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謹道:“難得的是杭州霍家這個引子也做得好。”
閻嬤嬤嗯了一聲,道:“以前倒是小看了杭州霍家,這個霍九年紀雖小,可是卻像是見過大世面的,若不是事先知道,恐怕誰也看不出,他竟是商戶子弟。”
是啊,霍九從容不迫的樣子,不像是出身商戶,倒和王孫貴胄有幾分相像。
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而已。
閻嬤嬤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對霍思謹說道:“霍九便已是如此,霍大娘子想來也是個人物,小姐以後若是遇到她,可要提起精神來,看仔細了那個人。”
霍思謹一怔,問道:“杭州霍家不過是個小小的商戶,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嬤嬤爲何要對他們另眼相看?”
閻嬤嬤嘆了口氣,道:“我一個老婆子,還能跟着小姐幾年?以後小姐還是要依靠自己,今日之事小姐不是已經看得清楚了?就連芳儀長公主和周老夫人,也對霍九客氣有加,以她們的身份,按理是連正眼都不會去看霍九的,之所以這樣,還不是想讓霍家爲自己所用?”
“是想讓霍家幫她們賺錢嗎?”霍思謹終於明白了,可又覺得奇怪,“她們還缺銀子?”
“我的小姐,您是從小衣食無憂,不知道銀錢的寶貴,老婆子就告訴小姐,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是缺銀子,小門小戶雖然也缺銀子,可他們缺的都是小數目,可是像芳儀長公主這樣的,缺的就是大數目了。她們缺銀子,慶王爺恐怕更缺銀子。今天他們看上去是幫了霍家,可實際上以後霍家要幫他們的地方,就會更多,遠遠超出他們今天所幫的。”
“小姐,你以爲霍家真的拿不出二十萬擔糧草?這只是個由頭,霍家想借着這二十萬擔糧草,等着讓太后來利用他們,你瞧瞧,不但芳儀長公主出手了,周老夫人出手了,就連慶王爺也出手了,以後在這京城裡,誰還敢動霍家?經此一事,霍家算是在京城站穩腳跟了。”
霍思謹瞪大了眼睛,她果然還是看得太膚淺了,在這件事上,果然誰都不是傻子,各有取捨,各有所圖。
“霍九還是小孩,這肯定不會是他的主意吧。”她試探地問道。
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爲什麼想到霍九,心裡便有些彆扭。
“這霍九雖然人小鬼大,可是拿主意的應該是霍大娘子,或許霍家還另有高人也說不得,霍沛然有江南活財神之稱,交友廣闊,府裡有一兩個清客也不足爲奇。”閻嬤嬤說道。
霍思謹忽然有些羨慕霍九了,她和霍九差不多大,可霍九除了出身不如她,其他的好像什麼都有了,而她......
雙井衚衕裡,霍柔風正在看信,信是展懷寫來的。
雖說是信,可是一個字也沒有,只有一幅小畫。
畫上是一片大海,有海鷗,還有大大小小几艘戰船。
這還是霍柔風第一次看到戰船的樣子,以前她聽說戰船上有火炮,可是也想像不出是什麼樣的,這幅畫雖然畫得並不詳細,但是戰船的大致形狀一清二楚。
霍柔風看着看着就笑了出來,因爲她看到在船舷上有個小小的人,只是寥寥數筆,可霍柔風知道那是展懷,一定是他,不會錯的。
展懷就是個怪物,她給他寫信,寫了那麼多,他回信卻一個字也不說,還要莫名其妙寄張畫過來,也不知這畫是不是他畫的。
霍柔風讓人把畫裱了卷好,找了個匣子收起來。
雖然畫功無可圈點之處,但是她喜歡那片大海,也喜歡海上的戰船。
很快,功德殿的事情便傳遍京城,接着,又有些小道消息陸續傳來。據說芳儀長公主派人挨家去催要糧食,有的人家當天便派人送過來,有的人家卻遲遲拿不出來。
直到五六天之後,二十萬擔糧食總算湊齊,兵部和戶部派了官員清點,霍柔風連同十萬兩白銀,一齊交了上去。
次日早朝,皇帝像往常一樣沒有上朝,朝會由郭詠主持,范進一提議,朝廷理應表彰霍家,賈徵和董齊立刻附議。
郭詠無奈,可又無法否決。霍家捐了十萬兩這是鐵板釘釘,除非他說霍家是將功補過,否則他就不能攔着。但是霍家的過失便是害死了王三奶奶,那便又要牽連出皇后,在這件事情上,郭詠已經吃過啞巴虧,自是不能再提彭城伯府。
這件事便就這樣定下來了,接下來便是要給霍家的封賞了。內閣裡又爭論了大半日,最終結論是讓霍家繼續和酒醋局做生意,賜御匾,賞給霍九一個從七品的虛職。
霍家張燈結綵,熱鬧了整整三天。
霍柔風回到自已屋裡,就把那套官服扔進了庫房。
花三娘見了,笑着問道:“九爺是嫌官小?”
霍柔風冷哼:“爺不稀罕。”
花三娘笑道:“那九爺也不能把官服就這麼一扔,朔望朝和大朝會的時候,您還是要穿上的。”
霍柔風道:“到時爺就裝病不去,爺不要他們的俸祿還不行嗎?”
花三娘笑得前仰後合,她還是頭回見到有人這麼不想當官的。
霍柔風也很苦惱,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郭詠他們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
別說是從七品,就是給她一個正一品,她也看不上。
誰稀罕你們的破牌匾,誰稀罕這個從七品啊。
不過霍柔風還真是過慮了,她讓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皇帝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早朝了,就連朔望朝的朝會也免了。
花三娘肯定早就知道了,這是在逗她玩呢。
她給展懷寫信,把朝廷給霍家的封賞告訴了展懷,最後還憤憤不平地抱怨,說那身官服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皇帝的字寫得也不怎麼樣,帶着脂粉氣,不知是不是御筆真跡。
結果展懷給她回信的時候,就拓了一幅皇帝真跡給她,霍柔風叫了畢道元和張先生來看,兩人都認爲給霍家的那個牌匾與展懷拓過來的這幅相比,雖然乍看很像,可還是有不同,正像霍柔風所說,前者有脂粉氣,而展懷寄來的這個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