,不由皺了皺眉頭,隨而又恍然大悟般輕輕“啊”了一聲。
“是不是跟小雨她們約好了一塊去慶祝?”媽媽沒想太多,彎腰拿了錢包取了一張五十的遞給姚玉,還不忘跟姚齊理解釋,“今天是會考最後一天,小玉回來還說靠的很不錯,前三那是板上釘釘的。”
“哦——”姚齊理笑眯眯地看着侷促不安的女兒,伸手又將摺好的報紙拿了出來,一邊在膝蓋上鋪開,一邊叮囑道,“路上小心些,到了記得給家裡來個電話。”
“好咧!”姚玉高興得跳了起來,撲過去在爸爸媽媽臉上各親了一口。然後連錢都不要了,喊着“我走了”,飛快跑了出去。
媽媽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兒的背影,哭笑不得地將錢塞回錢包,“這丫頭,不就是出去玩嘛,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姚齊理笑了笑沒有作聲,沉默了一兩分鐘後,實在忍不住,還是用胳膊碰了一下老婆,“嘿。明兒是什麼日子?”
媽媽想了想,“哎呀”一聲,急得起身就要追出去,卻被姚齊理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呀,急什麼,她又不是一個人去,出不了事的。”姚齊理將老婆拽回來坐下,“明天是放子他媽五十大壽,放子不在家,玉兒去儘儘孝道,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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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州現在是被一片慘淡的烏雲籠罩着,整個行政體系都處於一種極度敏感的狀態,所有人都對工業園區項目採取了避之不及的態度,就算不得不涉入其中,那也是謹小慎微,生恐一不小心便站了隊伍,沒有人敢隨便站隊,就連在背後被歸爲王淼一系(其實很多更喜歡說是沈放一系)的趙鳴武、姚齊理等人,也是始終保持緘默,只有那個吳兆省,不僅高調地站在了董雲貴和袁保國的對立面,更是一週有三天呆在工業園管委會的談判桌上,連袁保國提議他去省黨校學習幾天,也是以家有瘋妻爲由,很不給面子地拒絕了。
現在只要是黃州能上得了檯面的人物,心裡都明白的很,工業園區項目那就是一個當量巨大的炸藥包,別看當前大家還是客氣客氣地兜圈子,一旦這個炸藥包被點燃,那對黃州官場的破壞力,絕對不會亞於新泰集團的垮掉。
這樣的局面,比沈放當初設想的不知要好了多少倍,所以他是再滿意不過的,而唯一讓他遺憾的是,邱清荷最終沒有能夠與他一同回來,而是被公司繁雜的事務拖在了上海。
公司真有那麼多事情?未必,邱清荷從未奢望過能名正言順地跟沈放白頭偕老。她是被沈放的提議給嚇壞了,雖然她早已經想通了,但骨子裡畢竟還是個保守的傳統女性,兩人年齡的差距是一道橫溝,她只能在橫溝的這邊站着、望着、想着、念着,卻終究是沒有勇氣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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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媽媽隨着爸爸去了東平,故而現在黃州的家裡,只有林倩兒在照看着,而沈放回來的當天晚上,從吳晴口中得到消息的吳兆省,便急不可耐地領着楊天寶登門拜訪,他進門說的第一句話,不是“你總算是回來了”,而是“你怎麼回來了”,話語中充滿了不解和困惑。
沈放謙和地將跟楊天寶打招呼,將他們引到書房,然後又是讓林倩兒倒茶,又是對楊天寶噓寒問暖,偏偏就是視而不見吳兆省抓耳撓腮的猴急模樣。
吳兆省哪裡受得了這個,硬生生打斷熱絡聊天的兩人,急慌慌地對沈放說:“小老闆,這黃州的事情,有我們哥幾個就足夠了,你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去省城啊,盛世地產可是有個董雲貴在那不停地搖旗吶喊,你如果再不去省城,我擔心——”
接下來的話,吳兆省可不敢說,別看他是個標準的官場痞子,可當着沈放的面去議論省長、書記會不會蛇鼠兩端,他可沒那膽氣。
沈放自然明白吳兆省的心思,也知道他把前途、錢途都壓在這一註上,這樣的表現也不奇怪,便笑着安慰了他幾句,又岔開話題,去問楊天寶,將來盛世地產倒臺之後,有沒有興趣跟天易地產合作。
看見沈放如此有信心,吳兆省就是再急切,也不好意思再催着他去省城看着省長、書記了,訕笑着在兩人之間插科打諢,還沒忘了把落下客廳的吳晴也喊了上來,讓他給沈放彙報一下所取得的成績。
在內心深處,沈放始終是捨不得林倩兒的,可他對自己的狀況心知肚明,一屁股情債還不知道該怎麼處置呢,就更不用說要去把林倩兒一生的幸福抓在手裡。
既然吳晴是真心對林倩兒好,而林倩兒也表示並不討厭吳晴,那還是就這樣吧!
沈放如此安慰自己,便也想着吳晴能有出息一些,將來林倩兒也能過得好些,所以倒是非常認真地聽了吳晴結結巴巴的故事,然後沉吟了一陣,用力嘆了口氣,拍了拍吳晴的肩膀,“唉,你還是跟倩兒好好守着那幾家連鎖店過日子吧,至於模仿董正和炒地皮、搞房產,我看還是算了。”
吳晴愣住了,而吳兆省更是差點沒將口裡的茶水噴出來,他心想自己兒子兩次一買一賣就進帳了十多萬,無論是眼力還是魄力都讓自己刮目相看,怎麼到了沈放這,卻只換來一聲嘆息?
“去吧,下樓跟倩兒數你們那些小鋼崩吧,別爲了讓你老爸高興,委屈自己又委屈了別人。”沈放說完,吳晴立刻神采飛揚地“嗯”了一聲,也不管老爸杵在那莫名其妙,扭頭就跑了出去。
沈放有些不高興地瞟了吳兆省一眼,而作爲地產專業戶的楊天寶則微笑着拍了拍吳兆省的肩頭,顯然也明白了沈放剛纔話裡的意思。
“吳晴有自己的喜好跟想法,你不要把自己那一套強加到他身上……”沈放漫不經心地說,“那兩處房產,我一聽就知道是天易名下的,所謂的一買一賣賺了十多萬,無非就是竇瑩瑩簽了兩份契約,借了十多萬給吳晴罷了。”
吳兆省老臉漲得通紅,也虧得他是老江湖,侷促地抓了抓膝蓋,苦笑着罵了句“兔崽子”,立刻便春風滿面地說,“好啦,好啦,聽你的,都聽你的,以後吳晴想幹嘛就幹嘛,我不多嘴了,這總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