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恨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鳳朝宮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反正等她回過身來時,自己便已經在鳳朝宮的書房呆了許久。其實她也不知道有多久,只是她去御書房時,天色還是很亮的;此刻,卻是一片黑了。

蔣清華呆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銅鏡之中模模糊糊的臉,眼神迷茫着,不知道在想什麼,或者根本什麼都沒有想過。

與蔣清華一同進宮的兩個丫鬟站在她身後躊躇着,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她們兩個從小便跟在了蔣清華的身邊,她們家小姐從來都是極好的性子,便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也會想辦法讓自己開心起來。

就好似李府的那位姑爺。出嫁前,小姐有多歡喜那位姑爺,她們都看在眼中,甚至有時候還能沒有尊卑地調笑一番。嫁人之後,她們卻發現,小姐喜歡的那位姑爺,對小姐,卻不是那麼歡喜的。只是在人前人後,小姐還是未曾出嫁前的小姐,一點都沒有變,她一直努力着讓自己開心一些。

也不知皇上與小姐說了什麼,竟讓小姐呆呆地坐在那裡好幾個時辰了,即便是跟她說話,她也還是一副未曾聽到一般,沒有一句應答。這也就算了,之前她們發現小姐一直未曾回來,尋到御書房,卻是說小姐早就離開了。一路尋,一路問,小姐竟是一個人跑到了先皇后的書房裡站着。就那麼直愣愣地站着,也不說話。

此刻早就已經過了晚膳的時間。蔣清華從來未曾這般樣子過,倒是將兩個貼身丫鬟嚇壞了。她們覺着,指不定小姐是在先皇后的書房裡遇見了什麼髒東西,纔會變成七魂失了三魄的樣子。那她們,要不要將此事稟告皇上呢?

就在她們躊躇着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一直靜坐在梳妝檯前一動也不動的蔣清華突然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開口道:“你們覺得,我與姑姑可是像極了?”

聽蔣清華提起前皇后,兩個丫鬟渾身冷不丁地抖了幾下,背後好似有一條蛇竄到了脖頸之處。帕子緊緊地拽在手中,兩個丫鬟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的嚴重看見了害怕,緊接着半天都沒有開口回答。

蔣清華得不到答案,慢慢將臉轉了過來,其中一個膽子小的,當即便癱軟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您是小姐的親姑姑呀,平日裡您最是疼愛小姐的,小姐也是最敬重您的,您可不能這樣對小姐啊!”那一秒,丫鬟從蔣清華的臉上看見了蔣如月的影子。

古話裡,都說姑侄女是最相像的,這句話用在蔣清華和蔣如月的身上最是適合。沒有官家小姐的柔美可人,她們最相同的,便是那眉間一股英姿颯爽的味道。

看着突然跪在了地上的丫鬟,蔣清華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那個丫鬟所說的話,她卻是聽見了。是啊,姑姑往日裡是疼極了她的!即便容華也是她的親侄女,卻不見姑姑像疼愛她一般疼愛容華。

可是她都做了什麼?那一日在菊夏樓,她分明已經知道那個女掌櫃是朝廷正在通緝的林三小姐,卻因爲在房中,李言旭說林三小姐是他遙不可及的心上人,他已經死心了,他說他現在只想與她一起,好好過以後的日子,她便傻傻地信了,便什麼都沒有做。

若是,若是那一日她報了官,若是那一日林三小姐被抓起來了,姑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沒有林三小姐,姑姑就不會死了!蔣清華臉上的兩行淚流了下來,她沒辦法讓自己去責怪李言旭,所以,她只能怪自己,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害死了姑姑,害死了那個極疼她的姑姑!

那個還強自鎮定地站在蔣清華身後的丫鬟大着膽子上前一步,輕聲喚道:“小姐?”

蔣清華伸手拂去了臉上的淚水,轉身便朝着牀榻走去:“我累了,你們下去吧!”

站着的那個丫鬟拉了拉坐在地上的那個,指了指小姐,輕輕地搖了搖頭,便提步朝着門外走去。坐在地上的那個愣了會,也隨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許是皇上與小姐說起前皇后了,所以小姐纔會這般傷心的。你就莫要再胡言亂語了,免得惹小姐更加傷心。”前腳出門的丫鬟關上了房門,責怪地說道。

“我就是怕了……”後腳出來的丫鬟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道。

兩個丫鬟的腳步聲在門口處便停了,說話的聲音也不見了,可見兩人都還是靜默地守在門口,唯恐自家小姐出了什麼事,她們卻沒有發現。

蔣清華瞪大這雙眼,看着這頭頂的帷幔。從前,她進宮都是住在鳳朝宮的這處偏殿裡,姑姑永遠幫她都打理妥妥當當,生怕她住了不舒心。

姑姑最喜歡便是拉着她的手,說她的如意,或者不如意。姑姑說,看見清華,她整個人都會舒暢很多;清華說,那清華就日日進宮陪着姑姑……

一夜到天明,蔣清華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沒有。腦海之中一直都是姑姑和她在一起時的樣子,或是疼愛,或是抱怨,或是痛苦,或是她見到姑姑最後一面時的樣子:臉色慘白,死不瞑目。

“吱嘎”,牢房的門又開了,算了也差不多該是午膳的時間了。小若慢慢地擡起腦袋,看向了那一扇將她困在這裡數日的門,還有那一個每日都來爲她從飯的人。

羽扇公子好似很喜歡看小若見到吳倩柔時痛苦的樣子,好似那般會讓他很興奮。每一日的每一日,都是吳倩柔提着飯籠送過來。若是她不吃,吳倩柔便將飯碗遞到她的面前,親手喂她。若是她打翻了,吳倩柔便將重新去取一份回來,再次放到她的面前。

一次又一次,小若不再反抗了,吳倩柔送來飯,她便順從地吃下去,因爲只有她將所有的飯食吃完,吳倩柔纔會提着飯籠離開,她才能讓自己得到片刻的喘息。

門已經完全敞開了,只是今日,在牢房門口的,卻不是吳倩柔。小若有那麼一秒的微愣:倩柔呢?即便是痛苦的,她的心裡,還是想見到吳倩柔的。

眼見着淺綠色的輕紗隨風盪漾,腳步越走越近,小若遲鈍的腦袋,纔看清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威武侯府的蔣四小姐,那個嫁給了李言旭的女子。這麼多日子以來,小若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麻木以外的表情。

蔣清華秀眉蹙起,看着眼前這個狼狽的女子,不見昔日那一雙頗有神采的雙眸,整個人都暗淡地就好像快要消失一般。明明她就是殺死姑姑的兇手,蔣清華的腦海裡也一直在叫嚷着:“殺了她,殺了她。”,可她卻沒辦法舉起那把藏在袖袋之中的匕首。

小若抿了抿脣,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她該說“好久不見!”,還是應該說“你是來放我出去的?”?她沒那麼傻,傻到會這樣認爲。蔣清華每一次的進宮,便可知她與蔣如月的關係有多好。只是她不知道,爲何藍士康會將她放進來。藍士康,到底想利用蔣清華做什麼?

“你若是想殺了我,那便殺吧。”看着蔣清華全身散發出的殺意,小若淡笑着說道。

許是這一句話,刺激到了蔣清華。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匕首對準了小若的脖頸,蔣清華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地問道:“我姑姑,真的是你殺的?”雖是問句,她卻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要從小若口中得到確定罷了。

“是,你姑姑的確死在我的手中。”小若感受到那鋒利的匕首擱在脖頸之處的冰涼,好似血液在下一刻便會被它凝固住了一般,冷冷的,卻也舒服着。死了,便更舒服了。

得到了答案,蔣清華雙眸之中的血絲越來越盛,身體裡的血液在這一秒瞬間全部衝向了大腦之中。只見她收回匕首,再次伸手之時,對準的是小若的心臟。

“嘡!”等待着匕首插入身體的小若,隨着這一生匕首落地的聲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羽扇公子手持羽扇,站在牢房口中,嬌笑着道:“咯咯咯,主上是如何說的,蔣四小姐應該沒有忘了吧?”

蔣清華左手握着那一隻被羽扇公子手中的羽扇傷了的右手,冷言道:“不用閣下提醒,我自會做我應該做的。”

今日她讓兩個丫鬟撤了午膳,這一位羽扇公子便到了,將她帶到了御書房中:“清華,朕有心爲你姑姑報仇雪恨,只待明日,朕便可將那一幫亂成賊子誅殺殆盡,你定要替朕好好看着林三小姐,否則你姑姑必定不會瞑目。”

明日,明日她就可以幫姑姑報仇了!

蔣清華冷漠地沒有看任何人一眼,轉身便離開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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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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