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內詳
八七《兩大陣營》
黃州大劇院二樓貴賓室。
袁保國站在落地窗前,明明知道沒有人能看得見自己,半邊身子還是下意識掩在暗紅色窗簾後面。
他捧着一杯香濃的黑咖啡,聞着誘人的香味,感覺一天的勞累似乎得到了緩解。
“咖啡,是個好東西呀!”
袁保國嘟囔了一聲,拿起杯子來滿懷憧憬地淺淺嘗了一口,卻是滿嘴的苦澀,苦得他忍不住也要皺起眉頭。
剛剛董正和笑着說,這咖啡豆是從非洲空運過來的,走的是非常特別的門路,國內也再找不出第二份來,而煮咖啡的漂亮女人,金髮黑眼、身材妖嬈,是個名叫羅蘭的中德混血兒。
如此煮出來的,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東西,只不過,自己就是有些喝不慣……喝不慣呀……
微微側身將咖啡放在茶几上,袁保國吁嘆了一聲,有意無意地瞟了沙發上正襟而坐的董正和一眼,展顏笑道,“董少,工業園區的項目,年後就要開標了,你那準備的怎麼樣了,可不要給出一個讓人尷尬的報價哦。”
董正和急忙站起身走了過去,開玩笑道:“袁市長,我是那種乘火打劫的人嗎,呵呵,雖然少了天易地產這個競爭對手,但國內有實力的地產商多了去了,哪個不是眼巴巴緊盯着,我可不敢瞎胡鬧,讓肥水流到外人的田裡去。”
“嗯。這個項目上馬。至少可以帶動周邊兩三個縣市地經濟快速發展。我也相信你是懂這個道理地……”
“不瞞袁市長。剛聽說天易地產地老闆出了意外地時候。我地確有那麼點小激動。想着是不是能把投標價。往上提那麼三四個點。畢竟我是個商人嘛。在商言利也沒什麼不對地。呵呵——”
袁保國沒搭腔。只略帶笑意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說。
“常說知子莫若父。這話是一點都沒講錯。早上我離開省城之前。我爸特意找我談話。袁市長你也清楚。我爸那炸藥脾氣。說了兩句就把我罵得狗血臨頭。還反覆交待我。寧可少賺錢。也要把這個項目留在省裡。更重要地是。絕不能給你添麻煩!”
“董書記就是董書記。看得遠哪。如果你地價格太高反而中標。那地方保護主義地大帽子就要扣到我這當市長地頭上咯……謝謝。謝謝董書記對我地愛護和關心——咦——”
袁保國臉上真摯感動地表情忽然凝固。透過落地窗。他看見穿着黑色中山裝地沈放走進劇場。身後跟着六七個年紀偏大地中年人。
“是小老闆來了,我們要不要下去招呼一下?”董正和也發現了沈放,微笑着說道。
袁保國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沉聲問道:“你認識他身旁的那幾個人嗎?”
董正和搖搖頭,“不認識,不會是飄香集團地高層都來了吧?”
用手貼在玻璃上指了指,袁保國嘆道,“正跟他說話的那人姓周,叫做周明新。”
天易地產在省城就幹過一個大工程,還差點被董正和連鍋給端了,再加上這次地競爭,其實壓根就沒將他們放在眼裡,自然更不會花時間去調查竇天易有些什麼樣的得力干將,所以董正和困惑地眨眨眼睛,嘀咕道:“沒聽說小老闆手下有這號人物呀,難道是新加入進來的?”
看來你是真沒把黃州土生土長的天易地產當回事呀!
袁保國在心裡嘆了口氣,“他不是沈放的人,他是剛剛出了意外而過世的竇天易地,左膀右臂。”
不知有意無意,袁保國特意加重了“意外”二字的音調。
董正和呆住了,也沒注意到這些,只詫異地問道:“沈放怎麼會跟他們在一起?”
“沈放跟竇天易,還是有些交情地……”
短暫的錯愕之後,董正和很快恢復了正常,摸了摸嘴巴笑道:“我倒是聽說,他跟竇天易地女兒有些交情,呵呵……”
“這次的事情看來又要變得麻煩了!你既然沒把竇天易當回事,好端端地幹嘛要找人殺他呀,現在好了,沈放八成是要跳出來了,你這不是自尋煩惱嘛!”
心裡這樣想着,袁保國神色不動,依舊帶着職業的微笑,拍了拍董正和的肩膀,“你是省裡最大的地產商,他是黃州最有實力的企業家,你們倆肯定有共同語言,我給你們牽線搭橋,讓他上來見面聊聊,將來,我希望你們能互惠互利好好合作,共同爲黃州和蘇臨的發展做出貢獻。”
……
天易地產也在政府邀請之列,原本是已經安排好了座位的,只是因爲竇天易搶救無效的消息傳出來,加上臨時有很多外地客人到訪,負責組織工作的市府辦就對這些座位重新做了調整。
周明新的脾氣一向很好,文質彬彬給人一副老學究的感覺,但當他去找工作人員商量的時候,得到的答覆卻是,“你們回去吧,座位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回他是真的怒了,氣得臉色脹紅、嘴脣發抖,指着工作人員的鼻子“你們”了半天,最後國罵脫口而出。
若
過去按着他的肩膀,動手揍人都有可能。
“你們董事長剛過世了,哪個想得到你們還會有心情來看演出的呀,也知道提前通知我們一聲,這樣跑過來找我鬧,搞得我們工作很被動的,知不知道!”
沈放攔着周明新,其它人卻受不了,大聲鼓譟起來。
那二十六七歲的工作人員也擔心會引起混亂,大過年的還要挨領導罵,新年乾脆就別過了,語氣軟了下來,很有少許耐煩地說:“算了,算了,我們的工作也有疏漏地地方,這樣吧,你們到底要不要看演出,要的話,我就去找找,可能還有些零散的位置沒安排好,不過,不能保證位置會在一起,你們幾個得分開坐,怎麼樣,真想看的話,我就去找!”
就是市府辦主任在這,也不敢這樣落沈放的面子,林貴和走掉了是沒錯,但黃州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沈放能有幾天的地位,絕非僅僅是藉助外力得來的,更何況,袁保國多次在公開場合向他示好,二人結成新的官商聯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憐那工作人員還矇在鼓裡,四周看熱鬧的,也沒個偷偷給他使眼色提醒地,倒是沈放自己,好像壓根就不想跟他置氣,若無其事地將氣憤填膺地周新明等人往外推,嘴裡還說着,“既然你不歡迎,那我們走就是了,走吧,走吧—”
“小老闆,小老闆……”
聽到有人喊自己,沈放回過頭,看見吳兆省從人堆裡頭鑽出來,春風滿面地衝自己走過來,後面跟着的,正是市府辦主任。
沈放不經意掃了那工作人員一眼,臉色都已經青了。
“吳市長,樑主任……”依次跟吳兆省還有市府辦樑主任握手,沈放微笑着說道,“吳市長,演出還沒有開始,你到的也太早了些吧,多少也該擺擺官架子纔對呀。”
“哈哈,我哪來什麼架子喲……這不是外省來了幾個客人嘛,我得在這迎着,小老闆,一會我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從東鋼區區長,連跳兩級直升副市長,雖然排名最末,但也算得上破格提拔了,吳兆省可謂春風得意,整個人彷彿都年輕了五六歲,但是在沈放面前,他也不敢拿副市長的身份說話,語氣中那種朋友間的意味多些。
沈放笑道:“不會是吳晴說地那幾個寧波的朋友吧?”
吳市長諱莫如深地笑笑,貼近了些,壓着嗓音道:“小老闆,這幾個寧波朋友,你一定要見見,他們都是搞建築地行家裡手,工程都幹到香港去了的。”
香港迴歸之前,能過河去發大財,特別是賺政府英鎊的這幫老爺,要麼是中央有鐵打的後臺,要麼就是有部隊背景,總之都是磨磨牙就能翻雲覆雨的狠角色。
雖然不知道吳兆省是如何搭上這條線的,但凡是能把水搞混地事情,沈放現在就樂意去幹,“那好,你有我電話,什麼時候方便了,就跟我聯繫。”
吳兆省在東鋼是土皇帝,但畢竟根基淺,上面又沒有人,若非藉着沈放的助力,這輩子想出頭不是不可能,肯定不會如現在這般迅速。
邢懷斌掌權地時候有新泰,林貴和是靠沈放才得以上位,而袁保國一手抓着沈放、一手抓着盛世地產,由此可見,官與商,本就是不可分割的盛衰共同體,吳兆省感覺自己掌握了官場上地真諦,也巴望着有那麼一天,能站上黃州權力場的最頂端。
“咦,怎麼沒看見王秘書?”市府辦樑主任終於找到合適地機會,“小老闆,王秘書半個小時前就去接你了,你們兩個路上錯過了?”
沈放笑着答道:“唉,害得王秘書白跑一趟……天易地產的老闆,是我朋友,這兩天我都在醫院忙着幫他處理善後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沒有回家。”
樑主任一聽話頭不對,趕緊閉嘴,訕笑着往後退了退。
吳兆省對董正和卻沒什麼顧忌,他老頭子是省委副書記又怎麼樣,沈放未來的岳父已經算是省長了,更何況,我就不相信盛世地產還能強過新泰集團去,鬥得過沈放纔怪呢。
拉着沈放的胳膊往旁邊讓了讓,吳兆省細聲問道:“小老闆,我跟交通局的廖局長關係不錯,你看需不需要——”
沈放搖搖頭,沉吟道:“吳叔,林市長剛離開黃州,你又還沒站穩,組織部趙部長那邊,到現在也還沒有好消息……”
吳兆省點點頭,“嗯,我明白了,還不是撕破臉砍的時候,呵呵,做了大半輩子流氓,這說話,一時半會還就扳不過來了。”
吳兆省幾斤幾兩,沈放心裡跟明鏡似的,他也就在自己面前故意裝樣,其它場合說話還是相當有水準的,市裡那些頭頭腦腦,比他有水平的十根指頭肯定能數過來,連吳晴都說過,“我爸呀,那是義和團的餘孽,神打的功夫一等一,只要遇上重要的場合,立刻就能請神上身,還是天上武曲星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