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運傑是兩點鐘的時候,出現在了會議室的門口,後面跟着他的秘書胡長海,等他坐定以後,秘書立即把茶杯和筆記本放在了桌子上面。
蘇運傑環視了一圈後說道:“今天,我們開會主要有三項議程,一是學習泯州市委李書記在全市幹部大會上的講話,二是討論一下兩個鄉鎮黨委書記的人選問題,三是主管教育的朱一銘副市長草擬了一份關於教育改革的方案,我們一起聽一聽。年青人能夠積極動腦筋想辦法,去幹工作,不管怎麼說,這種態度,我們都是應該支持的。”
說完以後,蘇運傑掃視了全場一眼,彷彿期待大家的回答似的。朱一銘在每個人的臉上掃了一眼,除了潘亞東和常衛國不以爲然以外,其他人都或輕或重地點了點頭,可見蘇運傑的這一番論述,應該是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的。
蘇運傑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下面我們就首先請朱一銘副市長,把他準備的關於教育系統的改革方案,和大家交流一下,然後再正式開會。”
朱一銘微笑着,衝着衆人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各位常委,由於之前的分工,我不甚瞭解,所以這段時間,在各個鄉鎮轉了轉,於是有了一些想法,今天利用這個機會,向大家做個彙報。我彙報的內容,主要分爲兩大塊,其中第一部分是關於整治教育亂收費的……”朱一銘照着那份報告,不緊不慢地進行了彙報,有些地方,還進行了補充、說明。他邊說邊注意觀察各人臉上的表情,應該說各人心裡的想法,他已經大概有個底了。
朱一銘彙報完了以後,就直接出了會議室,他不是常委,自然沒有參與討論和表決的權利。
回到辦公室以後,他的心裡倒不是十分着急的,應該說這個方案雖然會遭到潘亞東的阻止,但是很顯然蘇運傑是支持的,同樣李系的一干常委們也不會袖手旁觀,那最終通過的概率還是很大的。朱一銘下面要考慮的問題,是該如何實施的問題,兩項措施要想實施都要等新學期開始以後才行,但這風可得早一點吹,等搞的時候再說的話,可就遲了。
到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朱一銘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居然是肖雲飛的電話。他首先告訴朱一銘他的那個方案通過了,具體情況他並沒有細說,反而話題一轉,說了肖銘華的事情,意思是他已經上來了,你們倆年齡差不多,以後可以多親近親近。朱一銘聽後連忙表示感謝,並說之前已經和肖銘華溝通過了。肖雲飛聽後非常開心,可就在要掛電話之際,卻說了一句,一銘呀,以後有什麼事情,不妨先和我們兩個老傢伙溝通一下,大家都好有個準備,以免到時候被動。
朱一銘本來想解釋兩句,轉念一想還是決定作罷,連聲說道,自己考慮不周,以後一定會多加註意的。肖雲飛開心地說道:“小夥子,好好幹,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呀,但就目前而言,還需多動動腦子,難吶!”
肖雲飛的話裡面,很有一些指教的意思,但是朱一銘聽後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心生感激。他確實是把自己當子侄看待,否則那些話,他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上,能有這樣一個長輩似的人物,對自己來說,應該是一大幸事了,何來抱怨這一說呢。朱一銘同時也發現,李亮雖然把肖銘華提拔上來了,但肖雲飛和柴慶奎並不領情,要不剛纔對方就不會只暗示“兩個老傢伙”了。想想也是,到這個層面上,怎麼可能給個副科,就拉過來兩個常委,要是那樣的話,這生意未免也太容易了一點。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柴慶奎打來了電話,當然還是說之前的那事,在說完以後,還特意加了一句,本來李書記準備給你打的,後來有點小事情,所以我就代勞了。朱一銘連忙道了感謝,看來幾個老傢伙,也爭得挺厲害。
掛斷電話以後,朱一銘覺得很是奇怪,按說田長業應該第一個打電話過來,怎麼等到現在,還沒用任何消息。突然,手機嘟的一聲,朱一銘知道是短信息,翻出來一看,果然是田長業的,上面只有一句話“晚上,老地方喝一杯。”朱一銘看後笑了笑,然後直接刪除了。
當晚兩人一起來到了玉雅魚味館,這次沒有喝太多的酒,主要是交流關於朱一銘那份方案的實施問題。田長業也擔心,到真正實施階段,遭遇的阻力可能過大,到時候,說不定偷雞不成蝕把米。
朱一銘聽了這話,心裡很是不爽,從他的出發點來說,絕對不是完全爲了撈取政績,但是相信不光田長業,絕大部分人都應該是這樣認爲的。這也是一個沒有辦法的事情,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願意怎麼說,你只能隨他了。商量到最後,也沒有想到什麼好主意,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沒有人在裡面故意摻沙子,問題應該不大,但是這些事情,誰又能保證呢。
吃晚飯以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開發區。走到半路的時候,朱一銘發現手包居然忘記帶了,於是調轉車頭,準備回頭去拿。到了門口的時候,赫然發現在角落裡面停着的那輛桑塔納,正是剛纔還是自己並駕齊驅的田長業的車。朱一銘發現以後,立即調轉了車頭,加速離開了玉雅魚味館,倒彷彿是自己做了什麼見不得的事情似的,想想還真是鬱悶。至於說手包什麼的,只有明天再想辦法了。
第二天一早,朱一銘本來準備讓於勇去玉雅魚味館拿手包的,手機什麼的都在裡面,沒有了這些東西,可是不方便得緊,後來轉念一想,還是罷了,自己去跑一趟,免得傳出些什麼流言蜚語出來。到魚味館以後,蘇夢雅並不在那,吧檯上的人,把手包交給了朱一銘。朱一銘想到昨晚看見的一幕,再加上今天她的表現,不由得一陣發笑,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真是一點不錯。
拿出手機一看,上面居然有十二個未接來電,翻開一看,居然都是鄭璐瑤打過來的。朱一銘心裡一驚,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了,於是連忙回撥了過去。電話接通以後,鄭璐瑤說是沒事,只是打電話沒有人接,於是不怎麼放心,就一連打了幾個,朱一銘這才放下心來,連忙解釋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鄭璐瑤說了一聲沒事,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朱一銘重新翻出那些未接來電,發現最後一個,居然已經將近午夜一點了,心裡不覺一陣感動。
回到辦公室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市府辦主任趙雲生過來,讓他儘快幫自己的宿舍,裝一部電話。趙雲生心裡一陣鬱悶,我前段時間,特意徵詢你的意見,問是不是要裝固定電話,結果說是沒有必要了,反正有手機和辦公室電話,怎麼現在又改主意了。他自然不敢把這想法說出來,這個年青的副市長有多大能量,他可是親眼見識過了,連忙點頭稱是,就轉身離開了。
兩天以後,朱一銘去了教育局召開現場會,主要還是討論那個改革方案,所有副校長以及相關科室的正、副科長全部參會。在開會之前,胡一旻過來向朱一銘做了一個說明,他昨晚特意通知了褚宏強,但他今天還是稱病沒有過來。朱一銘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像他這樣的人,已經徹底被清洗出局了,在與不在,還能有多大的區別呢。
當把方案公佈之後,不出意外的一片唏噓之聲,儘管胡一旻一再用眼神制止,奈何效果很一般。朱一銘倒是不以爲意,衝着衆人說道:“今天請大家來不是討論該不該實行這個方案,而是如何實行的,請大家在這方面多動動腦筋,找出一條切實可行的路子來。”
聽了朱一銘的話以後,會場上才安靜了下來,衆人都低下頭,細心地翻看起手頭的這份文件來。對於教育局的一班人來說,最爲糾結的是關於教師聘任制這一塊的內容,關於教育附加費這相關的收費問題,和他們的牽連倒是不大。
大家靜下心來以後,逐條加以分析,找出了其中的不少漏洞和問題,曾善學在一邊迅速地記錄下來。朱一銘見了大家如此的表現開心地走出了會議室,胡一旻見狀,則連忙跟了出來。
朱一銘看了胡一旻一眼說:“胡局呀,看來你手下的這幫人不錯呀,不愧是行家裡手,一眼就能找到其中的關鍵所在,看來胡局平時工作不錯呀。”
“這都是市長您領導有方,我只不過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嘿嘿!”胡一旻笑着拍了一記馬屁,然後奉上了一支菸。
朱一銘也不點破,接過煙後,點上火,抽了起來。過了一會以後說道:“胡局呀,關於教師聘任制這一塊的工作,我準備就請你們教育局抓起來,我下面的主要精力,放在整治教育亂收費這一塊上面,你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感謝領導的信任,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分內事,讓你跟在後面費心了。”胡一旻連忙彈了一下菸灰,說道,“只要市長你信得過我們,我們保證努力把這事做好,當然大方向還需要你來掌握。”
朱一銘微笑着看向窗外,沒有再回答他的話。胡一旻偷瞄了一眼,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已經取得了這位年青市長的信任,再多說什麼,還有什麼必要呢,只要認真地把事情做好,比什麼都強。
朱一銘在召開教育局領導班子會議以後,着手召開一個更大規模的會議,就是所有鄉鎮主管教育的副鎮長以及教育助理會議。這個會議的規模要更大,並且參會的對象也不像教育局的人那麼好說話。說白了,這兩項改革並不涉及教育局的利益,只是最多教師有意見,增加他們的工作量而已。鄉鎮這一塊則不然,如果取消了教育附加費的話,那麼好多鎮長、助理的日子將會捉襟見肘,他們能積極支持纔怪。朱一銘在之前也想好了對策,儘管一個個捨不得既得的利益,但有一樣東西卻比這個更讓他們不捨,那就是烏紗帽。在召開這個會議之前,朱一銘也作出了一個決定,暫時先把城區學校擇校費的事情放一放,如果全部在一起搞的話,確實容易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