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顯然早就料到，對朝辭白道：“我想，如果想除掉墨離，我們可能需要合作。”他頓了頓，說的更明白一些，“人鬼妖魔眼下各自爲營，像一盤散沙，墨離輕而易舉就能各個擊破，最後咱們全都得死。”
朝辭白急道：“他難道真的想把我們都殺死嗎？”
流沙看了眼茫然的鳳流雲一眼，眼神閃了閃，“興許……他就是想把我們都殺死呢。”
朝辭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想把鬼怪們趕走都做不到，墨離……難道真的要把人鬼妖魔全部殺死？
他真的有這個本事嗎？
可是……爲什麼呢？
鳳流雲緩過來了，但臉色慘白，他死死的盯着朝辭白，後者被他盯的後背發寒：“鳳、鳳族長？”
鳳流雲一字一字，緩聲道：“合作。”
僅僅兩個字，他說出來卻極爲艱難。
朝辭白正要發問，流沙道：“你別問他了，他和衛道夫一樣，擁有不死之身，又進了九天，必定也和他們一樣，言行受到禁制，不能從心所欲。”
鳳流雲猛地起身，冷冷地看着流沙：“合作可以，但如果你敢動別的心思……”
他警告的話還沒說完，流沙拂了拂袖子起身，滿不在意的道：“我對你們這些小嘍嘍沒興趣。”
說罷便消失不見。
鳳流雲靜立片刻，轉身往客廳外走，朝辭白忙道：“邪物狡詐，我們真要跟他們合作？”
修煉界現在可謂涇渭分明，曾與鳳墨兩家爲敵的人爲一派，一心除魔衛道的大都中隨鳳流雲和朝辭白等勢力，而妖怪那邊，流沙的地位意外的崇高，似乎以他馬首是瞻。
兩人合作，便就意味着，他們要和曾經的仇人共事。
而目的，就只是爲了對付一個墨離。
朝辭白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一想到墨離，但很無力。
鳳流雲一向是他們中的決策者，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像被壓垮了一般，連步伐都那麼沉重，離開的背影起來那麼蕭瑟絕望。
朝辭白看向徐天，後者珍惜的捧着那個小瓷瓶，彷彿對一切一無所知。
她忽然有些羨慕徐天，也許這樣……活得更輕鬆不是麼？
“你回來啦！”琴天挺着大肚子正在廚房裡忙活，聽到聲音伸出腦袋，見是鳳流雲，立即喜笑顏開。
三年間，發生了太多事，也改變了太多人，琴天的不離不棄，終於還是打動了鳳流雲，兩人共結連理，也算是修成正果。
鳳流雲嗯了聲，坐到了窗前。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個人顯得有些恍惚。
琴天見他臉上不怎麼好看，擦了擦後走過去，手才搭在他肩頭，便被鳳流雲握住。
“對不起。”他說。
琴天一愣，轉到他面前，擔憂的問：“怎麼突然道歉？發生什麼事了？你難不成是劈腿了？”
鳳流雲：“……”原本心事重重，被這一句話擊的粉碎。
鳳流雲把人攬進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她隆起的小腹。
這樣子琴天更加奇怪，“是不是三小姐有消息了？”
鳳流雲搖頭，半晌，道：“如果將來，我不……”擡目見琴天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鳳流雲喉頭一哽，話到嘴邊拐了個彎，“我給孩子取了個名字。”
琴天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什麼名字？”
鳳流雲笑道：“男孩叫鳳擎蒼，女孩兒鳳懷瑜吧。我希望將來這個孩子，如果是孩，可以頂天立地，如果是女孩，可以像她小姑姑一樣，心懷正義……就算身處淤泥，也能守住自己靈魂的純潔和高尚。”
“嗯嗯！”琴天一臉幸福，笑容像一縷明亮的光芒，落進鳳流雲心底。
她什麼也不懂，就讓她一直不懂下去，還能活得純粹一些。
這一刻，鳳流雲明白了鳳三爲什麼會藏起來。
從生到死，全活在別人的算計之中，走了一個流沙又來一個墨離……他不知道鳳三是如何承受的，他甚至想像不到她當時的絕望……
能把鳳三逼的躲起來，墨離……多麼可怕的一個人。
靜靜擁抱片刻，琴天在他肩頭蹭了蹭，問：“三小姐有下落了嗎？”
鳳流雲搖頭。
鳳三不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相反，正是因爲曾經失去過，又太渴望得到一些東西，她總是比別人更在乎身邊的一切。
大事大非面前，她從來不含糊。
但是這一次，他卻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出現。
他曾試圖阻止墨離，但他根本阻止不了，從一開始，衛道夫就滲透到了每個角落，主控權從來就不在他手上。
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他連憤怒都感到無力。
除了被動的承受這一切，他和所有人一樣，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知鳳三是死是生，不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墨離會變得現在這模樣。
如今的墨離，早已經壞透了。
從頭到腳，像一株壞透的大樹，連根莖都是烏黑的。
無論人鬼妖魔，全都懼怕着一個墨離。
他能操控精怪妖魔，包括人類。
傳說他修成了大魔心智全無只剩下殺戮，傳說他草菅生靈無惡不作，傳說他吹一口氣能滅掉整個靈山……關於墨離的傳說，就像狂風暴雨一般落在每個人的心頭。
傳說很多，多到最終匯聚成衆人心中滅頂的恐慌。
等到衆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墨離已是高不可攀，而他們身周，老弱殘兵，只剩下苟延殘喘。
在這極致的恐慌裡，所有人心中都在盼望着救世主出現，盼望着有人都將墨離這個大魔斬殺……
這個救世主，必須要很強，強到可以和墨離抗衡，強到可以帶着他們，擊潰無可匹敵的衛道夫。
當所有人都心存着這種希冀時，一個被他們遺忘了許久的名字，再度被人提起。
鳳三。
那個曾經跟隨在墨離身邊，曾一劍劈毀活祭陣的女人。
她去哪裡了？
沒有人知道。
“誰知道呢。”別墅的天台上，墨離伸出手指撥開在腳邊蹦來蹦去的小糰子。
夏雪在這個小獸的身體已經三年了，但是她除了走路穩當一點牙口好一些之外，體型絲毫沒有長大的跡象。
她一如既往的討厭着墨離，在聽到這個對鳳三下落滿不在意的回答後，她嗷嗚一口咬在墨離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