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便是上元節了,這也是霍柔風心心念唸的。
她想念京城的元宵燈會。
雖然江南偶爾也有燈會,但是比不上京城。
在霍柔風的心裡,京城的元宵燈會是最好玩的地方。前世她打扮成富貴小公子去看燈會,可是隻逛了一半便被宮裡的嬤嬤們連哄帶騙帶回去了,她號啕大哭了整整一路。
她貴爲公主,可是卻連燈會也沒有好好逛過。
這一世她不是公主了,她不但是“男”的,而且也只是個商戶子弟。雖然她已經有官身了,但是芝麻綠豆官,又沒有實缺兒,九爺直接無視了。
京城的燈會,每年都由順天府來承辦。早在兩個月前,順天府就找各商戶化緣了,霍柔風從自己的私帳上拿了一千兩。
接下來當然就是漫長的等待了,霍柔風等了足足兩個月。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霍柔風原本以爲兩輩子的願望終於可以達成了,沒有想到,到了正月十二這一天,順天府忽然貼出告示,不但今年的上元節燈會取消了,而且百姓們不得喧譁,甚至不得燃放煙花炮竹。
九爺很生氣,順天府的人來退還銀子的時候,倒也沒有隱瞞,實情相告。這是刑部下的命令,有御批印章,也就是皇帝同意的。
原因就是最近匪人流竄,京城裡不太平。
儘管順天府的人沒有明確指向,可是霍柔風卻知道,這所謂的匪人就是展懷。
於是正月十三,霍九爺再一次打扮成小丫頭的樣子出了門,走了兩條街,和先行一步的張亭張軒匯合,坐着馬車去了豐臺。
聽說霍柔風來了,展懷很高興,他感覺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小九了。
可是霍柔風見到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這一口雖然沒有咬出血來,但是霍柔風的小虎牙很尖,在展懷的手上結結實實地咬出一個深深的印子。
“小九,你怎麼了?”展懷看看自己手上的牙印子,亮晶晶溼漉漉的,那是霍柔風的口水,展懷忽然有點臉紅。
“都是因爲你啦,上元節的燈會取消了,我盼了兩輩子的燈會啊,就這麼沒有了,你賠我的燈會,你賠你賠你賠!”霍柔風一邊說,一邊又去抓展懷的手,她要再咬一口。
展懷連忙把另一隻手遞過去:“換一隻,別總在一個地方咬。”
噗哧一聲,霍柔風給逗笑了,臭小展,你怎麼這樣搞笑。
見她笑了,展懷鬆了口氣,可是又有點小小的遺憾,可惜另一隻手沒有被小九咬到。
小九咬過他的手,這算是肌膚之親了吧。
“小展,你又害羞了,你害什麼羞啊?”霍柔風大大咧咧地說道,好在她在馬車上就換回男子裝束了,否則打扮成個胖丫頭跑過來,展懷一定會笑死的。
“誰說的,我纔沒有害羞,對了,你剛纔說什麼燈會啊?”展懷連忙岔開話題,他纔沒有害羞,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害羞呢。
可是霍柔風偏偏不吃他這一套,和展懷說話,稍不留身就會被帶偏,所以她纔不會上當。
“還說沒有,你的耳朵紅了,你害羞的時候耳朵就會紅,你說你沒有害羞,那你的耳朵紅什麼,讓蚊子咬了嗎?”大冷的天,蚊子早就凍死了,看你還嘴硬。
霍柔風洋洋自得,咧開小嘴,笑得像朵嗽叭花。
於是展懷的臉也紅了,紅得就像前些日子霍柔風在國公府吃過的福建紅膏蟹,那是用酒醉過的,千里迢迢從福建送來的,她很喜歡吃。
“哈哈哈!”忽然,從屋裡傳來一陣該死的笑聲。
霍柔風和展懷全都怔了怔,一齊看向門口。
只見一個人從屋子裡走出來,大馬金刀地站在廡廊下,笑得賊兮兮的。
“霍輕舟,你笑什麼?”展懷惱羞成怒,他怎麼忘了,這個禍害還在屋裡。
霍柔風瞪着大眼睛,看看霍輕舟又看看展懷,不解地問道:“你怎麼把他給放出來了?”
霍輕舟臉上的嘲笑變成了冷笑,他指着霍柔風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霍九啊,沒想到啊,杭州來的霍九爺,居然和展懷是同夥,我說我的行藏怎麼這麼容易就泄漏出去,看來是你告訴展懷的。”
見過不講理的,可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
霍柔風來氣了,瞪着霍輕舟罵道:“在這之前,爺可只見過你一次,大年初二,你吃了我的半隻野豬!我看你的腦子是被豬油塞住了,是非不分,還讀書人呢,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我呸!”
霍輕舟吃了一驚,他忽然想起來,上次在城外的莊子裡遇到霍柔風時,好像還真是大年初二。
這和他被展懷綁票的日期對不上。
雖說是他冤枉霍九了,可是這小鬼的嘴皮子也太厲害了,不行,論起鬥嘴,輕舟公子從來就沒有輸過。
可是話到了嘴邊,霍輕舟又硬生生嚥了下去,因爲他看到展懷像老母雞一樣把霍九護在身後,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
霍輕舟敢保證,這個時候他膽敢罵霍九一句,展懷一定會重新把他關進小破屋裡,讓那些大漢收拾他。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在這個莊子裡,隨時就能合夥揍他一頓的,應該有十幾二個“四手”。
識實務者爲俊傑,霍輕舟從來都是俊傑。
再說,他多大,霍九多大?霍九站在展懷身邊,連展懷的肩膀都沒到,還是個小孩子。
算了,就當日行一善吧,再說,真的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鬥起嘴來,他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霍輕舟冷冷地哼了一聲,嘲諷地對展懷道:“展老五,你也有十五六了吧,怎麼還和拖着鼻涕的小孩玩在一起,讓個小孩咬了,如果我是你,早就一巴掌扇過去,打得他重回孃胎修練。”
霍柔風見過陰損惡毒的,可是還真沒有見過,陰損惡毒到正意凜然的人,霍江那樣的人,怎麼就生出霍輕舟這樣的兒子。
霍柔風擡頭仰望着展懷:“我會把我打回孃胎裡去嗎?”
展懷搖搖頭,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
還回孃胎?那他豈不是還要再多等十幾年?
霍輕舟這個混蛋,果然不能讓他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