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和趙琰結伴去火車站,而我在宿舍等着陸離來接我。
擔心莫桑會給趙琰惡作劇,就把剩下來的符籙都塞在趙琰的行李包裡,這樣才稍微安心一點。
因爲有陸離在身邊,這一路都沒有出幺蛾子。
到家的時候,我媽和姥姥都在家,見到我和陸離一起出現絲毫沒有驚訝。姥姥留陸離吃了頓飯,陸離又匆匆離去,說是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胡三比上一次回來的時候要瘦一點,但還是一樣能吃,晚上趴在我房間的飄窗上啃着薯片,我瞥眼看他,“胡三,狐狸能吃薯片?”
胡三懶懶的看了我一眼,又往嘴裡塞了一塊薯片,涼涼的說,“不能。”
“那你爲啥還吃的這麼歡,你是怎麼騙我媽跟姥姥給你買薯片的?”
胡三朝着我攤了攤他的兩隻前爪,“咱媽跟姥姥都沒有給我買薯片,是我偷偷去買的。咱媽說這是垃圾食品,爲了我的身體健康,不能吃油炸的零食和碳酸飲料。最近咱媽連炸雞都不給我吃了,要麼紅燒的,要麼清蒸的,我都快吃膩了。”
我撫着額頭,不住的嘆道,“胡三,你這麼偷偷的吃零食,我媽和姥姥知道嗎?”
“姥姥知道,咱媽不知道。姥姥心疼我啊,看我可憐巴巴的,就給我零花錢去買零食了!”
我……
“臭丫頭,你想吃嗎?”胡三把薯片往我的方向推了推,帶着誘惑問。
完全沒有辦法跟這隻狐狸再說下去,我連忙擺着手說,“不想吃,你隨便吃,只要你高興就好!”
我躺在牀上的時候胡三繼續嘎吱嘎吱的咬着薯片,隨即道,“你不擺陣了,也不怕女鬼半夜來掐你脖子了?”
“女鬼不見了,陸離說我以後再也不用擺那個驅鬼的陣了,那隻女鬼不會再來騷擾我。”我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這件事情一直沒有琢磨明白。
陸離對我若即若離,行爲舉止紳士又禮貌,完全不像起初時候那麼……急色。當然,起初的時候陸離親我、咬我,或許都是爲了喝我的血而已。
“晚上那隻嚎哭的嬰兒還出現過嗎?”我問胡三,胡三吃了片薯片才抽空搭理我,“只要你不在家,那隻嬰靈就不會出現。”
“果然是衝着我來的!”我嘆了一口氣,覺得特別無奈。
“不是衝着你來的,難道是衝着我來的,衝着咱媽跟姥姥來的?”我被胡三一頓嗆,胡三繼續啃着薯片,一邊擠兌我:“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我要是你,知道還有隻嬰靈跟着,就在學校找個房子,找份工作不回來過暑假了。你說你把嬰靈帶回來,要是傷着咱媽跟姥姥怎麼辦?再說了,開學你就大四了,不想着出去實習,整個暑假賴在家裡算怎麼回事!”
“胡大哥教訓的對,但是我零花錢花完了,所以就回來了。明天我就去網上找找看,有沒有招聘暑假工的,麻溜的去上班。”我趕緊對胡三拱拱手,表示我錯了,千萬別在擠兌了。再擠兌,我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然後吃住在家裡,一毛錢都不用花!”胡三戳破了我的小心思,我臉上一熱,梗着脖子說,“那總比花姥姥跟我媽的錢住在外面好。”
“嘖,明明是你自己不自立。”胡三小心翼翼的把吃剩下來的薯片藏了起來,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不要偷我的薯片吃!
晚上睡覺的時候,嬰兒的嚎哭聲又開始了,且越來越近,幾乎在耳邊。
只是這一次我沒有像之前那麼幸運還能在天亮的時候醒過來……
睜開眼,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光亮也看不到路,只有耳邊隱隱有些響聲。
摸着黑朝着響聲那邊摸索過去,走了很久都沒有在這個黑暗的地方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不免開始心慌。
眼前再也沒有了熟悉的東西,不知道跑了多久,耳邊隱隱傳來了聲音,聲音焦急有迫切,一聲聲的叫着:“臭丫頭!臭丫頭!”
起初我心裡有些迷糊,到底是誰在叫臭丫頭,臭丫頭又是誰。
想了很久才隱隱記得,記憶裡確實有一個肥嘟嘟肉滾滾的大白團子,走路就像蝸牛在蠕動,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
那隻大白團子叫什麼來着,似乎叫做胡七,也或許叫做胡三吧。
我在黑暗中亂轉,不知何年何月,也不知道來了多久,更沒有碰到一個能說話的人。
最近我發現自己的記憶有點不靈光了,似乎忘記了很多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我茫然的在黑暗中轉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是在祈求誰來救我。
祈求誰來救我呢?
我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完全想不起來能向誰求救。腦子裡很多東西開始消失,讓我不由不擔心突然在某個時刻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就在我百無聊賴的時候,發現遠處有點點的星光,來到這裡這麼久,我都沒有見過光。
不知道星光處有沒有危險,也不知道會在那裡遇到什麼人,我發了瘋一樣朝着星光出跑過去。
我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只記得跑的時候腿腳還不痠疼,到了目的地我只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氣。
這是我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入眼的青蔥樹木,地上開滿了不知名的花,鳥語花香大概說的就是這裡。
“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嗎?”嗓音清澈,就像山中清泉沁人心脾。
一張清秀的臉出現在我臉的上方,我嚇了一跳,立即跳了起來,而他顯然也沒有料到我會突然起來。
我和他撞做了一團,他抱着臉直呼痛,而我抱着頭嗷嗷叫着。
“對不起,對不起!”我連連道歉。
“沒事,你別放在心上。”他的話裡帶着笑意,好像絲毫沒有將我的無禮舉動放在心裡。
我從地上爬起來,侷促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比我躺着的時候看起來更爲清秀。
“小姑娘,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他笑眯眯的問,看起來既陽光又溫柔。
“我……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在一片黑暗裡,我走了好久的路纔到這裡的。”
大概是他長得人畜無害,人又溫柔和善,心裡對他的戒備少了幾分,所以就將自己的情況都告訴了他。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應該去人間的。”他面帶愁容,似乎是對我現在的狀況很憂慮。
“你是誰?”我疑惑的問。
“牧藏。”
“這裡是哪裡?”
“記憶之城,你叫什麼?”
腦海裡隱隱有聲音在說,小沫,顧小沫。
“小沫,顧小沫。”我不知道腦海裡的聲音對不對,也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名字,那麼暫時就叫顧小沫也不錯。
“那怎麼回我應該去的地方?”我看着他的眼睛問,他的眼睛裡清澈乾淨,眼神明亮。
牧藏嘆了一口氣,溫柔的問,“你不記得回去的路嗎?”
“不記得,牧藏,我的記憶越來越奇怪。我覺得好像遺忘了些什麼,但究竟遺忘了什麼呢?”我疑惑的看着自己的雙手,總覺得有些東西從我的手指縫隙中溜走了,而我卻留不住。
“重要的東西終究會找到的。”牧藏淺淺的笑了,絲毫沒有覺得我遺忘了那些東西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牧藏,你在這裡做什麼?”
牧藏表情帶着憧憬,溫柔的笑着說,“我在等一個人。”
“什麼人?”
“唯一深愛的人,她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好好的活着,照顧着我們的女兒。”繼而看着我說,“我的女兒現在也跟你差不多大了,大概跟你長得一樣好看。”
“那你在這裡等了多久?”我歪着頭瞧着他問,這麼溫柔的人,妻子一定是個大美人,女兒也一定乖巧聽話。
“等了很久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已經忘記我了。”牧藏的表情有點哀傷,我有點手足無措。
“不會的,她肯定會記得你的。”
牧藏朝着我笑了笑,“但願如此。”說着朝着我招了招手,“小沫,我送你回去吧。”
我心裡一喜,忙問:“你認得出去的路?”
牧藏輕輕點了點頭,“穿過這片森林,再穿過一片河流,就會到你應該去的地方。”
我跟在牧藏身後,輕聲問着,“牧藏,路上可怕嗎?”
“稍微有一點,你害怕?”
“我膽兒小。”
“不怕,有我在呢!”牧藏轉過身朝着我伸過手來,我確實太累了,也沒有多想,就把手伸了過去。
牧藏看起來極爲可靠。
穿過層層的樹林、花海,雖然景色很美,我卻沒有心思欣賞。
看着牧藏小心翼翼的帶着我避開了危險的區域,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很好的人。
“牧藏,你很早就來這裡了嗎?”
牧藏看了我一眼,淺淺的笑着說,“來了很久了,這裡的時間很緩慢,幾乎都是白天。你來的那個地方,幾乎都是黑夜。穿過這片樹林,進入的那個河流倒是日夜交替,只是河流湍急,總有人過不去。”
“牧藏都不思念你深愛的人嗎,也不思念女兒嗎?”
“怎麼不思念?思念大抵是最爲磨人的一種情緒,它抓心撓肺的在心裡蔓延,就像是長瘋了的野草肆無忌憚,更無所畏懼。”
牧藏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比喻,我也只能傻笑着問,“既然這麼思念,爲什麼不去找她們呢?她們肯定也是思念你的。”
“傻丫頭,來到記憶之城怎麼可能隨便出去?進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無論多麼想念,都只能想想而已。”
“我不懂,想念誰就去見誰就好了,爲什麼說回不去?”
牧藏笑了笑,目光落在前方更加堅定了。
牧藏對這片樹林的熟悉度讓人絲毫不會懷疑他在這裡生活多年,走的我腳下起了水泡,再也走不動。
“小沫,我們得趕緊走,還有好長的路要趕呢!”
我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牧藏,我走不動了,我兩隻腳上都是水泡,一走就鑽心的疼。”
牧藏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笑着說,“真的還是個孩子啊!”
我梗着脖子說,“你看樣子也沒有比我大多少,不也跟我一樣,裝什麼老成!”
“我可是活了一百多年了,比你老得多。”
“騙人!”
“誰騙你,誰就是小狗,汪!”他彎着腰做出滑稽的樣子逗我笑,見我笑了就轉過身背對着我,指了指他的背,“上來,我揹你走,我們可不能在這裡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