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謝婉婷相聚一晚,駱志遠第二天一早乘飛機返回北方省。
今天是週末了,下週二西夷一行就要抵達安北市出席活動,他必須要趕回去。
事實上,這兩天,宣傳部工作組的人都快要急瘋了,薛仁禮不斷向鎮裡施加壓力,要求高欣慶趕緊把駱志遠找回來,差點翻了臉。
薛仁禮讓季軍聯繫西夷,奈何西夷根本不予理睬,不是不接電話,就是接了電話沒說兩句話就掛電話。眼看跟市領導彙報過的座談會日期即將臨近,真正的活動安排還沒有確定下來,薛仁禮焉能不急。
他在市委領導和宣傳部紀部長面前打了包票,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安排組織不好,他還有什麼臉面向市領導交代?
駱志遠中午下了飛機,立即坐班車往市裡趕,趕回鎮上已經是黃昏時分。
他腳步沉穩地上樓,工作組副組長——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季軍正好下樓,一眼看到他,立即高聲喊道:“駱鎮長,你這兩天到底去哪了?讓我們好找!趕緊的,薛部長找你有事!”
駱志遠淡然一笑:“我家裡有點事,外出處理了一下,我跟鎮裡的同志交代過工作,也給縣裡分管領導請了假,怎麼,薛部長找我有什麼事?”
兩人說着,就進了薛仁禮的臨時辦公室。
薛仁禮一看駱志遠,臉色就陰沉了下去,他拍案而起怒道:“駱志遠同志,你的組織紀律性何在?座談會籌備工作迫在眉睫,很多重要環節都沒有最終確定,你倒好,竟然不聲不響地跑出去了!”
駱志遠不在,西夷那頭聯繫不上,工作組的工作一切都陷入了停滯狀態,面對市領導的壓力,薛仁禮焦頭爛額,心裡早就憋足了火。
見薛仁禮竟然跟自己拍起了桌子,駱志遠心裡也有些火氣,但卻不動聲色地淡淡道:“薛部長,領導的話我不太明白。我有事外出,按照規定履行了請假程序,經過了縣領導的批准,怎麼能叫私自外出?更談不上撇下工作吧?”
見駱志遠頂撞自己,薛仁禮火氣更盛:“你還好意思說?你難道不知道最近鎮裡的主要工作是什麼?你聯繫來的座談會,卻把這一攤子事撂下不管,你還振振有詞了?!你這是什麼態度?”
駱志遠冷冷道:“薛部長,我想領導應該不會這麼健忘吧?當初是誰讓我把工作交接出來,說是一切由宣傳部工作組出面協調,讓我不必參與了?好吧,我把聯繫方式都給了季部長,怎麼到頭來還都賴到了我的頭上?我撂下這一攤子事不管?我振振有詞?開國際玩笑!”
薛仁禮臉色鐵青,一時語塞。
季軍臉色也很難看,搓着手站在那裡。
駱志遠冷冷掃了兩人一眼,轉身揚長而去。
如果薛仁禮和季軍好好說話,對他們之前的驕矜態度他也不爲己甚,哪怕他們想搶功,他也不在乎,完全可以將組織活動的功勞拱手相讓;問題的關鍵在於,薛仁禮一來就將他一腳踢開,試圖把座談會按照他個人的思路推進,看看聯繫不成又想把責任推給駱志遠,翻來覆去都是他們的好事兒,簡直豈有此理!
“薛部長……怎麼處理?”季軍悶頭站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了一句。而這個時候,薛仁禮憤怒地慢慢坐了下去。
“薛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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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仁禮猛然一揮手:“去跟他說,讓他馬上跟對方聯繫,確定活動的一些日程安排,畢竟我們要徵求對方的意見,如果他們不配合,我們單方面搞也是搞不起來。”
季軍長出了一口氣,知道薛仁禮這是嚥下惡氣,準備向駱志遠讓步了。
不管怎麼說,工作組這麼多人呆在鵬程鎮,如果活動最終組織不力或者乾脆泡了湯,薛仁禮很難向市裡交代。
但很顯然,在季軍看來,駱志遠已經徹底得罪死了薛仁禮。等糊弄過這次活動,薛仁禮肯定要報復——只是季軍突然感覺,薛仁禮雖然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縣級領導,但並不是駱志遠的直接領導,似乎想要打壓駱志遠都辦不到啊。
駱志遠在會議室跟薛仁禮和季軍吵將起來,動靜驚動了鎮裡不少領導和幹部。雖然是週末,但因爲特殊時期,鎮里人員照舊上班,因爲工作組還在。
高欣慶皺眉走進駱志遠的辦公室,壓低聲音道:“跟他吵了?”
駱志遠笑了,擺擺手:“談不上吵,據理力爭而已。說話太難聽了,竟然想把責任全部推到我身上來,真是可笑。見有成績就搶着上,見不好搞就想推卸責任,哪有這麼辦事的?”
高欣慶點點頭:“是挺可笑的,不過,這兩天他們也是真急眼了,西夷那邊聯繫不上,你又不在,一個勁的逼着我,我能有什麼辦法?就跟他們拖着,昨天差點還跟我翻了臉。”
駱志遠哈哈一笑:“得,就這麼着吧,我看這事兒還得按照我們的思路來,我明天一早再跟西夷聯繫,其實我昨天晚上跟他通過電話,他對活動安排也沒什麼特殊意見,說是入鄉隨俗而已。欣慶,你做好準備,後天一早,你帶輛兩輛車去省城機場,接西夷幾個人貴客。鎮裡,就交給我吧。”
“行,我去。讓市裡或者縣裡出車?”高欣慶笑着應下。
“不,我從康橋集團借了兩輛體面點的車,畢竟都是文化大腕,不能怠慢了人家。明天我給你信兒。”駱志遠笑着努了努嘴,示意有人來了。
高欣慶會心一笑,起身要走,正好季軍尷尬地敲門走進來。
“呵呵,駱鎮長,忙不忙?”季軍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打着哈哈。
駱志遠也笑笑:“季部長,請坐,有事?”
“呵呵,還是活動組織的事兒,薛部長說了,這事是你牽頭聯繫,還是由你來負責跟對方溝通吧。這是工作組這兩天擬定的活動方案,你拿去跟劉主席商量商量,徵求一下人家的意見。”
季軍陪着笑臉。
官場中人本就是能高能低、能上能下、能大能小,如果沒有這點本事,也不必在官場上混了。這就是有人當面吵得天翻地覆,而第二天照舊談笑生風的關鍵所在。
“哦,成。”駱志遠爽快地答應下來,接過方案從頭至尾掃了一眼,皺眉指着方案道:“季部長,這樣不太好吧?人家明確說了,下週一抵達縣裡住下,然後下週二在鎮裡活動一天,半天參觀,半天座談會,下週三就要返回省城乘機回京,你們這還要安排他們去市裡跟市領導座談、出席市博物館的揭牌慶典,恐怕不成。”
季軍笑着:“沒辦法呀,這是市領導專門提出來的,我們敢不安排?”
“市領導提出來的?不會吧?”駱志遠問了一句。
“反正這是薛部長的安排,薛部長說這是宣傳部紀部長的意思。”季軍遞過一根菸去,“抽菸。”
駱志遠哦了一聲:“跟紀部長解釋解釋吧,總之人家不會在市裡過多停留,這個我們決定不了,強行安排,最後實現不了,我們也沒法跟市領導交代吧?”
季軍見自己如此放低身段,軟言相求,駱志遠居然還是不肯撒口,心裡就有些上火,他沉聲道:“駱鎮長,你總得先跟對方商量爭取爭取再說,我們沒有嘗試過、努力做工作,就這麼回了市領導,恐怕更不合適。”
駱志遠笑了笑,聳聳肩,“那我就試試,不過季部長別抱太大希望。”
駱志遠也沒有繼續堅持自己的意見。在這一點上,他沒有虛言。如果是來的是西夷一個人,他有把握說服西夷多留一天,給市裡領導一點面子,參加一下市裡的活動;但問題是來的很多文化大腕都是日程安排很緊張的人,人家怎麼可能在安北浪費時間。
要知道,這些人隨便走一趟穴,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駱志遠總算答應試一試,給了季軍一個臺階下。季軍離開去向薛仁禮彙報,薛仁禮卻剛纔乘車離開鵬程鎮回了市裡。
季軍眉梢一挑,皺眉琢磨起來,他不知道薛仁禮回市裡去休息還是去找市領導彙報工作,其實也不知道工作組留在鵬程鎮上還有什麼作用,在這裡無謂地浪費時間,不如早撤回去。
季軍也被矇在鼓裡,實際上,讓西夷等人出席市博物館恰好在下週三上午舉辦的揭牌儀式,是薛仁禮主動向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紀寧彙報提出來的建議,紀寧當然不會反對。但紀寧也有過口頭指示,要充分徵求西夷等貴賓的意見,不同意就不要勉強。
而因爲還沒有確定,紀寧也就沒有向市委書記鄧寧臨和市長勞力彙報。
薛仁禮懷着一肚子悶氣趕回市裡,回家隨意吃了點東西就下樓散步,在家屬院的小花園裡等着紀寧出來。他知道紀寧有個晚上散步的習慣,只要沒有場合,他必定在晚飯後在家屬院裡溜達幾圈,最後在小花園裡練練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