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展懷的母親來了,霍輕舟就拉長了臉,以至於展懷來了之後,他對展懷也沒有好臉色。
展懷假裝沒有看到,自從兄妹二人相認之後,霍輕舟看他的時候都是一副抓小偷的表情。
當年說好的你要幫我想辦法娶到小九的,你忘了嗎?
到了及笄禮的這一天,一大早,賀禮便堆滿了八仙桌。
鍾夫人送的便是她陪嫁的一支八寶攢珠簪,一對水頭極好的羊脂玉鐲子,霍輕舟的則是一根鑲金嵌玉的馬鞭,範嬤嬤還是頭回見到及笄禮上送馬鞭的,便問小霍狀元這有何寓意,霍輕舟瞟了展懷一眼,對霍柔風道:“哥給你打人用的。”
其其格的賀禮有兩份,一份是燕娘送的一副紅寶石項圈,還有一份則是她自己的,一隻白狐狸皮的兔兒臥,一對白狐皮的護耳,還有一副同樣毛絨絨的手套。
她得意地對霍柔風道:“這是我獵的,我也有一套一模一樣的。”
霍柔風踮起腳尖摸摸她的小腦袋,表示很喜歡。
於是大家便都看向展懷,尤其是霍輕舟,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式,隨時準備着對展懷冷嘲熱諷。
可是當展懷讓人把他的賀禮擡上來時,大家還是怔了一下,霍輕舟更是別過臉去,他懶得看也懶得管了。
展懷的賀禮是一杆長槍,猩紅的長纓,雪亮的槍尖,霍柔風原本披散着一頭長髮,規規矩矩坐在炕上,見到這長槍時,便從炕上下來,一把將長槍拿在手裡,範嬤嬤連說快放下,她這才依依不捨地把長槍放回去。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吳家也送來了賀禮,是一套十二柄做工精巧的梳篦,每柄梳篦上按月份雕着不同的時令花卉,或嵌寶石,或嵌珍珠,都是小小一顆,不張揚又恰到好處,隆重卻又低調。
來送禮的是吳欣欣,她也只是把禮物放下說了幾句恭喜話便告辭了,顯然也是家裡長輩叮囑過了,霍九娘子遠在異鄉,能來參加她的及笄禮的,一定都是最親近的親友,吳家非親非友,又是商戶,自是不會在這種場合出現。
直到快要行禮時,範嬤嬤忽然說道:“九娘子,老奴這裡還有一份賀禮,是太太留給九娘子的,當年太太臨終時叮囑過大娘子,在九娘子十四歲時交給您,可去年這會兒九娘子遠在廣東,今年老奴離開京城時,大娘子便讓老奴把這個帶過來,這是太太留給九娘子的心意。”
說着,範嬤嬤珍而重之地取出一隻錦盒,那錦盒只有女子巴掌大小,四四方方,顯然裡面裝的應是手鐲耳墜之類。
範嬤嬤口中的太太,便是霍老爺的妻子,霍柔風的養母。霍柔風對養母印像模糊,大多都是來自丫鬟婆子們的描述,她起身施禮,範嬤嬤側着身子代霍太太受了,霍柔風接過錦盒,裡面是一隻手串。非金非玉,乃是水晶石的。
清晨的陽光恰好從敞開的窗子裡照進來,陽光中,手串閃閃發光,晶光四射。
水晶手串算不上名貴之物,但這串手串卻養得極好,晶瑩剔透毫無瑕疵,尤其是綻放出的晶光,讓人無法逼禮。
誰也沒有想到,霍太太居然給霍柔風留下這樣一條手串,以霍家的有錢程度,這份禮物看上去似是輕了,可是這條手串成色卻又極好,竟使人生出此物不凡之感。
可也就是一條手串而已,衆人稱讚幾句,也就罷了,唯有霍柔風望着錦盒裡的手串,目光久久沒有移開。
良久,她將原本戴在腕上的一隻金鑲玉的鐲子褪下來,把這條手串戴在腕上。
範嬤嬤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九娘子心裡是有太太的啊。
和範嬤嬤一樣,別人也只道霍柔風是懷念養母,誰也沒有對她的舉動細想。
只有霍柔風自己知道,她看到這條手串的時候是多麼震驚。
母親讓其其格帶來的那枝丹鳳含珠點翠簪也就罷了,雖說是九容公主之物,可她畢竟沒有印像,並沒有太多感慨。
可是這條手串卻不同,她知道手串的來歷,也清楚記得,這條手串是被她弄丟的,她也不知道丟到哪裡了,若不是她攔着,母親險些把她宮裡的人杖斃。
前世,她貴爲公主,可這條手串也是母親給她求來的。
雖然至今她也不知道這條手串有何神奇之處,可是兩世爲人,這條手串卻重又戴到她的手腕上,如同冥冥之中的天意,兜兜轉轉,手串又回到她的手裡。
她不知道養母是如何得到這條手串的,她還記得小時候曾聽姐姐向父親抱怨,說養母去世時把嫁妝連同私房,全部留給了自己,可是妹妹卻只有一條手串。
那時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手串,也沒有在意,她還以爲就是一條珍珠或者珊瑚的,她當自己是男孩子,根本不在乎養母留下什麼頭面首飾,反正她也用不到。
原來當年姐姐口中的手串,就是如今她腕上的這一條,隔了兩世,重又回到她手中的這一條。
這時,有小丫頭跑進來,插笄的吉時到了。
雖然其其格年紀還小,可是霍柔風還是請她做了贊者,鍾夫人輕輕撫摸着霍柔風那一頭緞子般的青絲,笑着說道:“九娘子從今以後就是大人了。”
別的話,鍾夫人沒有說,現在還沒有正式提親,她還不是人家正兒八經的婆婆,有些話當然不能說,就是定了親,不該說的也不要說。
鍾夫人把那支傳說九容公主用過的鳳簪插到霍柔風的頭髮上,這便禮成了。
之前,霍柔風曾經因爲母親和姐姐都不能來給她插簪而有過小小的遺憾,沒想到母親和姐姐雖然沒有來,鍾夫人卻來了。
鍾夫人雖然表面上和她沒有親戚的關係,可是霍柔風卻很高興,因爲鍾夫人是高夫人的孫媳婦,鍾夫人給她插簪,對她而言,意義重大。
何況,她的鳳簪,她腕上的水晶手串,都是前世她自己的東西,這種感覺就好像把前世她沒能長大,沒能活到及笄的遺憾給填平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