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結果是夏橋往前院去告訴田氏，小樹兒跑到後院上房，跟夏老太太要了一件小黑魚兒的褂子。
初秋的夜晚微微有些涼，別人都沒什麼，小黑魚兒年紀最小又最淘氣，所以要特別的小心。
雖然他們中最大的也不過是半大的少年，但是這麼一羣人出去，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但夏老太太是最小心的人，夏老爺子待客又最周到，所以還是打發了夏三叔出來提着燈籠做保鏢，順便若是孩子們太晚了還不肯回家，夏三叔還負有規勸的責任。
夏三叔來了，臘月和小夏林也跟了來。
結果這一羣人，就形成了好幾個梯隊。
夏三叔怕他跟着孩子們玩的不高興，所以就保持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而夏至、小黑魚兒、李夏和田括則是在一起的。
大興莊有河套，也有水塘。初秋季節，草叢裡蟲鳴一片，水塘裡更是蛙聲不斷。空氣微涼，卻已經帶了豐收的味道了。
因爲不遠處就有農田，李夏就跟田括吹噓，說他已經學會了種田，還說了幫夏至種大豆的事兒。
“十六都跟我說好了，說不讓我白幫忙。到時候收了豆子榨油，也要分給我幾斤。我感覺吧，我自己種出來的大豆榨的油，肯定特別好吃啊。”
田括就用異樣的眼神看李夏，不過他還是跟李夏商量：“那到時候也分我點兒唄，我也嚐嚐你種出來的大豆榨出來的油有啥不一樣。”
“到時候再說吧，不一定夠分給你的。”李夏很冷漠地敷衍道。
田括就朝李夏翻了個白眼。
不過，很快的，田括的注意力就不在李夏身上了。“十六，啥時候再上府城玩去？上次你到的時候太不巧了，我和李夏都忙着準備考試。現在我空閒了，我帶你和老叔玩。我跟你說實話，十六。要說唸書我未必比的上李夏，可要說府城哪裡好玩，我可比李夏知道的多……”
這又是夏至所熟悉的那個田括了。
“等過些天吧，秋收的時候，或許我會去府城一趟。”夏至就說道。
李夏立刻豎起了耳朵，夏至還沒跟他說過這個打算呢。
“等會我再跟你說。現在是這麼打算的，到時候還得看看……”夏至注意到李夏的眼神，就低聲跟他解釋。
李夏明白了，也滿意了。夏至有什麼事，自然是要先跟他商量的。估計也是田括問的時機巧了，夏至正在琢磨這件事，所以隨口就說了。
可夏至也沒仔細跟田括說，估計是要想好了，再跟自己細說呢。
小黑魚兒聽夏至有打算再去府城，卻是非常高興的。他是個急脾氣，就追問夏至到底什麼時候去。
“老叔，我是有這個打算，可還沒完全想好呢。……老叔，你到時候得跟我一起去啊！”夏至笑着說。
“那當然了，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小黑魚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田括和李夏都在旁邊笑。
“十六，沒想到你做飯那麼好吃。”田括依舊跟夏至說話，“我們家不是我誇口，天南海北的菜餚，我也差不多都吃過了。今天吃的幾樣都挺新鮮，那個虎皮尖椒，真是用看椒做的？”
“當然了。今天晚了，明天我帶你去園子裡看，你就相信了。”夏至就說。
“還真挺好吃的。”田括就說道。
“那田括你在這多住幾天，我多做幾道菜給你吃。”夏至笑着對田括說。
“那可太好了。”田括大笑，然後得意地去看李夏。
“都是我吃過滴。”李夏老神在在的樣子，頓時讓田括氣餒。
幾個人邊說邊笑，最後還是夏三叔提醒說時辰不早了，應該回去了，尤其是田括還是從大老遠來的，更應該早點兒歇下。大家就都答應了回來。
李夏依舊是看着夏至進了家門，這纔跟田括和小黑魚兒進了後院。
……
夏至走進堂屋，就看見東屋還亮着燈。
田氏沒睡，正和孫蘭兒一起在燈下繡荷包。最近她對這件事倒是很上心。
看見三個孩子回來了，田氏也不知道是一個人寂寞了還是怎麼着，臉上就露出由衷的笑容來。
“咋玩到這麼晚啊？”看着三個孩子洗漱，田氏就問了一聲。
“這不是天氣好，所以在外頭走了走。”夏至回答。
田氏小聲說了一句，夏至沒聽太清楚，似乎是吃飽了撐的。田氏就是這樣，夏至也不在意。
“夏至，今天來的那個田括，是哪個田家的人？”田氏突然問夏至。
“就是府城那個田家唄，還能是哪個田家。”夏至回答。
“我還不知道是府城的田家！府城田家可多了，到底是哪一戶啊？”田氏又問，很關切的樣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們田家那麼多戶，估計自己都不一定清楚。反正我就知道田括的親姑是李夏的娘。”夏至告訴田氏。
“啊……哎，那田括就那一個姑啊？”田氏又問。
夏至就覺得田氏的關注點有些奇怪。田氏問田括，但關注的似乎又不是田括本人，而是田括的姑。
“那我哪兒知道啊。”夏至就說，“不過想想也能猜到吧，肯定不止那一個。他們老田家那麼多戶，親的、叔伯的肯定不老少呢。”
“那倒是。”田氏微微垂下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娘，你問這個幹啥啊？你還認識府城老田家的哪位姑太太啊？”夏至問田氏。
田括的姑那一輩，按照府城的說法，那就應該稱作姑太太了。
“我上哪兒認識她去，我就白問問。”田氏立刻就說道。
夏至看了田氏兩眼，總覺得田氏肯定不是白問問的。可正如田氏自己說的，她又有什麼機會認識田括姑輩的人呢。
夏至洗漱完了，田氏又問了她一些關於田括的事，然後還將夏至拉到一邊，低低的聲音地夏至說：“夏至，你十二了，該多長倆心眼兒了。”眼神和表情頗爲意味深長。
夏至怔了一下才明白田氏的意思。她有些無語：“娘，你想太多了。”
然後，夏至就和孫蘭兒到西屋去休息了。
半夜裡，夏至就被窗外的雨聲驚醒了。
孫蘭兒比夏至睡覺輕，她比夏至醒的還要早。兩個小姑娘從炕上早起來往院子裡看。外面黑咕隆咚的，幾乎什麼都看不清，不過聽着雨聲，這雨下的似乎還不小。
“睡吧，反正這兩天也沒啥事。”兩個小姑娘互相安慰着，就又睡了。
第二天，夏至醒的比往常略晚了些。孫蘭兒早就起來了，幫田氏做了飯就回自己家去了。看到夏至從屋子裡出來，正在門口朝外看的小樹兒就跑過來跟夏至說話。
“姐，雨下的可大了。你早上還去後院吃飯嗎？”
夏至就走到門口往外面看了一眼，雨果然下的不小。這不是夏天的雨，初秋的第一場雨，已經很有些涼意了。
“小樹兒，多穿點兒，不許出去玩水，再着涼了。”夏至就囑咐小樹兒。
“嗯。”小樹兒乖巧地答應着。
田氏也出來跟夏至說，讓夏至留在家裡吃飯。“……給你煮鹹鴨蛋了。”
夏至正猶豫着，後門就被人推開了。李夏和小黑魚兒打着傘，穿着麻袋摺疊成的雨披嘻嘻哈哈地來了。
“十六，我和李夏過來接你啦。”小黑魚兒看見夏至就喊。
然後大青就從兩人腿邊擠了進來。大青渾身溼漉漉的，還晃着大腦袋甩了甩，甩的水珠四濺。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這下夏至不用猶豫了，也弄了件雨披穿上。李夏帶過來兩把傘，他和小黑魚兒撐了一把，讓夏至自己撐了一把，就往後院來。
路上已經有些積水了。
小黑魚兒要踩水玩，夏至攔着不讓。這麼一路吵吵鬧鬧地到了後院，夏老太太已經準備好了早飯。
田括多穿了一件衣裳，他似乎沒想到會下雨。因爲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不在旁邊，田括還故意跟小黑魚兒說什麼下雨天留客天。
小黑魚兒就白了田括一眼。
田括忍俊不禁。
“昨天你們睡的咋樣？”因爲看出田括和小黑魚兒之間的氣氛似乎又沒那麼友好了，夏至就抓~住機會問了李夏一句。
李夏滿臉是笑。“睡的挺好。老叔睡的不太安穩，估計踢了田括兩腳吧，嘿嘿。”昨天小黑魚兒是在田括和李夏中間睡的。
小黑魚兒睡覺特別規矩的，根本就不可能不安穩踢到田括。然而李夏肯定不會說謊，小黑魚兒還是對田括不滿了。
“是不是田括又跟你說啥惹老叔不高興了。”夏至小聲問李夏。
“估計是，嘿嘿。”李夏很歡樂的樣子。
吃過了早飯，外面的雨不僅沒停，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因爲田括接連往外張望了兩眼，夏老爺子就認爲他是心急想要離開。
“這雨下的太大，路肯定走不了了。田少爺，你彆着急。等雨停了，晴個半天，就能走了。”這麼說着，夏老爺子又問田括是不是想往鎮上捎信兒。
昨天車伕送了田括到夏家，因爲不方便住下來，就回鎮上找李掌櫃了。
“你要是有急事，我讓老三~去給你捎信兒。”已經說了路不能走，但還承諾讓夏三叔去鎮上給田括送信兒。
路不能走，指的是田括這樣身嬌肉貴的。夏三叔現在要去鎮上也趕不了車，只能靠兩條腿走過去。
田括怎麼好意思這個時候讓夏三叔去鎮上呢，忙就說沒事兒。
“……好多年沒看過這麼大的雨了。”田括感慨着說。
夏老爺子就呵呵地笑了。“田少爺，你纔多大啊。這雨是挺大，比這更大的雨以前也有，天都下黑了……”
說話這會工夫，雨下的更大了。雨水落在地上積水上，冒出一個個的小水泡。夏老爺子憑此判斷，這場雨還有的下。
因爲雨下的太大，漸漸地有點往窗子裡飄的意思。夏老爺子忙就將雨簾落了下來。
這雨簾是草編的，用不着的時候就在窗外卷着，現在用着了，就落下來，正好把窗戶擋住，把瀑布似的大雨給擋在外頭。
雨是進不來了，但屋子裡也黑了。
夏老太太忙就點上了蠟燭。
大家乾脆就秉燭閒聊，夏老太太還放了桌子，擺了瓜果上來給大傢伙吃。
這是難得悠閒的秋日。
臨近晌午，雨還在下，而且沒有停歇的意思，但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大了。夏老爺子就將雨簾都捲起來，屋子裡頓時亮堂了，外面也沒有剛纔那麼黑了。
夏老太太就跟夏至商量晌午吃什麼。
因爲下了這麼大的雨，街上也沒來賣東西的。雖然家裡存貨還有，但夏老太太就怕怠慢了客人。
這麼悠閒的下雨天，特別想吃點兒好的呢。
小黑魚兒就湊過來，說想吃水煮魚了。
夏至一想，這麼一個雨天，溼氣和寒氣都比較重，吃點辣辣的、熱熱的東西，去去溼氣和寒氣也是很好的。
不過……“魚在哪裡？”
小黑魚兒摸頭，這個天，他也不好去河裡撈魚，也好去鎮上買魚。這還真是個問題啊。
“我知道哪兒有魚。”一直在夏老太太腿邊繞的小夏林突然出聲道。
下了雨，這孩子不能出去玩，就跑到上房來了。
“哪兒有魚啊？”小黑魚兒忙問。
“昨天……那個東子，他抓了好大一條魚。”小夏林一邊說一邊比劃。比劃出來的魚的大小就有些誇張，都有他的個頭那麼大了。
夏至就在旁邊笑，夏老太太也笑。
“昨天抓的魚，現在肯定吃了。”小黑魚兒本來興興頭頭的，聽小夏林這麼一說，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沒吃，肯定沒吃。東子說了要養起來，等趕集賣了，買東西。”小夏林趕忙說道。
“真的？”小黑魚兒的眼睛又亮了。
“嗯，嗯，真的。”小夏林連連點頭。
如果是抓了魚打算趕集賣掉的，那麼誰買都是一樣，他們現在去買了，還省了對方的事兒了。
聽到能買到魚，夏老太太回屋就拿了錢袋出來往外數錢。
第二~六零章 烤魚和合作
“奶，不用你拿錢。”夏至忙攔住夏老太太，同時將自己的錢袋拿了出來。他們趕集出攤的利潤都在她手裡，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一文錢都沒要。雖然夏至總是買菜，但夏老太太也沒少往裡頭添錢。
兩個人都拿出錢袋來，小黑魚兒左右看了看，就接過了夏至的錢袋。
“娘，你那錢收着吧，用我們的錢。”這個我們，指的就是他和夏至了。
小黑魚兒拿了錢，立刻就要去買魚。“我自己個去就行。十六，外頭還下雨，你別去了。”
小黑魚兒年紀小小，卻已經在用長輩的姿態關心和心疼夏至了。
夏至自然是熨帖的，不過她還是想陪着小黑魚兒去。小黑魚兒卻說什麼都不幹，最後只帶上了小夏林。
外面的雨已經小多了，小夏林出去走走完全不成問題。
“反正離的也不遠，就在後街，就讓他們倆去吧。下這半天的雨，都圈在屋子裡，可得着機會往外跑了。”夏老太太就說。
夏至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笑了。
小黑魚兒去買魚了，夏至就和夏老太太商量這魚該怎麼做。李夏來了之後，他們已經吃過水煮魚了。這次，夏至打算另外做一道新菜。
“奶，咱弄個火盆，把炭先點起來。”夏至就跟夏老太太說道。
“十六，你這是打算吃鍋子？”夏老太太問。
夏老爺子這有個銅火鍋，還是他年輕的時候置辦下的家當。不過一般都是天氣冷了之後纔會吃鍋子，而且做一次鍋子也比較麻煩。
“不是吃鍋子。”夏至就說，“不過也和鍋子差不多。”夏至就跟夏老太太把大致的意思說了。不用銅火鍋，只點一個炭盆，然後上面坐上大銅盆，盆裡面就是烤魚，然後一邊吃還可以一邊放菜蔬到裡面燙着吃。
夏至這麼一說，夏老太太就明白了，然後就去準備了。正好前兩天夏至買了十斤炭回來，就是看天氣漸漸有些涼了，預備着要吃鍋子用的。
這邊夏老太太準備炭盆，夏至則是準備烤魚的鍋底和調料。沒錯，她今天打算做的是烤魚，醬香微辣鍋底。其中醬主要用的就是家裡面自己釀造的大醬，微辣自然用的是辣椒了。
不論是夏家人，還是李夏和田括，大家對這種新的辣味調味料的接受度都很高。
小黑魚兒的動作也很快，一會的工夫，就提着一條大魚回來了。“我把魚買回來了！”人還沒進門，小黑魚兒先歡快地叫道。
李夏和田括就都出來了。
“這魚還真不小，還是活的呢！”田括笑着讚道。
夏至對這條魚也很滿意，不用上稱稱，她用肉~眼判斷，就知道這條魚起碼得有三斤半，而且還不是常見的草魚、鯉魚，而且大興莊這裡比較罕見，也更加美味的黑魚。
“這魚是不錯。”李夏也說道。
小黑魚兒就很得意。
夏老太太就問這魚有多重，還問小黑魚兒給了東子多少錢。“可別少給人家錢。”夏老太太絮絮地說着，這句話在小黑魚兒去買魚之前，她就囑咐了好幾遍了。
“沒給錢。”小黑魚兒將魚交給夏老太太，又將錢袋原封不動地交還給夏至。
夏老太太就以爲小黑魚兒欺負人了。小黑魚兒是大興莊的孩子王，東子雖然比小黑魚兒年紀大，但也得聽小黑魚兒的。
看見夏老太太喲西額着急，夏至忙就勸她讓她先別急。“這裡頭肯定得有緣故。我老叔啥時候佔過人便宜啊。”
夏老太太一想確實也是，就問小黑魚兒是怎麼回事。
“東子看見是我去買魚，就說不要錢。他說了，到集上賣了魚，也是想買咱家的薯條和薯角吃。他跟我說不用給他錢了，給他錢萬一再讓他娘要去。他跟我說，下次趕集，咱給他薯條和薯角就行。”
小黑魚兒解釋完了，夏老太太面上才又露出笑容來。
“那你們可別忘記了，都給人家孩子點兒，也挺不容易的。”夏老太太就囑咐夏至和小黑魚兒。
夏至自然應承。
田括還沒吃過薯條和薯角，就扭頭去問李夏。李夏簡單地跟他說了，田括表示，他也很想嘗一嘗這薯條、薯角和薯片。
“等集上，讓你吃個夠。”李夏就說。
夏老太太這會工夫已經快手快腳地將魚殺了，並收拾的乾乾淨淨。她還拿出稱來稱了稱，這條黑魚果然夠分量，收拾乾淨之後，還有三斤二兩，再加上些配菜，也夠大傢伙吃的了。
夏老太太就將魚交給夏至炮製，然後就去生炭盆，準備別的菜餚去了。
小黑魚兒看見夏至沒有片魚片，不像是做水煮魚的樣子，就問夏至到底打算做啥。“醬香微辣烤魚，和水煮魚一樣好吃。咱都吃過水煮魚了，今天換個樣兒行不？”
小黑魚兒是非常勇於也樂於品嚐新菜餚的，尤其還是夏至做的。他對夏至很有信心。
“水煮魚？”田括聽到了新鮮的字眼，就拿眼去瞄李夏。
“可好吃了。”李夏這次沒給田括解釋，只是簡單地說了這麼幾個字。
田括就更加好奇了。
夏至沒有理會李夏和田括之間的眉眼官司，她在專心地做烤魚。沒有烤箱，但是用柴火鐵鍋，掌握好了火候和技巧，也能做出烤魚來。當然這個技巧就比較重要了，笨拙些的，可能這個過程中就把魚給弄散了不成形了。
夏至當然不會這麼糗。
她圍着圍裙在竈間忙活，慢慢地烤魚的香氣就飄散了開來。烤魚的鍋底裡放了不少豆芽，另外夏至還準備了幹豆腐（也就是很多地方俗稱的豆皮），土豆片，藕片，小白菜等幾樣配菜。
大銅盆裡裝了烤的香噴噴的黑魚，濃郁的湯汁冒着泡。外面還下着雨，大家圍坐在桌子旁邊，幾口烤魚下肚，就道覺得暖洋洋，也不那麼潮~溼了。
“這跟鍋子差不多。”田括香噴噴地吃着，還說了一句。
“家裡有鍋子，可放不下這麼大條的烤魚，總不能弄散了。田括少爺多包涵，咱們鄉下地方簡陋，只能用這個銅盆了。這要是有個長方形的深盤子，那就合適了。”夏至還比劃了一下。
“嗯，嗯。”田括已經吃的不想擡頭了。
除了烤魚，桌上還有幾道小菜，都是解膩的。另外，夏老太太還給大家燙了酒。
這酒並不是什麼名貴的酒，而是燒酒，屬於本地非常地道的糧食釀造酒。
一口烤魚就一口燒酒，看看桌邊的老妻、兒孫和佳客，再看看窗外的雨，夏老爺子覺得，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小夏林因爲在買魚的事情上有功勞，又因爲是最小的孫子，這頓飯也跟着大傢伙一起吃的。他年紀還小，夏老太太總怕他被魚刺兒給扎到，所以一頓飯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照看他。
吃過了飯，小夏林就特別乖巧，跑前跑後地幫夏老太太乾活、收拾。
夏至就泡了茶送到西屋來。
李夏和田括都在炕上坐着，小黑魚兒緊挨着李夏，他特別喜歡親近李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防備田括拐走李夏。
看見夏至端茶進來，李夏忙起身將茶壺接過去。他讓夏至在炕上坐了，他給大傢伙倒茶，之後他就拖了張椅子來，挨着炕沿坐了。
“十六，今天的烤魚很好吃。這個心思也很巧妙。”田括一邊喝茶，一邊跟夏至說。
李夏也說烤魚好吃。
“啥時候也讓我嚐嚐那道水煮魚吧。”田括對夏至陪笑說道。
“當然沒問題，只要你不急着走，新鮮好吃的菜還多着呢。”夏至就笑道。
“那我就不走了。十六，往後我就在你家住下了，你可別煩我。”田括大笑着說道。
夏至當然知道田括這是說笑的，就點頭應承：“有田括少爺在我家，我家蓬蓽生輝。”
她這邊跟田括說話，李夏就笑眯眯地在旁邊剝好了果子遞給她。夏至也很自然地接過來就吃。
夏至對田括很客氣，而且似乎照顧的更熱心一些，但是李夏一點兒都不吃味。他明白，夏至跟自己是熟不拘禮，可是跟田括畢竟還是有些陌生的。
說笑了一會，夏至就問田括對辣椒這個辣味的感覺如何。
田括的回答很簡單：“我喜歡。”
“那麼田括少爺你認爲，辣椒有沒有可能代替茱萸？”夏至緊接着就問。這個問題她不僅是問田括的，同樣還問了李夏。
李夏和田括的家境決定了，他們兩個人的見識肯定更廣博一些。夏至雖然對這個問題心裡有數，但還需要兩個人的答案作爲參考。
“完全有可能啊。”田括幾乎沒怎麼想，就回答道。他同時還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小~美人問出這個問題來，顯然不是會做菜愛做菜那麼簡單的。看來，小~美人還是個很不簡單的小~美人啊。
“我也覺得完全可以。”李夏的回答就更爲穩重一些。
聽了兩人的答案，夏至非常高興。“我也是這樣認爲的。”現在茱萸作爲辣味的調料，價格比較貴。可如果辣椒能夠推廣開，因爲辣椒容易種植，而且產量還比茱萸高許多，它的價格相比起茱萸來，就更有競爭力了。
而且說到正宗的辣味，那還的是辣椒啊。
“十六，你這麼說，是有什麼打算了？”田括眯着眼睛看夏至。
“是啊。這件事我跟李夏稍微說過一些。”夏至如此這般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邊，簡單地說，就是推廣辣椒的種植，讓大家都知道辣椒作爲一種蔬菜是可以吃的，而且它還能作爲辣味的調料。
“推廣肯定是沒問題的。”李夏就笑着說道，“不過就是快一點或者慢一點兒。”
“我希望能快一點兒。”夏至說。
“這事兒就交給田括好了。”李夏立刻就說道。
“沒問題。”田括竟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不過我得要一些辣椒帶回去。然後要推廣，這辣椒的種子……”
田括頓了頓，就笑着問夏至：“十六，你是不是打算賣辣椒種子？”
夏至一開始確實是這麼打算的，但是現在她的想法有了變化。“辣椒種子我可以贈送。”
李夏和田括都有些吃驚。
“十六，我可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你這樣做，於你自己有什麼好處呢？”田括看了李夏一眼，然後才問夏至。
夏至一笑：“田括你這句話問的好，不用不好意思。……你在這裡吃的幾道辣味的菜，覺得怎麼樣？”
“很好吃。”田括很誠實地回答。
“我的想法，就是把辣椒推廣開來，然後跟酒樓合作，推出這些辣味的菜餚。”夏至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田括就露出一副恍悟的表情來。
李夏沒有田括那麼吃驚，因爲他更爲了解夏至。然後，他就看着田括：“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田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十六做的菜你都吃了，還能怎麼樣，跟十六合作唄。”李夏理所當然的口氣。
田括這下才明白過來。
因爲是李夏提出來的，田括不得不認真地考慮。“……你知道，我不管家裡的生意。”
“我還不管家裡的事呢。”李夏白了田括一眼。
田括猶豫了一會，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好，我覺得這件事可以做。那就交給我吧。”
李夏就笑了，然後才轉過頭來跟夏至說：“你要找酒樓合作，就找田家。”
夏至今天跟田括和李夏談論這些，主要還是想問問兩人的意見。當然了，她也希望能溝通通過他們兩個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但是她沒想到，這個合作伙伴會是田家、田括。
夏至看着李夏。
“聚賢是田家和李家合夥開的，原來也有田家的股份。不過我娘嫁過來的時候，把那部分股份都帶過來了。”所以現在臨水鎮的聚賢都是李家的。
李夏跟夏至解釋。
而且說到做生意，田家的生意比李家的更多，也更擅長做生意。
這麼順利地定下了合作的一項，而且有田括和李夏，夏至根本就不用擔心這項合作會出問題。這對她來說，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李夏卻在一邊叮囑田括：“……這件事只有一個原則。”
“什麼原則？”
“不能讓十六吃虧！”
第二~六一章 喜事連連
小肥的一章，書中人幸福，寫作者也特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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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這話說的真是直白。
田括故意側身，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盯着李夏看。李夏很淡定自然。夏至和小黑魚兒也很淡定自然，似乎大家都認爲李夏這麼說是理所當然的事。
田括就又看了夏至一眼，然後就笑了。“肯定的，決不能讓十六吃虧，就包在我身上吧。”
說定了合作的意向了，夏至也就不再有任何隱瞞，她將自己的想法都跟李夏、田括和盤托出。她提供辣椒和辣椒籽，將這種辣味推廣開來。以此爲基礎，她會向田括提供一定量的菜譜，看田家自己的打算，是另外開連鎖的酒樓，還是將這些菜在他們現有的酒樓食肆中推廣。
而夏至的報酬……“我想得到一些股份。”
她可以選擇立刻就得到報酬的方式的，但夏至更傾向於股份。
李夏沒說話，只是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用眼神示意田括。田括的臉上微微露出爲難的神色來。如果夏至想多要一些錢，那完全沒問題，他現在就可以承諾給夏至。可夏至要的是股份，這就不是他能夠做主的了。
“這件事恐怕有些難。”田括就對夏至說道，然後還看着李夏，“鳳凰，你是知道的。”
李夏當然知道這件事難辦的程度，但是他一直有個原則，夏至想要的東西，他就要幫夏至拿到手。
而且，以夏至提供的種種資源，還有這項合作可能帶來的收益，夏至的要求並不算過分。
“我知道這件事不容易辦，容易辦了，還要找你嗎？”李夏就對田括說，“瓜瓜，你雖然不管家裡的生意，可你不會看不出來，這件事如果辦成了，會帶來多少收益。十六這要求不過分。我支持十六。”
“我也支持十六。”小黑魚兒雖然沒有完全聽懂大傢伙的話，但是最重要的部分他說懂的，並且立刻就旗幟鮮明地力挺夏至。
田括就笑，他略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頭。“這件事我去說，總不能虧待了十六。”這麼說着話，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夏一眼。
李夏就朝田括笑了笑。
田括完全明白了，暗暗嘆了口氣。
此刻田括的內心是比較豐富的，臉上也流露出一些來。夏至就看出來了，但是這次她的猜測略有些偏。
“田括少爺，你就放心吧。這件事田家絕不會虧。”夏至非常有信心。
“十六，我信你。”田括笑吟吟地，然後又跟夏至打商量，“十六，你看你喊他就直接喊李夏，喊我就非要加個少爺，這不明顯有偏有向，疏遠我嗎？我抗議，十六，你可不能偏心。”
“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也喊你田括。”夏至回答的很乾脆，她已經品出來了，田括或許某方面有些缺點，但總體上卻是個很不錯的少年。
“我當然不介意了。不過，你要是肯喊我田括哥，那就更好了。”田括笑眯眯地，一雙桃花眼晶晶亮，眼神幾乎要飛起來。
才正正經經地說了不到幾句，田括就故態復萌了。
李夏眯眼看田括。
夏至笑：“那你得有做哥哥的樣子啊。你看我大橋哥了沒有，你要是跟他一樣對我好，我就叫你哥。”
田括摸下巴。他對夏橋的印象並不深刻，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有這麼一個少年，長的還挺順眼的，很老實，話也很少。夏至要他像夏橋那樣，那他豈不是要好好地觀察觀察夏橋！
雖然夏橋這少年還不錯，可是他真的沒興趣去關注！
李夏卻移開了視線，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
說好了跟田家合作，夏至的心情是非常好的。她將小黑魚兒帶出來悄悄地囑咐了好些話，幾就是讓小黑魚兒去田括的態度好一些。跟田家的合作要成功，順利地拿到股份，這些還需要田括從中~出大力。
“要是談成了，以後咱們就永遠都不會缺錢花了。”夏至告訴小黑魚兒，“老叔你想不想去府城唸書啊，咱還可以在府城買一所宅子，讓我爺我奶都搬過去住！”
小黑魚兒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他完全被夏至所描述的未來吸引住了。等夏至說完了，小黑魚兒就連連點頭。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那李夏不會跟着他回府城對不？”
“不會。”夏至回答。這次是肯定不會的。李夏已經說了，田括還是比較容易打發的。“老叔，咱得對田括好點兒。回去還得讓她替李夏說好話，省的李夏家裡人再來找他。”
小黑魚兒表示他明白了，然後對田括的態度果然就來了個大轉變。
田括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疑神疑鬼地，以爲小黑魚兒又想了什麼招數要收拾他。不過後來他也發現了，小黑魚兒是真的想跟他結好。
田括的心裡熨帖極了。
田括不同於李夏，他不能在大興莊常住，夏至就親自下廚，又做了幾道比較經典的辣味菜餚。田括算是大飽了口福。
“真不想走啊。”第二天吃過早飯，田括就跟李夏嘟囔。
李夏就催田括趕緊走。“你回去好有好多事要辦呢，我可等你的好消息了。”
這一場豪雨是到昨天傍晚的時候才慢慢地停下來的。田括跟着李夏和夏至欣賞了雨後的彩虹，李夏就替他做了主張，告訴夏老爺子說田括早上就要走。
夏老爺子熱情地挽留了田括，不夠沒有留住，隨即就讓夏三叔到鎮上的聚賢酒樓給田括的車伕捎了口信兒。
一大早，車伕就趕着馬車來接田括了。
田括雖然嘴上說着不願意走，但是心裡卻很清楚，他是必須要走的，而且還是越早越好。
李夏的託付，他不能不放在心上。兩件大事，一件事跟夏至的合作，另外一件則是趕緊回去將李夏的娘，還有冰兒表妹給安撫住。
“鳳凰，你欠我這一次。”田括就跟李夏說。
李夏看着田括。
田括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
“好吧，我欠你這一次。”李夏無奈，只得點頭應了。說實話，這次如果不是田括自己來的，恐怕事情還真有些麻煩。“你知道回去該怎麼說吧。”
“還用你教我！”田括這才痛快地從炕上跳下來，走到東屋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告別。
到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面前，田括一掃在李夏面前那憊懶的模樣，又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翩翩少年了。
“……大~爺大~奶啥時候到府城，請一定要捎信兒給我，我去接大丫大~奶，起碼得到我家坐一坐。”臨出門的時候，田括還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依依惜別。
送走了田括，李夏留了下來，小黑魚兒是最高興的。大家往回走，小黑魚兒就繞着李夏蹦蹦跳跳的。李夏笑眯眯，夏至也笑眯眯。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回頭瞧了一眼，就瞧見這幅和樂融融的情景。老兩口又是笑，又是嘆氣。小黑魚兒這麼粘着李夏，可李夏是不可能永遠住在大興莊的。
“到時候李夏要是走了，小龍可咋辦呦！”夏老太太小聲地跟夏老爺子說。
田括走的時候，夏至給他拿了不少的新鮮辣椒，還有一些辣椒麪和辣椒油。夏至也跟夏老爺子、夏老太太說了要跟田括合作的事，但她沒提到股份，也沒說這項合作究竟能夠給她帶來多少收益。
雖然很有信心，但在這一切還沒有實現之前，夏至的打算是低調一些。
所以，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就不知道，夏至很快就要發財了。
“我想了，要不真送小龍去府城唸書吧。我看跟在李夏身邊，再有好先生教他，小龍真就有可能出息了。”夏老爺子跟夏老太太說道。
這也算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了。
夏老太太有些捨不得兒子，而且她考慮的問題還更多，比如說沒有可靠的人照顧小黑魚兒。如果他們讓夏至去，憑夏至跟小黑魚兒的感情是肯定會答應的。但夏至現在天天帶着小黑魚兒玩沒問題，真讓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天天照看唸書的叔輩小孩，似乎就太爲難夏至了。
“再說住哪兒呢，真跟他大哥住，估計也挺擠。還得麻煩他大哥。”
另外還有一件。
他們跟李夏非親非故的，小黑魚兒能總跟着李夏嗎？
夏老太太沒想過去府城照顧小黑魚兒，因爲她知道夏老爺子不會離開大興莊。在照顧小兒子和照顧夏老爺子之間，她好像更不能扔下夏老爺子。
小黑魚兒到府城總還有人能照顧他，可她如果把夏老爺子扔在家裡，誰能照顧夏老爺子呢。
這就是老兩口之間的感情了。所謂的少年夫妻老來伴，老伴兒老伴兒，不就是要在一起做個伴兒嗎。孩子們會長大，會有自己的家，會離開，只有老伴兒要相守偕老的。
“小龍要真去府城，那咱就想法給他租個房子。”夏老爺子就說。
這也需要一筆錢，夏老爺子心裡開始計算自己的積蓄了。
他這句話，就被突然跑過來的小黑魚兒給聽見了。小黑魚兒笑呵呵的：“不用租房子，咱買房子，十六說要買房子。”
小黑魚兒平時嘴挺緊的，如果夏至囑咐過，他就更不會說。但是這件事夏至只是想低調，還真沒囑咐小黑魚兒不要說。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很吃驚。“十六哪兒來的那些錢！”
夏至聽見了，啥也沒說，就笑了笑。
夏老爺子心裡犯嘀咕，但是買房置地在他看來是大事，同時也是好事。所以，夏老爺子又在心裡頭計算，如果賣掉一些家當，是不是夠在府城買個小房子的。
他正滿腦子銀錢的事，孫四兒就急匆匆地跑來了。
孫四兒帶來一個消息，臨水鎮又有人來收麥子了。這次來的人大家都不熟悉，似乎是個大主顧，要的麥子都，而且給的價錢也很合適。
“比劉胖子給的價錢高，就是人家要好麥子。大叔，十六，別人家的麥子我不敢說，你們家的麥子肯定行。”孫四兒如此說道。
村子裡有麥子的，大多數都已經賣了。能夠將麥子留到這個時候的沒有幾戶，這幾戶都是有地方存放麥子，有足夠的人手照看麥子，同時也是手中不缺錢的。
夏家正是這樣的人家之一。將麥子留到這個時候，自然也是想多賣一些錢。
夏老爺子聽了就很心動，但孫四兒又說那位大老闆不想往鄉下來，而且在臨水鎮上最多待半天就得走。
夏老爺子猶豫的時候，夏至已經做了決定了。
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爺，我帶兩袋麥子去鎮上，把咱的麥子給人家看看，價格合適，咱就賣了。”夏至就跟夏老爺子說道。
夏老爺子立刻就意識到夏至的做法非常正確，他忙點頭，就讓夏三叔套車。賣麥子這件事，夏老爺子還不放心讓夏三叔和夏至去辦，他老人家拾掇拾掇，也跟着車到了鎮上。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順利了。
正如孫四兒所說，來人確實是個大糧商。這位大糧商本是來收購鎮上糧店的麥子的，不過看過了夏至帶來的麥子，他立刻就表示可以收購，價格和他收糧店的價格一樣。
糧店的麥子也是從下面收上來的，再賣給大糧商，糧店也頗有些賺頭。夏至家的麥子直接賣給大糧商，這就等於少了中間環節，賺的自然更多。
大糧商財大氣粗，也是覺得夏家的麥子乾淨飽滿。夏家四股人四十畝地，一共上萬斤的麥子，當面就可以付賬。
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條件了。
不過大糧商也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要夏家人把麥子送到鎮上來。
夏至幾乎想都沒想立刻就點頭同意了。在她看來，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麼條件。不過也就是現在她自己家裡有車了，而且再僱幾輛車或者借幾輛車都不是問題。
因爲大糧商很快就要走，夏至幾個更不敢耽擱，當即就回到了大興莊。夏家自己只有一輛車，得來回幾趟才能運完家裡的麥子。夏至覺得這樣很耽誤時間，怕誤了大糧商離開的時辰。夏老爺子、夏三叔和夏橋、李夏在家裡裝麥子，夏至就去大榆樹下田家借車。
田富貴在家，一聽說夏至要用車，一點兒猶豫都沒有，立刻就把家裡的車套上了。他套了自己家的車還不算，還張羅着讓隔壁叔伯兄弟也把大車套上，到夏家來幫忙。
夏老爺子一看夏至出去了一會，就帶回來兩輛大車，自然又驚又喜。
田富貴家車的最大，用三頭大青騾拉着，田家兄弟的車是兩頭大青騾拉着，都比夏家的車能負重。只用一趟，就把麥子全部拉到了鎮上。
他們這邊跟大糧商銀貨兩訖，陸續纔有各村上的人知道了消息。不過等他們趕過來也想把麥子賣給大糧商的時候，大糧商已經離開了臨水鎮。
夏老爺子站在糧店的門口，長出了一口氣。他很低調地摸了摸褡褳裡鼓鼓囊囊的銀兩，心情是特別的舒暢。
今年的麥子收成本來就比往年好，又賣上了價錢，收益可以說非常大。不說他們三股人的麥子，就是在夏二叔那幾千斤麥子上，除去給夏二叔的銀錢，他們就淨賺了十二兩銀子。
“怪不得人家起早貪晚，翻山越嶺地收糧食，原來賺頭這麼大。”夏三叔感慨着說道。夏三叔認識的收糧食的人十分有限，這句話大概指的就是劉胖子了。
劉胖子後來也給了夏老爺子不錯的價錢，但因爲大丫的事兒，夏老爺子不願意跟劉胖子多來往，就不肯把麥子賣給他。
第二~六二章 操心
賣完了麥子，夏至就讓夏老爺子先跟着田富貴的車回去，而她則在鎮上還有事情要辦。
“我去買點兒菜，讓我三叔趕車留下來陪着我們就行。”夏至跟夏老爺子商量。這個我們，指的是她，李夏還有小黑魚兒。
這麼重要的事情，小黑魚兒是必須要來的。他負責坐在麥子上，也就是當個押車的，或者說是押運糧食的。而小黑魚兒和夏至都來了，李夏自然沒有不跟來的道理。
夏老爺子就點頭，他的意思，今天晚上也是要請客。除了來幫着運送麥子的田富貴兄弟，還有一個孫四兒也得請來。因爲孫四兒的通風報信，他們的麥子才賣的這樣順利。
“十六啊，多買點兒菜。”夏老爺子說着話，就從褡褳裡往外拿錢，“爺給你拿錢。”
夏至忙攔住：“爺，買菜能用幾個錢啊。我身上帶着錢呢，咱賣麥子這個整銀子還是存起來，以後有大用處。”
夏老爺子聽夏至說的有道理，也就沒跟夏至爭。他知道夏至手裡有錢，幾個買菜的錢確實不成問題。
夏老爺子跟着田富貴兄弟先回去了，夏三叔就趕車送夏至三人到臨水鎮的街裡。夏至來買菜的次數多了，大多數鋪子的人都認得她。看到她跨着籃子，身邊跟着一個俊朗的少爺和一個特別周正的小男娃，就知道她這又是來買菜了。
這些日子，李夏、夏至和小黑魚兒這三人的身影幾乎已經被大家所熟知了，有的時候，他們的身後還會跟着一條青色的，非常威武的大狼狗。
這麼有特色的一個組合，根本就不需要走對面看臉，從背影上就能認出他們來。
夏至買了魚蝦，又買了肉和一些熟食，至於蔬菜那是不用買的，因爲家裡都有。他們三個人在一處，免不了說說笑笑，小黑魚兒還挺貪玩，遇到賣糖人的，李夏還掏錢給小黑魚兒買了個糖人吃。
正當他們買完了菜打算往回轉的時候，二丫突然跑了來。
“夏至……”二丫攔住夏至說話。
原來服侍大丫的富貴嫂子出門買菜，遠遠地看見了夏至。富貴嫂子就回去跟大丫說了，大丫自己不能出門，就打發了二丫過來，說是想請夏至到家裡說兩句話。
“什麼事，你就在這跟我說吧。我還急着回去呢。”夏至跟二丫說。
這些天二丫都沒回大興莊了，看來鎮上的日子總比大興莊的日子要好過。當然了，這裡面也有大丫和二丫姐妹倆感情好的因素，所以想在一起做伴兒。
“夏至，你都走到這兒了。就幾步路，我姐好幾天沒看見你，說挺想你的。”二丫跟夏至說話，語氣中頗有些央求的意思。
夏至想了想，這裡到大丫家裡也是比較順路，再加上她今天心情實在是好，就點頭應承了。
路上，二丫就告訴夏至，昨天劉胖子回來過一回，今天早上才又走的。“又得好幾天才能回來。”
夏至察言觀色，猜出這次劉胖子回來應該跟大丫處的還不錯。
到了大丫家裡，就越發證實了夏至的猜測。
大丫屋子裡明顯又添了些傢俱，雖然不如一開始住進來時那麼滿滿登登的，也頗有些富足的氣象了。大丫的炕上還放着兩個尺頭，顏色比較鮮豔，質量也很不錯。
大丫臉色微紅，因爲看見夏至的目光在那兩個尺頭上掃過，她還很熱情地問夏至，要不要挑一個尺頭走。
大丫的東西都是怎麼來的，夏至猜也猜的到，她怎麼會要大丫的東西呢。而且大丫雖然態度很熱情，似乎非常樂意分夏至一個尺頭，但夏至卻知道，如果她真的拿了，大丫心裡絕對不會高興。
“不了，還是你和二丫一人做件新衣裳吧。估計這尺頭是給你添衣裳的吧。”夏至往大丫的身上看了一眼。
除了隨身的衣裳，之前大丫信做的兩套都被田老頭和田王氏給搜刮走了。
大丫的面上就更紅了，不夠也沒強要夏至拿走尺頭。
“夏至，你來的正好，要不我也打算讓二丫回去給我姑送信兒。”大丫終於跟夏至說到正題。
“有啥事？”夏至微微挑眉。
“我也是剛知道。我娘讓人給我捎信兒了，大寶~哥的媳婦定了，要串門。”大丫笑着告訴夏至。
田大寶終於定媳婦了！夏至冷眼瞧着，就覺得大丫和二丫因爲這件事還挺高興的。而她的反應就比較冷淡了。
夏至只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大丫只得繼續跟夏至說。田大寶定媳婦串門，田家的意思，是讓田氏還有大丫都回去參加。
這個串門，是北鎮府的風俗，屬於成親一個不可或缺的程序，一般就雙方準備定親了，男方帶着禮物去女方家裡，女方家裡要準備酒席，親戚朋友們都會來隨禮。
田大寶定親，按理來說，親姑姑田氏和親妹妹大丫都是重要人物，應該跟着去女方家裡串門。相應的，她們也該隨一個份子，而且還得是比較重份子。
其實夏至一聽大丫說串門，就知道田家那邊主要是想讓田氏和大丫隨份子。
“女方家裡住的挺偏，還挺窮的，說辦不起席面，就收禮，不讓我們家的人上門了。”大丫告訴夏至。
這個串門，一般男方到女方家裡去之後，女方家裡也要帶同至近的親戚到男方家裡串門。現在田大寶定的媳婦，只收禮，不讓田家人上門，卻說了要往男方家裡串門。
這個程序，也叫走相門戶，就是互相看看對方的家庭環境如何。
這種場合，按照常理，田氏和大丫也應該在。
而且，看田家的人頭，田氏不用說，那絕對是很有臉面的存在。至於大丫，田家那邊美化一下，說是府城大掌櫃的二房，那也相當可以了，畢竟有財力支撐着。如果田家再虛榮膽大一些，乾脆就模糊了大丫的身份，把劉掌櫃的原配娘子給模糊沒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夏至並不知道，於她只是猜測，而田家那邊，早就已經這麼執行了。
“我得等老爺回來，跟老爺好好商量商量。我哥定媳婦，一輩子也就這一回，他得許我回去。”而且還得準備一個重份子。
大丫說這個話的時候，樣子頗有些固執。而這固執之中，還帶着頗爲自信的意味。
看來，大丫已經將劉胖子給哄好了。
夏至不由得多看了大丫兩眼。大丫雖然看着並不機靈，但遇到重要的事卻還是很有心機的。而且她那樣的家境，這些年最擅長的就是隱忍和伏低做小。
田氏的話也是有些道理的。大丫的性情和爲人處世很多方面都和她娘蔣氏相像，這麼溫柔隱忍的，小小年紀的新媳婦，劉胖子畢竟纔得到大丫沒多久，而且還指望着大丫能給他生兒子呢。
據夏至側面瞭解，劉胖子的性情其實也並不如何強勢，這麼快就被大丫哄轉了，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聽大丫說完了，夏至就點了點頭。大丫的事情，她不想多管，也管不了。大丫和孫蘭兒太不一樣了。最重要的一點，孫蘭兒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但大丫和她的感情可遠遠沒到這一步。
大丫有大丫的心思，夏至並不是聖母。她和大丫沒什麼深厚的感情，不會爲了對方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而且很可能她做了很多事之後，大丫還會對她不滿呢。
說白了，兩個人兩種肚腸，大丫和她不是一條心。
“你回去那挺好的。”夏至這句話說的有點兒敷衍，“我娘就不回去了，最近家裡要收秋，事情太多。那個份子錢，我回去跟我娘商量商量，到時候就麻煩你給帶過去吧。”
夏至也就是這麼先說着。這份子錢要不要出，要出的話出多少，她還得回去想想，再跟天老爺子、田氏大傢伙好好商量商量。
大丫露出又是吃驚又是失望的神色。“我姑咋能不回去呢。她就我大寶~哥一個親侄兒，她不回去哪成。”
夏至呵呵笑了兩聲，她沒有直接反駁大丫這句話。她只是告訴大丫：“我娘更是老夏家的媳婦，當然要以老夏家的事爲重。”
“夏至，你別怪我說話直。”大丫看了夏至一眼，就很正色地跟夏至說，“咱都一樣，你往後也得給人家做媳婦。給人家做了媳婦，就能不認孃家了？夏至你說，往後大橋哥、小樹兒要是有啥事兒，你能不管。你有了侄兒，你能不管他，他定媳婦你能不到場……”
夏至擺擺手，讓大丫不需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大丫姐，事情不能這麼比。這些天田家對我家都做了些啥，你不是不知道。咱兩家就不是一般的親戚，你們沒照一般親戚那麼跟我們來往，憑啥這個時候要求我們按照一般親戚的道理來？”
大丫就有些語塞，不過還是咕噥着說這是田大寶一輩子的大事。“夏至，那你跟我姑說。我姑要來，你、你也不應該攔着她。”
“你放心吧，事情我肯定得跟她說。”夏至知道大丫擔心她乾脆不把這個消息告訴田氏。
夏至要攔着田氏有很多法子可用，纔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經不住推敲的手段呢。
夏至從大丫家出來，和李夏、小黑魚兒一起坐車回了大興莊。
到家之後，她又忙着幫夏老爺子算賬，把自家的和夏三叔家賣麥子的錢都算清楚，分了開來。然後還有一份，就是買賣夏二叔那十畝地麥子的所賺的錢了。
夏至就讓小黑魚兒撥算盤計算，按照出資的比例來分那十二兩銀子。計算出來的結果四捨五入取整數，夏老爺子得九兩，夏至得了三兩。夏三叔之前因爲幫着照顧麥子和收麥子已經得了麥子了，買麥子的時候他沒出錢，這個時候就不分收益。
夏老爺子挺感慨的，一方面是夏至的賬目算的清楚，另外一方面就是這個錢……似乎還挺容易賺的。
“這可不容易啊。”夏至極笑着說。
想賺這筆錢，首先得有足夠的本錢。沒本錢絕對不行。然後，還得精心，耳聰目明，看準機會，這才能多賺錢。
“是這個理兒。”夏老爺子點頭，一面讓夏老太太把銀子收起來，“攢着，或許不用多久就有用啦。”
這是指要給小黑魚兒在府城裡租房子，或者買房子的事了。
夏老太太會意，很小心地將銀錢收進了櫃子裡。
然後，夏至就幫着夏老太太一起張羅晚上的飯菜。至於田大寶定媳婦串門的事，這飯菜都快做好了，夏至纔想起來。
然後，夏至就先把這件事當做八卦說給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聽。
“還真定上媳婦了？”夏老爺子就問夏至，田大寶定的媳婦是哪裡人，那戶人家姓甚名誰，是幹什麼的，閨女本人咋樣等等等等。
夏老太太也很好奇，在旁邊附和着問，比夏老爺子問的還詳細呢。
婚喪嫁娶，果然是最受歡迎的八卦主題！
好在夏至內心裡也住了個八卦小人兒，這些問題，她大都問過大丫。她知道的，就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
大丫告訴她的就不多，估計是捎信兒的人也不太瞭解情況。
簡單地說……
“……是邊外人，姓岳，今年十四歲，說是長的挺好的，就是家裡特別窮，一家人就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那種。她有仨兄弟，都沒定媳婦，就等聘她的錢好定媳婦呢。”
“啊，邊外人啊。那就不好打聽了。”夏老爺子就說。
夏老爺子雖然愛管事，但卻不愛打聽事兒。但他要真打聽什麼事，還是有很多渠道的。比如田家大舅敗花了二十兩銀子那件事，夏老爺子很快就收到了風聲。
知道這件事之後，夏老爺子也有些堵心，因爲聯想到了自家大兒子的錢都去了哪裡這件事。不過老爺子也算是比較想的開的，因爲夏至，大兒子終於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填老田家的無敵深坑了，而且他也答應了夏至，就真的沒有提這件事。
至於田大寶定媳婦夏老爺子爲什麼想打聽打聽媳婦的家世人品呢，那還是因爲岳家也是變相的賣閨女，這以後別再兜兜轉轉地再把夏秀才和田氏給拉下水！
夏老爺子也是操碎了心。
第二~六三章 態度
這邊還在說着話，夏老太太已經招呼了夏三嬸過來，婆媳兩個忙着張羅晚上的飯菜。夏至跟夏老爺子又說了一會，就去幫忙了。
不過夏老太太不讓她幫忙，說她和夏三嬸還有臘月就忙的過來，讓夏至帶着小黑魚兒，再陪着李夏這個客人。
現在除了做些新鮮的菜式，做飯的時候，夏老太太儘可能的不讓夏至動手。一方面是因爲夏至在家裡的地位和作用，另一方面，夏老太太也有些想把夏至給嬌養起來的意思。
這世上有重男輕女的，同時就有寵愛~女孩子的。
於寵愛~女孩子的長輩們來說，閨女當然不能什麼都不會，所以得學。但是學會了之後，也不用每天土土火火的幹活。閨女以後嫁人做媳婦了，要服侍老的照顧小的，那日子才真辛苦呢。所以在家的時候，可以說是閨女最舒心最幸福的日子。
所以，他們就將閨女嬌養起來，儘可能地不讓做粗活。
夏老太太這輩子只生了夏大姑這一個閨女，本心也是照着這個原則來養活的。雖然因爲夏大姑的情況特殊，但夏老太太寧願自己勞累些，也不願意讓閨女太辛苦。
當然了，夏大姑爲人勤快，也特別會來事，到了夏家之後，幾乎是什麼都幹。
但夏大姑還真沒做過多少粗活累活，一方面是夏老太太心疼她，另一方面，夏老爺子還是比較憐惜這個繼女的，凡事都肯高看她一眼。
夏大姑嫁的很不錯，而且家庭生活和諧，能當家做主。夏至覺得這一方面是因爲夏大姑自己的性格，另一方面也跟自小的教養有關係。
養的尊貴些的女孩子，總不會讓自己生活的太差，她們似乎有更多的獲得幸福的能力。
現在，夏老太太寵夏至，那就更加不遺餘力了。
而被這樣對待的夏至，每天都有小小的幸福的感覺。
這邊還在張羅着飯菜，夏老爺子就打發了夏三叔和夏橋去將田富貴兄弟倆，還有孫四兒都給請了過來。
現在夏老爺子也使喚夏橋做事了。
這種跑腿的事，其實也能鍛鍊跟人交際相處，同時也能刷刷自己的存在感，擴大人脈圈子。老爺子兒孫多，能夠大出門替他辦事的，那都是非常不錯，而且得他看重的晚輩。
這些日子以來，夏橋整個人都開朗了許多。
因爲後院請客，夏至晚飯自然是在後院吃的。席間，田富貴就說到了田來寶。
“……跟他爹孃張羅要來，說想你和小龍了。他娘就跟他定了章程，要做多少多少功課，還得先生給評了優，才肯放他出門。結果，嘿嘿，先生沒給他評優。他悄悄給他姥捎信兒，讓他姥出面接他來，他爹孃總得給他姥面子是不，哈哈。”
大家都笑。
夏至也忍不住笑。她知道，雖然剛認識的時候，田來寶在他們面前顯得認得很多字，字也寫的挺好的。但跟他的同窗比較，田來寶的功課還真是不怎麼樣。
田來寶，其實是學渣來着。他的字，完全是這些年水磨工夫磨出來的。因爲他爹孃都認爲字如其人，他以後就算是做生意，寫出來的字也要見人的，所以對這方面要求特別嚴格。
田來寶的功課能到現在的程度，很大程度上，就是他娘管的嚴的緣故。
小黑魚兒表示也想念田來寶了，說啥時候去府城，就去找田來寶玩。
田富貴又向夏老爺子表示，說大家都不是外人，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招呼他一聲，他絕對是隨叫隨到。“叔，你就把我當親侄子使喚就對了，要不，你就是跟我見外。”
田富貴的堂兄弟，還有孫四兒也都跟着附和，夏老爺子笑的幾乎合不攏嘴。
吃過了飯，這些人自然還是聚在一處嘮嗑，陸續地又有人來，夏家後院上房可就熱鬧起來了。夏至陪着說了一會話，就藉故帶了李夏出來。
大家說的都是村子裡的事，夏至怕李夏無聊。
“我聽着挺有趣的。”李夏就笑着表示，他一點也不無聊，也不會嫌煩。“這些都是道理，都是文章。”
夏至倒是有些對李夏另眼相看了。
待到晚間回到前院，夏至纔想起來跟田氏說了田大寶定媳婦串門的事。
田氏聽的特別認真，還埋怨夏至，說她應該一回到家就把事情跟她說。“這是正經的大事兒，你咋不早點兒跟我說！”
“我現在說也不耽誤事兒啊。”夏至就說，“這還沒隔夜呢。”
“你還打算明天才告訴我呀！”田氏瞪了夏至一眼，“你是能夠兒了，就是不把你姥家的人和事兒放在心上。”
夏至只當沒聽見田氏的話，就要回西屋歇着去。
田氏卻忙叫住她，又招呼夏橋過來，說要一起商量商量。
“不管咋樣，我就大寶這麼一個孃家侄子，他定媳婦串門，我肯定得去。”田氏跟夏至和夏橋說道，態度很是堅決。
夏橋就看夏至。
“娘，你愛去就去唄，我們不管。”夏至乾脆地說道。
如果田氏能擡腿就走，她也不敢夏至商量了。
“我出門不得坐車，還有份子錢，那也不能少了。我這個家當的，要用錢了，還得跟你們張嘴……”田氏就看着夏橋和夏至。
田氏要往靠山屯兒去，要隨份子，這都需要錢。可田氏手裡幾乎是一文錢都沒有，所以夏至給她拿錢出來。
至於叫上夏橋一起商量的緣故，田氏還是覺得大兒子心腸比較軟，比較容易說話些。
“我大丫姐也要去，你跟她一塊坐車，還用你花錢啊。”夏至就說，“份子錢啥的……，娘你不會是忘了吧，上次咱們去，可是送去了整整三十兩銀子，別說串門了，串幾個門，定幾個媳婦的份子錢都夠了。”
“你……”田氏被夏至噎的啞口無言。
夏至扭身就往西屋去。田氏就在她的背後喊：“夏至，你還要六親不認了。大寶定媳婦我要不出份子，以後我還咋做人？這說出去，也經不住人講究。到時候人家都說了老夏家不懂人情……”
“娘，這還真沒人說老夏家啥不對！”夏至甩下這一句話，就回到西屋，還乾脆地將門給摔上了。
這一宿，田氏根本就沒睡好。上半夜她就跟夏橋叨咕，下半夜夏橋睡了，田氏一會咬牙切齒，一會長吁短嘆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田氏的眼睛下面就掛了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她也不跟夏至說話了，跟夏至走了碰頭，就故意冷哼一聲，連看都不看夏至一眼。
夏至只做看不見，該幹什麼幹什麼。
到晌午的時候，夏橋和小樹兒都來告訴她，說是田氏從早飯開始，就水米沒進了。
田氏這次也不吵也不鬧，她換了一種折騰的方式。
夏至看的出來，夏橋和小樹兒心裡都有些不落忍了。田氏畢竟還是他們的親孃。夏至沒說什麼，到後院來的時候，她就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這件事。
她沒說田氏不吃不喝生悶氣的事，只說該不該隨這個份子，讓不讓田氏去。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是很有體面的人。
“他們辦的那些事，要說斷了來往那也不爲過。”夏老爺子緩緩地說道，“不過，那畢竟是你~孃的孃家。你~娘……哎，她要隨個份子，就讓她隨吧。這些年都過來了，不差這一點了。”
夏老爺子的意思，現在大兒子一家不用再集全家之力填補田氏的孃家了，這就是上上籤，隨份子這些都是小錢兒。
夏老爺子還是對田氏太寬容了，心地慈善的人往往如此。
在這件事上，夏老太太跟夏老爺子的意見一致。
夏至見老兩口都是這個意思，她想了想，就做了個折中。“田大寶定媳婦這一套下來得隨好幾個份子吧。我去跟我娘說，就成親的時候回去一趟就行了。”
夏至這麼說，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都點頭。
“有的親戚離的遠的，來回一趟太不方便了，也有這麼辦的。”夏老太太就說。
既然有先例，可以拿出去說嘴，這件事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下來。至於要隨多少份子，夏至也問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意見。
夏至的意思，是能儉省就儉省。
按照夏老太太的說法，串門這一次非常重要，這次就是正式定親了，然後就是成親那次了，其餘的倒是可以忽略。
也就是說，還是得隨兩回份子。
“十六，這是咱們自己做面子，不用跟他們計較。”夏老爺子就勸夏至。
夏至點頭，又商量這次該隨多少份子。這些日子以來，她也看了不少的人情往來。
“依我看，就塊布得了。”夏至就說道。
有錢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個尺頭，但莊戶人家沒有那麼多錢，一般隨禮有兩尺三尺的布就可以了。
“再給添幾個錢吧。”夏老太太就說。
“不給添了。”夏至搖頭。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又是嘆氣又是笑，但也沒說夏至什麼。稍後，夏至回到前院，就跟田氏說了一番話。
“我爺我奶勸了我半天……”如此這般，把商量的結果跟田氏說了。
夏至重點強調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如何替田氏說話。如果田氏要埋怨，要怨恨，都只衝着她來就好了。
田氏聽了夏至的話，半晌沒言語。
夏至很有耐心，也不催田氏。
“我是當姑的，隨的份子總不能比大丫少啊。你爹還是個秀才，說出去人家也笑話。”田氏妥協，同意了隨兩次份子的安排，但提出要求，說隨的份子不能比大丫少。
夏至噗嗤一笑：“這個賬，還真得好好算算。大丫姐的賣~身錢都給他們了，後來他們拉走的東西，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兩，就按十五兩來算，一共是三十兩。這麼算，娘你還真沒大丫出的多。娘，你總不能把自己給賣了吧？”
“你這說的是啥話？”田氏就惱了。
“實話。”夏至嘎嘣脆，“要是再加上這些年你填補進去的，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夏至跟田氏說，要隨份子，就是一塊布。如果嫌棄這塊布少，田氏完全可以不要，可以不去隨這個份子。
田氏就有些急了：“夏至，你別當我不知道。你手裡頭現在還差這幾個錢。你不看別的，也得看我是你~娘。”
“娘，別的事咱們好商量，這件事就得這麼辦。錢我是有，我也確實不在乎這幾個錢。可我就是想讓大傢伙看看，咱就隨他一塊布。別人看見的，總的問問吧，這些年的事，這是咱們家的態度！”
“你這不是掃你姥和你姥爺的臉面嗎！”田氏總算是明白了夏至的意思。
田老頭和田王氏還有什麼臉面可以讓她掃的嗎？
“娘，你沒看見他們怎麼對我大丫姐的嗎？娘你想想，要不是有後院我爺這些人，要不是我爹是個秀才，他們就敢上大興莊來抄咱們的家！”
即便如此，田老頭雖然沒有明面上來抄他們的家，藉着田氏的手，也將這裡的地皮刮下去好幾層了。
“別忘了，我大月姐現在在哪兒咱還不知道呢！”最後，夏至冷冷地說了一句。
田氏算是徹底沒有話說了。
“夏至，算你狠。”
田氏沒有辦法，不過還是說得去臨水鎮上跟大丫商量商量。夏至當然不會讓夏橋和夏三叔特意趕車送田氏去鎮上，所以田氏只好等到臨水鎮的大集，這才得機會坐了車去看大丫。
臨近晌午的時候，夏至正在攤子上張羅，就看見田氏慢慢地走了來。
田氏這還是第一次看夏至他們出攤，她在旁邊愣愣地看了好一會，纔過來跟夏至說話。
“夏至，你這一天能賺不老少錢吧。”田氏看着裝銅錢的小破鑼都已經裝滿了，旁邊還有個半鼓的錢袋子。
“還行吧。”夏至就讓田氏坐，然後還給田氏倒了一碗酸梅湯。
田氏手裡抱着碗，但沒喝。她的眼睛四下逡巡着，然後就看到了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正在給幾個小孩分薯條。
“夏至，你老叔就這麼白把東西給人？你就不管管，這得虧多少錢啊？”田氏忙放下碗，指着小黑魚兒那邊，還壓低了聲音跟夏至說話。
第二~六四章 奇葩
夏至聽田氏這麼說，就隨意地往小黑魚兒那邊看了一眼。小黑魚兒身邊圍着幾個孩子，有點比他大，有的比他小，有大興莊的孩子，也有這臨水鎮上的孩子。
小黑魚兒經常趕集來出攤，也認識了不少臨水鎮上的孩子。
他跟這些孩子的關係都很不錯，是這羣孩子的頭兒。每次出攤，小黑魚兒都會拿出一些薯條薯角之類的，分給來找他的小孩子們。
這是小黑魚兒的性子。他之所以能夠成爲孩子王，除了特別仗義、霸氣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歸功於他這種豪爽大方的性子。
小黑魚兒有些……視錢財如糞土。
其實夏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花錢也特別大手大腳，給家裡人花錢他還知道儉省些，到了外面花錢就彷彿流水一般了。
小黑魚兒這一點，實際上是有些像夏老爺子來着。大家心知肚明，誰都不好意思說。
對於小黑魚兒這種招待小弟的行爲，夏至給與了一定程度上的支持。小孩子也有交際圈子，小孩子交際也是要花錢用工夫的。
不過，她還是限制了小黑魚兒。比如說每次出攤，她只給小黑魚兒一定數量的薯角和薯條，讓小黑魚兒隨意支配，額外的，小黑魚兒就不能動了。
小黑魚兒想自己買也不成。小黑魚兒手裡沒錢，說要分給他的那些股份紅利，如今都在夏至手裡攥着呢。
夏至的這種做法，受到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一致讚揚，他們都覺得夏至將這件事處理的很好，甚至比他們處理的還要好。
所以，夏至對於田氏的話就很不以爲意。
“都是我老叔的朋友。也不會多給，每個集就那些，我老叔高興，那些孩子也高興，我們也沒啥大損失。”夏至還是簡單地跟田氏解釋了一句。
田氏依舊是有些氣不過，喃喃地說夏至胳膊肘往外拐。對隔了一層的小屁孩就那麼好，對她這個親生的娘，還有姥家的親戚就黑口黑麪的。
“這人和人不都是處出來的嗎。”夏至掃了田氏一眼，語氣很是淡然。“兩好才能並一好呢。”
田氏就有些說不出話來。她頓了頓，就將那碗酸梅湯給喝了。
“娘，我大丫姐沒留你吃飯啊？”夏至忙過了一會，看田氏還坐在那裡，就過來跟她說話。
“留了。哪能不留我吃飯。我沒在她那兒吃。她現在……等往後的吧……”田氏說的含含糊糊的。
其實夏至心中隱約有些明白。
別人不知道大丫跟着劉胖子是怎麼回事，可是田氏心裡卻是明鏡兒似的。按照田氏的說法，大丫以後會怎麼樣，就全看她的肚子是不是爭氣了。
如果能給劉胖子生下兒子來，大丫就很可能會過了明路，真的做了劉胖子的二房。那個時候的，大丫纔算是有了正經的和體面的身份。
田氏對於身份這種事，還是比較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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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明白田氏怎麼想，卻並不說破。
“你大寶~哥相門戶要到鎮上來。”田氏突然說了一句。
夏至覺得，可能她是幻聽了。田氏又將話說了一邊，夏至這纔不得不相信。
“他們家不是在靠山屯兒，相門戶相門戶的，上臨水鎮上來相啥，想相的是誰的門戶？”夏至在田氏的對面坐下來問田氏。
田氏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卻還強硬着跟夏至說：“你問我，我也是才聽到信兒，還是大丫告訴我知道的。”
夏至輕輕嘆氣，緩和下語氣來跟問田氏。
田氏這纔將事情的經過跟夏至說了。
她今天去看大丫，大丫告訴她，田老頭又捎信兒來了，說要安排在大丫家相門戶。
上次田老頭和田王氏到鎮上來，對大丫居住的院子和房子都比較滿意。也不知道他們跟岳家那邊是怎麼說的，又是怎麼商量的。
總之，最後田老頭的決定就是將相門戶的地點安排在大丫家了。
按照田老頭的說法，臨水鎮是個大鎮店，大丫的家也體面，能夠給岳家的人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而且因爲是大鎮店的緣故，坐車來回也方便。
田老頭讓捎信兒的人吩咐大丫，說這是她哥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一定讓她把事情給安排好了。
所謂的安排好了，除了把房屋內外都收拾妥當之外，還要招待酒席。
相門戶嗎，最後大家總要坐下來吃飯的。而這飯菜顯然不能是普通的家常飯菜，得辦席面。
大丫就有些抓瞎，說沒辦過這樣的事，讓田氏給她出主意。
田氏做了夏家的媳婦這麼多年，也沒操持過什麼大事。而且，這所謂的安排，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出錢。
隨份子夏至都只肯給出一塊布，這安排酒席的銀錢，夏至更不可能給出了。
“我讓她要麼從鎮上的酒樓定，要麼就讓她家裡伺候的人給準備，反正伺候的人平時也給她做飯，就是怕做不出啥席面來。”田氏說這些話，就有些跟夏至傾訴的意思。
“那她能弄到錢嗎，辦這麼大的事，是不是還得跟劉胖子商量啊？”夏至就問。
“啥劉胖子劉胖子的，你還叫人家外號，多不好聽。”田氏嗔了夏至一眼，“這個大丫說她自己想辦法。大寶是七月二十五相門戶，離着還有幾天。大丫估摸着，到時候劉掌櫃應該不在家。”
聽田氏的意思，大丫似乎是打算瞞着劉胖子來辦這件事了。
“那伺候的幾個人可都是劉胖子的人。”夏至就說，大丫就不怕那三個人高密嗎？
“劉胖子要聽大丫的，那仨人就知道啥該說，啥不該說了。”田氏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不過答案自然也在她所說的話裡面了。
想起上次跟大丫見面，大丫似乎對劉胖子很有把握的樣子。再想想夏秀才這些年對田氏言聽計從，田氏應該不會給大丫傳授了什麼御夫之術吧？
夏至菜刀眼看田氏。
“就是借用借用他的房子，對他是小事，對大寶，對你姥家那可就是大事。”田氏立刻就解釋道。
“那辦事的錢我大丫姐手裡有了？”夏至又問。
劉胖子說不給大丫零用錢了，但是新鮮勁兒後，後來又有些心軟，據說是又給了大丫一點兒，但比以前給的就少了很多。
“衣裳啥的，先到當鋪上押一陣，她在想法子跟劉掌櫃多要幾個錢。……是挺難，夏至，你看你這……”田氏一邊說着話，就朝前面夏橋收錢的案子上看了一眼。
那收錢的笸籮，放錢的錢袋子。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做不了主。”夏至就說，“要是我能做主，我也不會答應的。娘，我之前的話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還想讓我再說一遍啊。”
“你，你也太死硬了。”田氏恨恨地，她拿夏至真是沒辦法。“你老叔撒出去的那些不是銀錢，你就不能看看孃的面子，還有你大丫姐也挺不容易，你跟別人都捨得。”
“事兒不一樣，不能比。”夏至很乾脆地拒絕，讓田氏不用胡亂打主意了。“就是一塊不，再多一文錢也沒有。愛要不要。”
然後，夏至還問田氏：“他們要是在鎮上相門戶，娘肯定得來吧。”
“我能不來嗎。那是我親侄子。”田氏掃了一眼夏至，“到時候，你和你哥，還有小樹兒也跟我一塊來。”
“我們來幹啥！”夏至顯然不打算參與這件事。
“這不都是實在的親戚嗎，挺大的事，沒幾個人到場哪兒行。你姥那邊就家裡幾口人，再沒別人了。女方那邊說是家裡來來四口人，算上姑娘自己。就在咱近旁邊，咱們不來，誰來啊。”
田氏的意思，是讓夏至、夏橋和小樹兒來給撐場面。
“到時候大丫得準備席面，就當時過來吃一頓，也看看熱鬧不挺好的嗎。”田氏勸夏至，“你平時看見別人家相門戶，你還跟着臘月往前湊，去看人家的新媳婦、新姑爺呢。”
夏至就有些囧。那次是她和臘月在一起，正好碰見有人定親相門戶。臘月非要看，她拉着她擠進了人羣裡頭。
她纔沒有田氏說的那樣好奇心重呢！
“沒有的事。”夏至先說，然後又是一句，“再說吧。”
田氏見夏至並沒有一口拒絕，就認爲這件事還是有門的。小姑娘家家的，這種事沒有不感興趣的。反正還有幾天的工夫，她再好好勸勸夏至，哄哄夏橋和小樹兒，這件事就算成了。
銀錢上她以後只怕是幫不上孃家了，這件事，也算是盡到她的一份力吧。
田氏沒有等夏至一起回去，她在集上也沒啥事，就提前搭了車回去了。那車還是夏橋給她找的。
夏橋跟着出攤這些日子，一般往從大興莊方向來趕集的人，他差不多都認識了，還都能說上兩句話。
夏至跟田氏說了這半天話，小黑魚兒早就跑過來，虎視眈眈地盯着田氏了。田氏之所以提前走了，估計跟小黑魚兒也有些關係。被小黑魚兒那麼看着，田氏能繼續坐了半天，心裡肯定是承受了不小的壓力的。
李夏則是忙前忙後的，他對田氏的態度很好，中途還給田氏添了一次酸梅湯。不過，他並沒有過來妨礙田氏和夏至說話。
等田氏走了，夏橋就抽空過來跟夏至說話。
田大寶串門的事，他聽到幾句。夏至就簡單地把田氏的意思跟夏橋說了。
“咋上人家來相門戶？”夏橋覺得這件事很荒唐，至於到時候也要他們到場的事，夏橋並不感興趣，而且還覺得有點兒煩。“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收攤的時候，李掌櫃又打發夥計過來，給李夏送了不少東西，其中一簍還是螃蟹，個頭均勻，每個都超過半斤重，而且還都是團臍的。
小黑魚兒和夏至都喜歡吃螃蟹，李夏就特意告訴李掌櫃，別的東西都沒什麼，螃蟹一定要有。
大家開開心心回到大興莊，夏至就將螃蟹給夏老太太，讓她給蒸上了。然後李夏還遞過去一罈酒。
“正宗金華酒，燙一燙，就着螃蟹喝最好了。這酒綿~軟，大~奶，三嬸還有十六都能多喝幾杯。”李夏還很體貼地囑咐了兩句。
夏老太太眉開眼笑地應了。
等李夏到西屋去了，夏老太太纔跟夏至說，李夏總往家裡帶這些好吃的好用的東西，她和夏老爺子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說是咱招待，其實咱也沒招待啥，頂不上人家李夏自己拿來的東西。”
“奶，事情不能這麼算。那東西的價錢都能估量出來，可是爺奶你們待李夏的心意，你把李夏照顧的這麼好，那可不能用銀錢來衡量啊。”夏至就笑着說。
夏老太太笑：“你這孩子，是站在哪兒邊說話呢。”
隨便嘮着嗑，夏至就將田老頭要給田大寶在臨水鎮上相門戶的事跟夏老太太說了。夏老太太大吃一驚，也覺得這件事很荒唐。
夏老爺子正好走過來聽見了夏至的話。
夏老爺子對田老頭的安排很是無語。“他挺會算計啊。辦的都是啥事！”還有一句，這件事，田老頭應該是爲了自家的面子上好看，好能夠窩盤住岳家的姑娘。但是實際上，夏老爺子很想說一句，田老頭這還要不要臉了。
不過當着夏至的面，夏老爺子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盤過賬，又吃過了晌午飯，夏至就回前院歇中覺了。
等歇過中覺起來，孫蘭兒就將一牙西瓜端到她面前。“李夏和老叔給你送過來了，看你睡的挺香，就沒讓叫醒你。趕緊吃吧……”
“他倆去買西瓜了？”夏至一邊起來，一邊笑着問孫蘭兒。
“不是買的，說是剛纔老黑叔給送過來的。西瓜要拉架了，老黑叔給後院送了好幾個來。老叔還說一會也讓我去抱一個拿回家去。”
“那你就去拿唄。”夏至笑。
孫蘭兒能時不時地拿些東西回家，孫王氏的臉色總能好看些，還有大毛和二毛也不像過去那樣欺負孫蘭兒了。
夏至有問孫蘭兒吃過了西瓜沒有，孫蘭兒說大傢伙都吃過了，夏至纔將西瓜接過來吃了。
這西瓜估計還是小黑魚兒挑選的，沙瓤，特別甜。
第二~六五章 換米
“老叔挑的最好的。”孫蘭兒就笑着告訴夏至。
“蘭子姐，你跟我拿西瓜去吧。”吃完了西瓜，夏至就帶上孫蘭兒往後院來。
上房屋內的地上果然堆着一堆，估計有七八個的大西瓜。老黑肯定是用車來送的西瓜。看見孫蘭兒來了，夏老太太忙就讓她自己挑西瓜。
“拿回去，跟你爹孃，還有你兄弟們一塊吃。這是最後一茬了，估摸着再想吃得等明年。”
因爲孫蘭兒不肯自己挑，夏老太太就幫她挑了一個大個兒的。
“我沒有你老叔會挑西瓜。你老黑叔送來的，都是挑的好的，肯定沒差兒。”夏老太太笑着說道。
孫蘭兒跟夏老太太道了謝，這才抱着西瓜走了。
“李夏和我老叔呢？”夏至就問。
“不是給你送西瓜去了嗎？你沒看見他倆啊？”夏老太太反問夏至。
夏至就說李夏和小黑魚兒看見自己睡着，沒叫醒她就走了。看來兩人沒回來後院，也不知道是到哪裡玩去了。
“你老叔成天就想着玩了。我看李夏帶孩子可挺有耐心煩兒了，以後要是當了爹，肯定是好~性子。”知道小黑魚兒和李夏出去玩了，夏老太太一點也不擔心，還笑呵呵地贊李夏的脾氣好。
一想到李夏當爹，懷裡抱個淌口水哇哇哭的小娃娃，夏至也想笑。
夏至也着急去找李夏和小黑魚兒，就在後院陪着夏老太太說話。正說到高興的地方，就聽見院子裡有腳步聲。
“他嬸子在家了嗎？”
這是來找夏老太太的。
夏老太太一聽這說話聲，就告訴夏至：“是后街的五奶奶的。”然後，她忙就帶着夏至迎了出來。
五奶奶是后街一戶姓孫的人家的老奶奶，論起來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是同一個輩分，因爲年長於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所以都指着自家的孩子稱呼夏老太太爲他嬸子。
這也是莊戶人家之間相互稱呼的一種方式。
五奶奶家跟夏家有來往，但是並不大往夏家來，算是稀客，所以夏老太太才特意迎了出來。若是常來常往的，一般都不當客人看，來去自由了。
夏至跟着夏老太太將五奶奶接到上房屋中坐下。五奶奶身材瘦小，不過渾身上下收拾的十分乾淨利落。她看起來年紀比夏老太太大了許多，黃白麪皮，看見夏至，她還特意跟夏至說了話，臉上帶着笑。
夏至這些天在後院，跟着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待人接物，也學會了觀察這些莊戶人的表情。一看到五奶奶，夏至就知道她來後院是有事。
五奶奶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邊還跟了個小尾巴，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很是乖巧安靜。小女孩穿的是打補丁的舊衣裳，但也乾乾淨淨的。
五奶奶還不是空着手來的，她手裡提了滿滿一籃子的雞蛋。
夏老太太應該也看出五奶奶是有事來的，所以待五奶奶就十分的小心、客氣。夏至不用人囑咐，就給五奶奶端了水過來，然後還將切好的西瓜讓五奶奶和小姑娘吃。
五奶奶連連擺手，說什麼都不肯吃，最後還是夏老太太和夏至強說着，她才肯讓小姑娘接了一塊西瓜。
“可不能吃的到處都是，知道不？”五奶奶還囑咐小姑娘。
小姑娘點頭嗯了一聲，很小心地吃起西瓜來。
夏至覺得小女娃乖乖的很可愛，又去西屋的糖盒子裡拿了一把糖出來給了小姑娘。糖這個東西，在莊戶人家還是比較稀罕的。五奶奶都從炕沿上下來，跟夏至一個勁兒的推讓。
“給孩子的，你就讓孩子拿着吧。老嫂子，不是我說你，你跟我們太見外了。”夏老太太就勸五奶奶。
“是啊五奶奶，都是小孩子的玩意，不值啥的。”夏至也笑着說。
小姑娘看五奶奶點了頭，這才肯接了夏至給的糖，也沒立刻吃，而是很小心地收了起來。因爲剛纔五奶奶特意跟自己說話，而且眼神中還帶了些情緒出來，夏至猜測五奶奶來的事或許跟她有關，所以她也就沒走，跟夏老太太一起陪着五奶奶說話。
“他五大伯的病好些了吧？”夏老太太就問起五奶奶丈夫的病情來。
原來五奶奶的丈夫，也就是孫家的五爺爺今年生了一場大病，前後看過幾次郎中，花了不少銀錢。
莊戶人家一般身體皮實，頭疼腦熱的都不會請郎中，挺一挺就過去了，或者自己尋點兒土房子自己治。都請上郎中了，那就是很嚴重的病情了。
說到自家老頭子的病情，五奶奶就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家本就不富裕，爲了給五爺爺看病還借了債，現在五爺爺就躺在炕上將養着，也不能下地幹活。
“藥是不吃了，郎中就讓好好將養着。”順着夏老太太的話茬，五奶奶就說到了正題上頭。“郎中說讓吃點細糧，最好是粳米。粳米貴，那給他爺將養，該吃也得吃。就是咱鎮上也買不到好的粳米……”
說到這裡，五奶奶就頓住了，她的目光朝夏至掃了一眼，這才又繼續跟夏老太太說：“我就想來問問他嬸子你，有沒有粳米換點兒給我，我這是新攢的雞蛋。”
原來五奶奶提着雞蛋來，是想給自家老頭子換些上好的粳米。
北鎮府這裡幾乎不產大米，大米都是從南面用船運過來的，所以比較貴，也比較稀罕。夏家後院平時倒是常備着一小袋子的大米，不過也很少吃。
要說到上好的粳米，那還是李夏來了之後，李掌櫃時常送東西過來，其中就有一大袋的粳米。
李掌櫃送來的粳米不是市面上賣的那種，而是李夏自己在江南採購的，比一般市面上賣的要好上許多。而給李夏送來的，自然就更好了。
李夏在夏家住着，雖然夏家人並不張揚，但是種種消息，村子裡的人還是知道了一些。
五奶奶這次來，不是確定知道，也是猜到了，有李夏這個客人在，夏家應該是有好粳米的。
夏老太太聽明白了五奶奶的來意，就飛快地看了夏至一眼。
粳米是李夏的，雖然李夏說是給了夏老爺子、夏老太太，但夏老太太可不能擅自做主。而李夏是夏至的客人，夏至在這件事上是能做主的。
其實，不過是幾斤粳米，夏老太太自己答應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夏老太太這樣徵詢夏至的意見，就是她尊重夏至，也是她會做人的地方了。
夏至微微點頭，卻不自己出面說話。
五奶奶一看就是特別有規矩，甚至有些古板的老人家。而夏老太太尊重自己，自己更要給夏老太太做面子。
夏老太太見夏至點頭，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就笑着跟五奶奶說家裡有粳米。
“是李夏家送來的，估計是怕他吃不慣咱們這的糧食。我看那米是比市面上的要好一些。五奶奶，既然是五爺爺將養身子的，那也別說換了。您老要多少啊，我給您拿去。”夏至就接了話茬說道。
夏至和夏老太太都很乾脆，沒有一點猶豫爲難的樣子，五奶奶的似乎就鬆了一口氣，同時面上露出感激的表情來。
“我也是聽說你們這有貴客，應該有好粳米，我才上這兒來問問。人家少爺家送來的口糧呢，能雲給我幾斤那就是恩情了，咋能白拿人家的東西。”五奶奶就說道。
“五奶奶我跟你說，李夏人可好了，我爲啥立刻就答應了，因爲我知道，他要是在這，肯定也是這麼說。再者說了，他住我家，這點兒事，我們能給他當這個家。”夏至就笑着說道，“五奶奶，五爺爺要將養身子，那些雞蛋你還是留着給五爺爺吃吧。”
夏至說着話，就拿了米袋子去裝米。
她這麼坦白乾脆又熱心，正是莊戶人家最喜歡的性子。五奶奶又是高興又是感激的，到了夏家之後的那最後一點僵硬都沒有了，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
“不要多了，就是給你五爺爺早晚熬點兒粥喝，換給我三兩斤的就足夠了。”五奶奶怕夏至給多了，還一個勁兒的囑咐夏至。
夏至拿米袋子裝米，也沒用稱稱，用手拎着一估摸，大概有四五斤的樣子。
“五奶奶先拿着給我五爺爺熬粥喝，不夠了，就讓我這小妹妹來拿就行了。只要我們這有，那肯定沒有二話。”夏至笑呵呵的。
“這孩子，心眼好啊，這說話辦事也響快！”五奶奶高興的連連稱讚夏至。
夏老太太笑眯眯的還謙虛了兩句：“十六這孩子就是心眼好，直性子。她還小，說話辦事還有不周到的地方，老嫂子你可多擔待。”
五奶奶這個人不肯佔人便宜，能得了上好的粳米她就十分感激了，說什麼都要將雞蛋給留下來。
看夏老太太和五奶奶相互推讓，夏至就明白了，如果她們不收下這雞蛋，五奶奶肯定也不會將粳米拿走。
老人家這份骨氣和堅持，總是要尊重的。
夏至靈機一動，就有了主意。
“五奶奶，要不這麼辦吧。我家裡也不缺雞蛋，你家裡種了地瓜沒有？你家裡要是種了地瓜，就拿地瓜來跟我們換吧。我家今年沒種地瓜，我老叔還有家裡幾個小的挺想吃烀地瓜的，用地瓜換，咱兩家都正合適！”
夏家今年是沒種地瓜，不過地瓜便宜，也好買。夏至所謂的兩家都合適，那不過是客氣話罷了。
這是又顧及了五奶奶的面子，又讓給了五奶奶莫大的好處。
五奶奶的感激是不用說了。
在夏至和夏老太太的堅持下，五奶奶最後同意拿走雞蛋和粳米，然後送地瓜過來。
“老夏家有德。十六這孩子，也是個恩厚人兒。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五奶奶臨走的時候，還不住地念誦着。
夏至和夏老太太一直將五奶奶送到大門口，祖孫兩人才回屋。往回走的時候，夏老太太就跟夏至科普了五奶奶這一家人的情況，還有五奶奶和五爺爺的性情。
五奶奶這個人乾淨利索，爲人最是好強的，從不佔人便宜，也不肯欠人人情。能夠上門來換粳米，這就已經是放下面子和身段了。
“……日子過的不容易，可就沒聽她抱怨過。人也能幹……”
祖孫倆正說着話，夏老爺子串門回來了。知道了地瓜換粳米的事，夏老爺子很高興，覺得這事處理的漂亮。
“這是十六做人心存恩厚。”夏老爺子欣慰地點頭。
夏至根本不會在乎幾斤粳米，也不會在乎什麼地瓜。提出來要地瓜是因爲體貼五奶奶。
“她上家裡來換粳米，這也是沒法子了。咱這個時候就是一定要白給她粳米，啥也不要她的，她最後沒辦法，也只能拿了粳米。不過她一家子那種脾氣屬性，往後肯定得想法子加倍回報，要不然心裡就得一直不得勁兒。”
夏至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手段。但她還是選擇了……善良。
“十六是個好孩子，是我們老夏家的孩子。”夏老爺子從此更加從心眼裡疼夏至了。
夏老爺子想事情更周全一些，他擔心五奶奶回去過意不去，送太多的地瓜過來，就明起身往五奶奶家去了。一方面要去看看五爺爺，盡一份人情，另一方面，就是看着五奶奶他們給裝地瓜，裝多了不行。
等李夏和小黑魚兒從外面回來，就看到當院放了兩麻袋的地瓜。臘月和小夏林一人坐個小板凳，正在那兒挑揀呢。
地瓜這東西，於貧窮些的人家就是口糧，於小黑魚兒這裡，就是零嘴兒。秋天的時候曬成地瓜幹，到冬天了往竈坑裡扔一個烤熟了，都是相當美味的。
以往每年夏老爺子都會給他種上一些，今年忘記買秧子，錯過了季節，沒給小黑魚兒種上。
“哪兒來的地瓜！十六，是你去買的不？”小黑魚兒的大眼睛睜大了，第一個想法是夏至知道他想吃地瓜，所以就去買了來給他。
他第一個想到的，竟然不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在旁邊笑呵呵地，心情有些微妙的小複雜。
第二~六六章 人品
夏至心中暗笑，就把這些地瓜的來歷跟小黑魚兒說了。至於換米的事情，夏至還特意跟李夏交代了一句。
李夏就笑，說夏至多餘告訴他。“拿到這來，就是給大~爺大~奶，還有你和老叔大家一起吃的。你和大~奶做主就得了唄，根本就不用提我。”
夏至當時跟孫五奶奶提到李夏，也是給李夏做人情的意思。不過當着李夏她就不這麼說了。
“我就白跟你說一句。我當時跟五奶奶說了，我能替你當這個家。”夏至這句話說的挺自然的。
李夏頓時就眉開眼笑起來：“十六，你說的太對了，以後再遇到啥事，你也這麼說。”
“李夏，你不是跟我說反話？”夏至微微挑眉，瞄着李夏問。
“那哪兒能呢。十六，你還聽不出來我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了。我說的肯定是正話。”李夏連忙辯白，臉上依舊笑的陽光燦爛的。
夏至微微一笑，就問他和小黑魚兒剛纔幹啥去了。
“我跟老叔下地溜達了一圈。”李夏就說，“我看今年的大豆可長的不錯，過幾天應該就要收秋了吧。”
“快了。”說到這個話題了，夏老爺子的興致就非常高。
小黑魚兒就跑過去和臘月、小夏林一起挑揀地瓜。五奶奶家是挑的最好的地瓜給他們拿來的，根本就不用挑揀，都是大個的，光皮光滑，而且個頭還挺勻淨的。小黑魚兒還拿起一個，隨便擦了擦，句用手掰開，然後咬了一口。
“她家這地瓜種挺好，這地瓜甜。”然後，小黑魚兒就評價道。
夏老太太就叫了起來，數落小黑魚兒埋汰，還不讓他生吃地瓜。這地瓜其實是可以生吃的，不過吃下去不是很好克化罷了。
小黑魚兒嘿嘿一笑，倒是把地瓜放下了，就是走過去跟夏老太太商量，說晚上要吃烤地瓜。
“着啥急，這老些夠你吃的。”夏老太太一邊數落，眉眼間卻帶着笑意，最後還是答應小黑魚兒等做晚飯的時候，就在竈裡放兩個地瓜。
這樣的地瓜藉着柴火的餘溫慢慢地就烤熟了，吃過晚飯消過食，上炕要睡覺之前就可以吃了。
小黑魚兒很喜歡這樣的睡前下零嘴兒。雖然夏至覺得，這可能並不是很好的習慣。但莊戶人家很多小孩子都這樣，也沒見誰吃壞了，大家反而都覺得這樣非常幸福。
夏老爺子跟李夏說着話，又招呼夏至。
“……這人啊，啥都不怕，就怕得病。我看她家裡生活實在困難。她家裡今年種了不少土豆，我看着還行。人家比我還會侍弄園子。十六，要不你去看看，從她家買些土豆，也算變相地幫一把。”
夏老爺子跟夏至商量，讓她從五奶奶家進些土豆。
爲了薯條薯角的生意，收了伏豆之後，夏老爺子又種了不少的秋豆。即便是這樣，因爲薯條薯角的生意特別好，夏至還是需要從集上另外買土豆的。
從誰家買都是買，買了五奶奶家的土豆，還可以幫助她家度過這個難關。
夏至立刻就答應了，說只要五奶奶家的土豆符合要求，那五奶奶家有多少土豆，她就收多少。
夏老爺子其實挺願意管事，而且還習慣給兒子們當家做主（雖然他們早就分家了）。但是到夏至這，夏老爺子就自覺約束自己的，從來不在二上給夏至當家。
這是夏老爺子爲人的細緻和體面，另外一方面，夏至平時潛移默化地也暗示過許多次，也不是說啥是都得她說了算，及時大家各司其職。
該是她決定的事，那就得她來決定。
跟夏老爺子說過了話，夏至就親自上后街五奶奶家去了一次。五奶奶家確實種了不少土豆，糧食少的人家，這土豆就能當做糧食，可以一直吃到明年去。
確實如夏老爺子所說，五奶奶家的土豆還不錯。夏至就跟五奶奶說了，想收購她的土豆。五奶奶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刻就明白，夏至這是知道她家生活困難，想幫她一把。
如果夏至直接拿錢那物過來給她，她不僅不會高興和感激，反而會覺得傷了臉面。但夏至像現在這麼做，五奶奶就只有感激的。
夏至就將土豆的要求跟五奶奶說了，讓五奶奶挑好了，她過來拿。五奶奶立刻答應了，連夜就把最好的土豆都挑出來，也沒用夏至來拿，就讓自己的兒子推着車給送到了夏家。
夏至從五奶奶這裡收購了七百餘斤的土豆。
這些土豆，也夠她做一一陣子生意的了。而五奶奶家靠着賣這些土豆的錢，手中也寬鬆了許多。
因爲要倒換袋子，夏至就挑了些土豆出來看。
她只跟五奶奶說了要求，並沒有看着五奶奶家挑選土豆。但五奶奶挑出來的這些土豆，一點兒殘次都沒有，都是最上好的那種。
夏至暗暗點頭，就跟一邊的李夏說了。
“五奶奶家的人品還真不錯。”李夏就說，“這樣的人，挺值得尊重，也值得幫助。”
夏至點頭，她很贊同李夏的說法。
好人品是很珍貴的東西，值得大家共同去守護。哪怕她家跟五奶奶家並沒有很深的交情。
……
明天又是臨水鎮的大集了。夏至回到前院的時候，田氏正在等她。田氏臉上帶着笑，她將夏至招呼到東屋，又給夏至端了一碗蒸雞蛋出來。
田氏其實很能幹，也很會做飯菜。比如這蒸雞蛋，田氏就做的特別好，蒸出來的特別嫩幾乎入口就化。
“夏至，娘給你蒸了個雞蛋，趕緊吃了再睡覺。”
雖然田氏近來對她的態度有了巨大的轉變，但像現在這麼殷勤，卻還是並不多見的。夏至心裡猜測，估計田氏說有事求自己。她想了想，就說困了。
“娘，這雞蛋給我哥和小樹兒吃吧。”夏至就跟田氏說道。
夏橋只是一笑，小樹兒略微有些眼巴巴的。不過最近都是夏至當家，他不僅平時吃的好了，每個集的晌午還能打一頓牙祭，所以對於以前他很饞的蒸雞蛋，他還是能夠控制住自己的。
而且，這是田氏特意給夏至蒸的，他要是吃了，田氏肯定得說他。
“給他們吃幹啥。”田氏立刻就說道，“夏至，這是娘特意給你蒸的。你以前不是特別稀罕娘蒸的雞蛋嗎？”
以前的小夏至確實很稀罕田氏做的蒸雞蛋，不過她當然是吃不上的，別說吃一整碗了，就是能吃上一口，還得是田氏大發慈悲。
現在夏至不稀罕這蒸雞蛋了，田氏卻上趕着求她吃。
夏橋在旁邊看田氏哄夏至的樣子，就勸了夏至一句：“十六，娘讓你吃，你就吃吧。”
夏橋還是心軟的。
夏至卻得給夏橋面子。
她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蒸雞蛋。
田氏就在她對面坐下來，還小心翼翼地打量夏至，問夏至這蒸雞蛋好不好吃，合不合她的胃口。
“還行。”夏至簡單地回答了一句。
“那不是你買的啥乾貝嗎，我給你放了點兒，說是這麼着吃起來特別鮮。”田氏笑着說道。
所以說，田氏還是挺會做菜的。
夏至點點頭，田氏做的這碗蒸雞蛋還是挺合她的胃口的。
或許是看出夏至的心情還不錯。田氏就開始跟夏至說話了。
“十六，我繡了幾個荷包。一會吃完了你看看，要是行，你明天就捎到鎮上去，替娘給賣了吧。”田氏跟夏至說道。
原來是這件事，夏至心中頓時一寬，臉上卻沒表露出來。
吃過了蒸雞蛋，夏至將田氏拿來的荷包都檢查了一遍。田氏心靈手巧，這些日子專心繡荷包，繡出來的倒也很值得一看了。
“還行。”夏至又說了一句。
田氏實在是對夏至沒轍。“你這孩子，跟娘總來這一句。”
“我說了還行，那就是還行啊。”夏至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沒再抻着田氏了。“我明天就給你拿到集上去，正好我奶、三嬸、蘭子姐和臘月她們也繡了荷包出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田氏這才舒心地笑了，然後又試探着跟夏至說，“夏至啊，
你替你奶和你三嬸她們賣荷包，是不是還收錢啊？”
“是啊。”夏至回答的理所當然，“那是我跑腿的錢。”
“你這孩子！”田氏不知道咋說夏至好了，“那孃的這些荷包……”
“一樣唄。”夏至又是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你這孩子。”田氏白了夏至一眼，“你跟娘，咋地也不能跟她們一樣吧。”
是不一樣，收你的要多一些。夏至心中默唸了這一句，嘴上卻說：“娘，我不能壞了規矩。要不，娘你自己去鎮上賣吧，或許能多賣幾個錢出來。”
“行了，行了。你就是六親不認。拿去吧，該收多少收多少。”田氏只得說道。
夏至笑眯眯地收了荷包：“娘，你賺了錢，有啥打算啊。是不是打算給我，我哥還有小樹兒買點兒啥？”
夏至不僅要收跑腿錢，還將主意打到了自己應該得的那一份上。田氏還真有些擔心，擔心最後夏至一文錢都不給她。
“你們現在誰不比我掙的多呀。別當我不知道，你哥和小樹兒都有工錢了。我是一文錢都沒有……”這麼說着話，田氏下意識地朝夏橋和小樹兒那邊看了一眼。
她也覺出自己這話說的不大對勁兒了。
田氏緩了一口氣：“這不眼下還有你大寶~哥的事嗎。這個錢，娘打算，就給他做份子了。等以後了，娘多繡幾個荷包，再給你們買……”
雖然只是空頭支票，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兌現。但是田氏現在說話，總算是帶着點兒做孃的味兒了。
夏至沒跟田氏太計較。
田氏這個人其實骨子裡很實際，似乎是自小的環境教會了她怎樣才能夠適者生存。
只要這個家的氛圍慢慢地改變，她、夏橋和小樹兒努力爭取自己正當的權益，田氏總會慢慢的回頭的。
不管田氏怎麼想，她最終都會選擇那個在這個家裡生存的，最適宜的姿態。
轉天就是臨水鎮的大集，同時也是鎮上大佛寺的廟會。已經預料到這天的生意會特別的多，夏至他們做了充足的準備，比平時更早地到了臨水鎮。
夏至和李夏在一起幹活，一邊還說着話。夏至就問李夏：“今天廟會，你家裡會不會來人啊？”
“不會。”李夏回答的很肯定，“他們一般這個廟會不來，得等到九月份那個大廟會纔會來。”
夏至就哦了一聲。
“她們肯定不會來的。我跟田括說了，要是她們想出門，讓他帶他們往別處去。”李夏又跟夏至說，笑容中帶了些狡黠的意味。
夏至就看着李夏笑。
“我在這挺好。她們來了，麻煩。”至於是怎麼個麻煩法兒，李夏沒說，夏至也沒細問。
李夏就又往夏至身邊湊了湊問她：“十六，一會咱們去廟會逛逛去不。”
“就怕沒那個工夫啊。”夏至擡眼四下看了看。
如今這個季節非常好，已經不熱了，但還遠遠不到冷的時候，很快就到秋收了，現在卻是農閒。所以今天來趕集逛廟會的人特別多。
夏三叔和夏三嬸似乎是得了夏老爺子、夏老太太的囑咐，或者是兩口子自己想到了。夏三嬸路過夏至和李夏的時候，就跟夏至說：“十六，待會看着差不多，你就帶李夏公子和你老叔逛逛。今天廟會，應該挺好玩的。”
夏至沒有拒絕，也沒立刻點頭，只說到時候再看。
“那還再看啥，我們忙的過來。一會你~爺還來，說要幫着咱照看。”夏三嬸笑了笑，就走開了。
“現在我都跟老叔一個待遇了。”李夏故意跟夏至說道。
“你才知道啊。李夏，你跟老叔到處去玩，往後你回府城裡，恐怕就坐不住椅子了。”夏至笑着看李夏。
“哎呦，那還真有可能。”李夏露出一張誇張的憂慮臉。
夏至就被逗笑了。她剛纔那句話其實是玩笑。李夏是天天陪着她和小黑魚兒，也跟着小黑魚兒到處去野。不過一早一晚的時候，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後面看書寫字。
有時候小黑魚兒都睡了，李夏還要看好一陣子的書呢。
……
人品這種事，經歷的人和事越多，有了比較，就越覺得好人品的珍貴。
田氏其實就是生存，其他一切都是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