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朔默默複述了一遍醫生的話，這才真正鬆懈下來。
“夏小姐一會兒會送去病房，你到那裡等她吧，孩子剛纔已經轉去兒科病房，明天早上你可以聯繫護士去看孩子。”
“謝謝……”
“沒什麼，這是我的職責。”王醫生笑了笑。“說起來，你怎麼都不問我，夏小姐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方朔微微怔了下。
“你真的是孩子的父親嗎？”醫生跟他開玩笑。
父親……
他做父親了。
身體如同落入一團棉絮，失重，放鬆。
猝然間，疼痛襲來，打斷了寧靜的睡夢。
夏語末的眉頭微微動了動，方朔一直坐旁邊看着她，見她總算有了反應，聲音抑制不住激動。“你醒了。”
有東西壓着她……
夏語末下意識的拿手去碰壓在腹部的東西，方朔攔住她，柔聲道：“水袋要壓住傷口，不能拿下來。”
傷口……手術結束了……
夏語末睜開眼睛，動動乾澀的嘴脣，問：“孩子呢……”
“孩子沒事。”
“在哪……”
“在兒科病房，有護士照顧。”
爲什麼不讓她看……
“寶寶剛出生，要在保溫箱觀察幾天，你不要擔心了。”方朔望着她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龐，不覺心疼。“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夏語末閉了閉眼，說：“我想喝水……”
“先忍忍，還得再過幾個小時才能喝水。”方朔見她的手動了動，知道麻醉劑失效。“傷口疼的厲害嗎？”
夏語末輕搖頭，心裡想着孩子，見不到怎麼也不能安心。
方朔看出她的心思，勸說道：“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纔有力氣抱兒子。”
“兒子……”
“嗯。”方朔微笑。“我們有了一個男孩。”
“是我……”
方朔微怔。
“是我一個人的……”夏語末疲憊的合上眼睛，雖然沒有睡着，卻不再跟他說話。
是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母子平安。方朔凝視她的睡容，眼底飄盈縷縷柔和光芒。
生下孩子，不能相見，那種感受除了做過母親的人，誰也無法體會。心時時牽掛着尚未
見面的寶寶，身體的疼痛也變得無關緊要，可因爲她不能下牀，再着急也沒有辦法。
好不容易熬過三天，可以見面，夏語末激動地整晚沒睡着。第二天一早，方朔用輪椅推着她到樓上去看孩子。
到了兒科病房，夏語末左顧右看，尋找兒子的身影，方朔見她這麼激動，不免擔憂。
“有件事……”到育嬰室門口，方朔停下，蹲在她旁邊。
他過分鄭重的神情，令她產生疑惑。
“你知道，寶寶早產，身體比平常的孩子要弱。”方朔斟酌着用適當的詞語告訴她這件事而不刺激到她。“爲了讓他能夠健康成長，必須採取一些方法幫助他，就像你手術完後需要注射抗生素，這樣才能避免感染。”
夏語末聽懂了。他想告訴她，她會看見不好的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不管怎麼樣，你別往壞處想，醫生採取的措施都是爲了孩子好。”看見她點頭，方朔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推着她進去。
進來之前，方朔已經提醒過她。但是真正看見兒子，夏語末還是沒能剋制住難過的情緒，哭了出來。
很小很小的寶寶，瘦小的身體，吸附着很多線，頭上的胎毛剃掉了一塊，那裡扎着一根針，正在輸液。
他每動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揪痛一下。
那是她的孩子……
他的腦袋還沒有她的手掌大，孤伶伶躺在玻璃罩裡面……
緊盯着兒子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夏語末難受的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保護好他，才讓他這麼早出生……他本來可以在媽媽的肚子里長到足夠強壯，可是……
“月子裡不能哭。”方朔摟住她傷心過度而無力的身體，溫柔輕哄。
母子連心，見孩子第一面時，他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景況，何況是她……現在，除了盡力去安慰她，他什麼都做不到，而原本他可以讓她，讓孩子不受這樣的委屈……
是他的責任。
雖然媽媽爲兒子擔心的夜夜睡不着，但小傢伙卻沒心沒事的吃吃睡睡，沒過幾天就從保溫箱出來，回到媽媽身邊。
初抱到兒子，夏語末緊張的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他真的好小，小小的身體佔不滿她的臂彎。
抱住他的一刻，心間涌上一股陌生感覺。算不上偉大，
卻可以奮不顧身，心甘情願爲他傾盡所有。
醫生不許她久坐，夏語末把兒子擺在枕頭旁邊，轉身就可以碰到他。她就這樣看着他，只要看着他就覺得滿足了。
第二天，和明宇卓越來看她。
“本來還有很多人要來湊熱鬧，但是怕吵到你和孩子休息，於是就派我們兩個人代表。”和明宇笑着說：“恭喜你做媽媽了。”
“謝謝。”夏語末低頭看着懷裡的兒子，笑的甜蜜。
卓越歪着頭看了半天，以偵破案件的口吻說：“小傢伙長得像你。”
“兒子都像媽。”和明宇用指頭逗弄寶寶的腮。“可惜是個小子，要是閨女就好了，將來嫁給我兒子。”
“你兒子的媽還在孃家呢。”
和明宇長嘆，怨懟的瞅着方朔。“這小子太有福氣了，教人嫉妒的想狠揍他一頓。”
“嫉妒什麼啊，你和語末纔是法定夫妻。”
“啊，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兩個人一搭一唱的調侃方朔，方朔也不生氣，任由他們去耍嘴皮子。
“對了，咱兒子的名字取好了嗎？”
“夏錚。”
“夏……錚……”和明宇的眼神飄向方朔，見他臉上未有異色，又不着痕跡的移開。
“這個字不錯，錚錚鐵骨。將來當兵，報效祖國。”
“喂喂，我們小錚將來是要當藝術家的。”
“藝術家不好。”
“當兵就好？相個親也能把人嚇跑，幾時能娶上媳婦。”
“總比你好吧，女人收藏了不少，就是沒一個適合做老婆。”
“哼，我想找還怕找不到嗎？”
“找一個讓我看看啊。”
夏語末見他們掐起來，無奈的搖搖頭。“小點聲，別把小錚吵醒。”
兩個男人同時看着她，半晌，感慨道——
“當了孃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是啊，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了……”
“你能不能注意點別的？”
“我說實話。”
是不一樣了。
夏語末看着懷中的寶寶，露出溫柔的淺笑。因爲有了他，身邊的氣氛變快樂，有了希望，有了依託，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從今以後，她將擁有全新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