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
“如果我曾做過讓你誤會的事,那也是爲了讓你靜下心把畫完成。”他的口氣那麼無奈,充滿歉意,用最無辜的態度說出最殘忍的話語。“我只想要你的畫而已。”
誤會。
他們沒有關係。
他只想要她的畫。
他想告訴她的就是這些?
這該是他心底的實話了,可是她不相信。
說的話可能是謊言,做的事也是演戲嗎?她感覺到的溫柔,感覺到的快樂,感覺到的幸福,全是她的錯覺嗎?
“我不相信!”夏語末狠狠的否定。
“隨便你。”
她相信與否,與他無關。
一個人怎麼可以冷漠到這種地步?
“好……”夏語末忍住心痛。“就算你爲了我靜心畫畫,演了一出充滿愛意的戲,就算我上當受騙誤以爲你愛我,就算我們之間只有利益關係!你答應跟我結婚,難道不該爲自己的承諾負責!”
“結婚?”方朔認真想了一會兒,目光漠然的飄向她,透着幾分寒意。“我的確說過,但是……不是你更改條件,換成要我原諒你嗎?”
“……”
“夏語末,我原諒你。”方朔嚴肅說完,接着不正經的發笑,全是諷刺。
夏語末完全呆住了。
她得到了他的原諒,卻忽然發現他的原諒如此廉價。
終於有所了悟,她愛上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惡魔。
***
——夏語末,有些事,我想你是誤會了。
你質問我和別的女人的關係,就像一個嫉妒發狂的情人,可我不記得我和你是這種關係。忘了嗎?我們之所以還在一起是因爲交易。
如果我曾做過讓你誤會的事,那也是爲了讓你靜下心把畫完成。我只想要你的畫而已。
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是這麼回事。
本來連看她一眼都嫌煩的人,因爲她生病忽然轉變了態度,怎麼想也覺得可疑。她究竟是有多麼愚蠢?相信他的話,相信他的溫柔,相信他故意給她看的一切假象……信以爲真。
愛情,是最動聽的
謊言。
他怎麼可能愛她,怎麼可能……
夏語末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望着海天盡頭難分彼此的黑暗,聆聽大海最原始的韻律,心裡想着的,依舊是他。
不知道有沒有一種痛,痛到刻骨銘心,卻教人上了癮,時時刻刻想要回味痛的滋味。她只要想到他,心就會痛,痛到不能呼吸,卻還是不能讓他從腦海中抹消。
悠悠嘆息被海風吹散。
夏語末望着遠方,安靜不動,在夜色籠罩之中,彷彿變成了茫茫海洋之中的一塊岩石。
清晨時分,退去的浪潮慢慢回涌,一層層沒過礁石,將它們重新掩埋在海底。海水近至岸提,徐徐涌動。
來海邊晨練的路人,發現大海中央有一個黑點,仔細看才發現那是一個人。海水沒過礁石,僅僅露出頂端一小塊地方。
夏語末坐在那裡。
海水早就淹沒她的雙腿,可她像沒有知覺一樣,靜靜望着海天之間的盡頭,像在等待什麼,又像放棄了一切。
“喂——喂——”
路人跑上大壩,向着她喊。
“姑娘——別想不開啊——”
她一動不動。
海上的風勢漸漸大了起來,海浪一浪高過一浪,看得人驚心動魄。大壩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大夥兒合力喊她。由於近海的礁石太多,他們摸不清她所在位置的情況,都不敢輕易下水救人。
“怎麼辦?”
“我打電話報警了!”
“警察得快點來啊,海上的浪越來越大,這姑娘眼見就被浪打海里了!”
好吵。
她不是想輕生。
她並沒有難過到想輕生的地步。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又沒有回到方朔那裡的理由,所以只好坐在這裡發呆。
這裡的水不深,她記得礁石的位置,可以一個人走回岸邊,但忽然有些賭氣的想,要是她死在這裡,他會不會內疚,會不會後悔那樣對她。要是她死了,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忽然發現他其實是愛她的……
開什麼玩笑。
手穿過水麪,隨着潮汐的流動輕擺,夏語末的眼睛裡
悠盪一縷一縷傷心。
她累了,想回家。
誰能給她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方朔,語末在我這兒。”
卓越放下電話,看着角落蒙着毛巾發呆的夏語末,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他把她面前放涼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熱的給她。
“語末,喝口水吧。”
夏語末輕搖頭。
卓越把凳子拉過來,坐在她對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跟我說說。”
她不說話。
“世上沒有過不去的檻兒,你遇到什麼困難可以說出來,我們可以幫你解決。”
沒有迴應。
卓越等了好一會兒,見她不想說,就不再問了。“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夏語末又搖了搖頭。
卓越又說了些安慰的話,可她要麼不作聲,要麼就搖頭,他也拿她沒轍,只好等方朔來了再說。
沒過多久,走廊傳來一陣sao動,接着就看到方朔出現在門口。
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無法從表面窺視他的想法,只是與素來的與人無傷的淡漠氣息忽然有了冰凍三尺的威力,教人不寒而慄。
夏語末看見了方朔,但只是淡淡一瞥,便把視線移開。
“大夫檢查過,她除了體溫偏低,沒什麼問題。”卓越把情況簡單跟方朔說了一下。“我怎麼問她都不肯說話,你跟她好好談談吧。”
方朔走到角落,冷冷的直盯着夏語末。
兩個人用沉默對恃,氣氛有點壓抑。
卓越原本想出去,可見到這種情況,實在不放心讓他們獨處。
“跟我回家。”方朔的口氣生硬,明顯是在剋制脾氣。
夏語末一動不動。
方朔耐性盡失,走上前拉起她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拖。
這次,夏語末有了動靜。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坐回原位,恨恨的瞪着他。“我不回去。”
方朔危險的眯起眼,冷聲問:“你還想怎麼樣?再去海邊死一次,再回這裡丟人現眼?”
“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麼關係。”輕幽的話語透着幾分冷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