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乾巴巴的笑着,但一念的眼神卻令她無法逃避。他緩緩擡起手掌,鳳三以爲他會揍自己,嚇得心虛的閉上眼睛,隨即額頭一暖,一念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念着她聽不懂的咒語如流水般在上空響起。
像是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他停了下來,忽然喚了聲:“鳳三。”
“哎!”鳳三下意識應了聲,揚眸望去,便怔住了。
此時的一念渾身泛着乳白色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耀眼。像溫水一般將鳳三裹住,她不禁舒服的嘆了口氣,疲倦和傷痕也迅速消失,她渾身變得輕盈,彷彿充滿了力量,可是隨即意識到不對勁,一念卻捧住了她的臉。
鳳三心跳猛然加速,愣愣的看着他一寸寸俯下來……
“吾以白澤之名立誓,願爲鳳三奴僕,碧落黃泉,生死不棄。”
那聲音像在很遙遠的地方響起,卻一字一字,如驚雷般響在耳畔。鳳三猛地瞪大眼,瞳仁因爲過於震驚而閃爍顫動,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念,她陡然劇烈的掙扎起來:“不要!我不要你做我奴僕,不要你生死不棄……一念!一念!你別這樣,別這樣!”
然而一念卻只是笑着,眉宇間那抹額印像活了一般跳躍着,緩緩將額頭觸到她額頭上,翁的一聲,誓成。
一念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在了她身上。
鳳三顫抖着雙手,緊緊抱住他,小聲的哭了出來。
一念虛弱的道:“別哭啊,我沒力氣給你擦臉……”
鳳三放聲大哭:“你真傻,你怎麼這麼傻……”
“傻麼,”一念閉着眼,那抹額印顏色變得很淡很淡,幾乎與皮膚色澤融在了一起,他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從前總是不懂,流沙爲什麼要留在人世,他跟我說……他說,如果你去過人世……”
如果你去過人世,遇上一個你想要用生命保護的人,你就會懂得我爲什麼要留在一個不屬我的地方。
一念懂了。
如果鳳三是他的魔,那麼他……甘之如飴。
他沒有說完那句話,便暈了過去。
他身上的光芒更甚,彷彿用盡生命燃起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洞穴。
鳳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緊緊抱住他,可隨即懷裡一輕,她驚恐的瞪大眼,卻只看到一片白茫茫:“一念?”
片刻後,光芒散去,鳳三緊張的起身,手掌不小心摸到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她轉頭看去,只見一頭渾身雪白的獸躺在身邊,頭上長着兩個與毛髮同色的角,雖沉睡着,但看起來卻是格外威武。
鳳三刷地滾到一旁,下意識召出無傷劍!
那獸的額頭上似乎有什麼光芒閃了一下,鳳三定睛一看,獸額之上兩角之間,有一抹似火似花的印記,彷彿有光華流轉。
與一念額頭上的一模一樣!
鳳三想到了某種可能,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急忙撲過去,盯着那抹額印看了半晌,小聲喚道:“一念,是你嗎?”
獸眼緊閉着,一動不動。
但是獸的嘴角處還帶着黑色血漬,分明就是一念。
獸身上瑞氣絛絛,頓時令整個洞穴亮了起來,然而那似雲似煙的瑞氣之中,卻又隱約有一絲淡淡黑氣。
“白……澤……獸……”忽然一道黑氣自地底衝出來,說出的話像牙牙學語的嬰孩,卻叫鳳三聽了個分明。
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念會是白澤獸。
傳說已經消失的白澤神獸。
那黑氣還沒凝成人形便鳳三一劍劈散,白澤獸的氣息很快便吸引了大批惡鬼,外面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像萬馬奔騰,地面都顫抖了起來。這劈出來的洞穴頂上石塊簌簌往下落,鳳三驚駭失色,忙將一念扶住,一個遁地術,便到了外面空曠的地方。
然而當她看清四面八方涌過來的鬼潮時,臉上血色頓失!
鬼潮像烏雲一般將本就昏暗的鬼域籠罩了起來,它們兇猛的衝來,很快就到到了面前!
鳳三握緊了無傷劍,將一念護在身後,已經做好了拼命博殺的準備。
吼!
忽然一聲獸吼自身後傳來,她差點失聰,忙以靈力護住雙耳。
獸吼聲聲波如有實質般盪開去,衝到近前的惡鬼們來不及慘叫便化爲飛灰。鳳三回頭就見身後的雪白神獸已經立了起來。
神武高大,瑞氣萬端。
看着它,鳳三彷彿看到了斷崖下初遇時的一念,神聖不可侵犯。
“到我背上來。”一念的聲音在鳳三腦海裡響起,隨後面前的神獸俯下前肢,烏黑清澈的圓圓獸眼裡,露出了屬於一念的溫柔。
鳳三張了張嘴:“一、一念……”
“來不及了,快上來。”一念的聲音有些急切,見鳳三還是呆呆衝着他笑,他一口咬在她袖子上,將她拋到了背上。
鬼潮已經近到面前,當惡鬼們嘶吼尖叫着衝過來時,刷地一聲,一對雪白巨大的翅膀在獸背上展開,輕輕一震,便自萬千惡鬼羣裡躍上高空……
雪白的獸身在烏雲般的鬼潮中,顯得那麼渺小,卻亮的刺目!
獸翅一震,便是千里,然而鳳三還來不及歡喜,鬼潮再度出現在身後,像附骨之軀一般跟着他們!
地面上的小鬼們尖叫都來不及便被鬼潮所吞噬,那速度似閃電一般,迅速到了身後!
鳳三急出一身汗,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叫聲由遠及近:“唳——”
鳳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波震的一連吐了幾口血,與此同時腦海裡響起一念的悶哼聲,身下獸身晃了下,往地上墜去,卻又在快要落地時猛地頓住!
鬼潮到了近前。
惡鬼們四面八方將一人一獸圍了起來,退無可退,亦無出路。
在這樣緊要關頭,鳳三卻變得異常冷靜。
她輕撫着獸角,腦海裡頓時響起一念顫抖的聲音:“別摸!”
那聲音極不正常,連他獸身都輕顫了起來,鳳三手一抖,沒頭沒腦的來了句:“這是你的敏感處?”
一念:“……”
這會兒實在不是戲弄他的時候,鳳三自獸背上落了下來。
她撫着獸脖子處軟軟的毛髮,歪着頭衝他笑:“一念,咱們要是交待在這兒了,黃泉路上手牽手一起走啊。”
白澤獸打了個響鼻,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臉,鳳三咯咯笑起來。
下一刻,風雲皆變!
鬼潮似潮水般涌上來,一人一獸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