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無奈,後世的史書上,李成樑可是左右遼東數十年的能臣猛將。說他是一門忠烈也不爲過。
誰知道見了真人,竟然是這麼一個憊懶性格。
“田義。”朱載坖叫來田義,取了一千兩銀票。
將銀票交到了李成樑的手中道:“李兄詼諧多智,不是常人。此去遼東白山黑水,想必險阻很多。我能幫你的不多,只有這些銀子,請李兄拿去花用。若是在遼東有什麼難處,也可給我寫信。”
朱載坖是極力想結交這位將來的大將之才,這可和他將來的佈局有關。
王直算是他在海上佈置的一粒棋子,李成樑則是遼東的棋子。
依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對這兩人結以恩義,再加共同的利益捆綁。有了這些人,便有了將來撬動大明的支點。
對誰都能嘻嘻哈哈,李成樑對朱載坖這個少年皇子卻笑不出來。
“殿下……”李成樑感覺自己好象不會說話了,“李成樑本是鐵嶺衛世襲指揮僉事,因家道中落,不能到兵部承襲父職。有了殿下這些銀子,成樑明日便能去兵部報備,回遼東任職。”
朱載坖吃了一驚,“你是世襲的指揮僉事,怎麼能到書院這裡讀書?”
大明的政策很是奇葩,象工匠、軍人、御醫等許多職業,居然都是世襲的。這要是想代代都技藝精通,那隻能看遺傳基因了。而且這些職業者,一般不能改行,都是生下來就註定的。
象李成樑這樣,跑到書院裡穿着儒服的世襲軍人,簡直有點駭人聽聞。如果被人揭穿,殺頭不一定,流放數千裡是跑不了。不過李成樑也可能不在乎,因爲他老家就是遼東邊地,再苦也苦不過鐵嶺衛。
“只因家中貧寒,到兵部報備承襲父職,還要交一筆承襲銀子。”李成樑苦笑道:“又不想流落街頭,便只能在通州這裡做些苦工掙些飯錢。若是有個讀書人的皮,工錢還能多些。所以就硬賴在書院之中,做個假讀書人了。”
田義在旁邊直翻白眼,怪不得這傢伙總混吃混喝,也是個窮苦人出身啊。
朱載坖只知道,原來的歷史上,李成樑是到了四十歲,才承襲了父職的。現在的李成樑要年輕的多,還不到三十歲。因此,他對李成樑的期待也就更大。
“你能坦誠相告,足以證明我沒看錯你。”朱載坖拍拍李成樑的肩頭,“有些讀書人,四十多歲才能皇榜高中,你如今不到三十,正是當時。”
“日後殿下但有吩咐,李成樑哪怕肝腦圖地,也決不會皺一皺眉頭。”李成樑躬身沉聲道。
朱載坖哈哈輕笑,“肝腦圖什麼地,我又用不着造反。”
想一想裕王是皇長子,朝中有得是人支持巴結,他這話說的還真有些歧意。當下尷尬一笑,不再多說。
次日一早,李成樑便拜別了朱載坖與劉教諭,去京城兵部報道。
而朱載坖,也正式的在通惠書院裡的一個小院子住下。
“讓孟衝招些流浪少年,在皇莊裡教他們讀書認字,過些日子我有用處。”朱載坖對田義吩咐道:“再找些城裡的閒漢,打探些京城中的消息。每天京中事無鉅細,都要報給我知。”
田義立時答應一聲,派人送信給皇莊裡的孟衝。
這個年代,既無報紙也無廣播、電視、網絡,想知道些消息,只能通過朝廷的阺報,還有就是口頭傳言了。
阺報朱載坖倒是能找到,只不過那個太慢,能登上阺報的消息基本都是過時的。
離開京城,也就意味着離開了中樞之地,消息滯後就意味着被動。出來躲避麻煩是真,但並不代表朱載坖就想做個聾子瞎子。因此,他在通州這段時間,也正好將情報系統也成立起來。
朱載坖選擇到通州這裡讀書,想做事情有很多,但是也不能操之過急。幾個月的時間,慢慢來,足夠用了。
他給王直也發了信,讓對方回來之後,就到通州的通惠書院見面。
王直自打入京,見到朱載坖之後,便舍了胡宗憲這條大腿,轉而抱上了朱載坖的大腿。但胡宗憲對王直有恩,也不能得罪。
除了吩咐手下船隊準備海外貨物之外,還專門跑到浙江,去與胡宗憲見了一面。
胡宗憲聽到王直述說在京中的見聞與遭遇,便沉默了半晌。
“汝貞,我並非是對你背信棄義,而是情勢所迫,你可理解我?”王直對胡宗憲表示歉意道。汝貞是胡宗憲的字,兩人關係相當親近。
“不妨事。”胡宗憲搖搖頭,“王兄能得到裕王殿下的支持,比我一個巡按的支持力度更大,對於朝廷通過開海之議的可能也更大。此乃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只是我擔憂的是,從此你我會捲入奪嫡之爭啊。”
“裕王乃是嫡長子,這有什麼好擔憂的。”王直畢竟不如官場油條胡宗憲對政治敏感,並不在意的道。
“只怕未必沒有變數。”胡宗憲沉吟道:“景王已經成年,陛下也不催促景王就藩,而是留在京中,其意未明。而嫡長子裕王也沒被立爲太子,耐人尋味啊。”
王直這回聽明白了,臉色一變道:“你說裕王……他還有些危險?”
胡宗憲看他一眼,“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我能有今日,全憑好友趙文華在嚴閣老面前美言。而趙文華,也是嚴閣老的義子。”
王直眼都直了,不知道說什麼,他有些懵。
胡宗憲左思右想,也只有這樣。他並不是個迂腐的人,爲了實現自己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不惜結交趙文華這樣的小人,也不惜拜在嚴嵩門下。
現在有王直在他與裕王之間牽線,便多了一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