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蘇淺夏純淨的眉眼也在擰巴着，明凡自己不免也發出的感嘆。剛纔楊晨的事態，難道不是一次人生經歷過的悲傷呢？估計他在這裡的那些日子裡轟轟烈烈中充滿這奮爭和坎坷，要不也不能如此動情。
“哎，誰還不是自己的苦難英雄！你看他成天的強勢、孤傲，其實心裡一定積攢了多少痛苦。成年人的世界不容易呀！”她頓了頓，接着又說：“冬天在壩上，他在風雪裡遇險，救出來的時候，我看他那個樣子，簡直……”明凡鼻子一酸，趕緊猛吸一口氣掩飾住。
沒有豐富人生經歷的蘇淺夏疑問地看向明凡，她希望在她的痛苦的臉上找打答案。生活對於她而言不過是剛剛開啓的一出大戲，所有的人煙味道都還在來的路上呢。回想在壩上的上司，不免也和明凡產生了共情。
“簡直就是一個滄桑的老人。他一個人遠離家人在外奮鬥，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苦吶。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善待他這樣的人。有他的陪伴，收益最多的是我們這些人。”明凡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她雖然家庭優渥，不過天生性格里的一種悲憫之情讓她更能體會奮鬥者的不易。
蘇淺夏感懷地看着遠處的楊晨，點了點頭，一種青春不知愁滋味的樣子。“嗯嗯，一定很苦！我還以爲他久經沙場，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呢。”
“就因爲久經沙場纔會傷痕累累……”明凡說話間自己也開始哽咽。
自從她見到楊晨的那一刻起，她就看到一個忙碌的身影在不停地奮鬥，不計過往、不問得失，恨不得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釋放出來。這個人從不惜力，每每累到力竭也從不認輸，在他的眼裡和心中除了幹活，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提起他的興趣。
她們倆坐在楊晨原來的凳子上久久等待……
天快要黑了他接到了唐兆中打來的電話後纔回身過來走向安靜等候的兩個姑娘。走過來，帶着黃浦江江風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凌亂的頭髮和乾枯的面容，一邊走還在一面整理心情。
“走吧，請你們參加聚會，我想去看看他們。”
“老大，會不會不方便？”明凡其實很想參加到他的生活中去，那裡更容易瞭解他的過往，何況今天他的失態悲慟使得明凡充滿了挖掘楊晨內心的衝動，這個機會她不會放過，出於禮貌她還是替小蘇和自己向他徵詢了意見。
“走吧，讓你們陪我在冷風裡吹了這麼久，就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唄，他們都已經向你們發出邀請了。”
“聽您的……”明凡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愉快地又替自己和小蘇答應了他的邀請。
“尼藏”餐廳是個位於金茂大廈附近鬧市中不可多得的一個迷你高爾夫球場裡的尼泊爾風味餐廳，鬧中取靜，風格濃郁，進去後暖意襲人，楊晨的舊友們已經等候多時。
所有人喊着“老大”，跑過來擁抱，不分男女，緊緊地擁抱，除了唐兆中，其他的全是女生。
楊晨興奮地給明凡和蘇淺夏一次介紹認識：“唐兆中不介紹了，中午見過。這是婷婷，陳婷婷，過去是我的助理兼英語翻譯！”
一位漂亮的姑娘，和明凡年紀相仿，長髮大眼，不施粉黛，精緻美麗。
“這是曉丹，趙曉丹，我們公司的物流經理。”
一位稍胖，但說話嗲嗲的上海女子，和陳婷婷同歲。
“這是SUNDY，老外老闆的秘書。”
穩重大方、秀外慧中的標準上海女子模樣。
“這是潔明，李潔明，我們的財務經理。”
中年婦女，上海口音很重，熱情洋溢。
“兆中是我原來的銷售總監。”
個子不高，聰明實誠，安徽合肥人，已經在上海落戶，典型的創業人。
“這兩位是我們的副總裁明凡和我的助理小蘇，蘇淺夏。”楊晨一人不落地分賓主介紹過，整個人慢慢從剛纔的落寞裡走了出來。
“老大，您的助理越來越漂亮了，難怪都不要我這個助理了。”陳婷婷起鬨起來，開心地把小蘇拉到自己身邊，兩位他的助理今天需要好好交流經驗擦碰出一點火花來。
“你現在都是外企的行政總監了，還讓你當我助理那不是暴殄天物嘛。”這是楊晨對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的誇獎，陳婷婷的成長真心叫他開心和自豪。
“您就會打趣人，我今天的進步還不是你曾經蹂躪的結果，現在對這位小蘇妹妹是不是也一樣的‘法西斯’管理呀？”陳婷婷真心大冒險地把以前跟着楊晨吃過的苦一併驕傲地向衆人投訴起來。
“你問她，我現在溫柔多了，那會兒不會帶團隊，所以就對大家兇了些，現在一併道歉！”
楊晨想，蘇淺夏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投訴的機會，他在工作上對她的嚴格要求和“摧殘”只有陳婷婷最懂，逮到這樣的訴說渠道小丫頭當然要大倒苦水。可是，小蘇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沒有，婷婷姐，現在老大對我可好的。不過您是我的助理前輩咯，我要多多向您取經？”
“好的呀，待會兒我教你怎麼整治我們老大。”
陳婷婷此話一出，引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笑聲預示着他們之間那些美妙的往事將會涓涓而出。
“你敢，小心罰你……”楊晨佯裝發火地警告着。
“哈哈，您現在是鞭長莫及了，我算是逃出苦海了。”陳婷婷朝他做着鬼臉，欣喜和興奮溢於言表。
“你還逃出苦海呢，就你鬼花招多。”
唐兆中不失時機地補刀道：“那次老大去參加宴會，婷婷多討厭，在老大的白襯衣上印了一個口紅嘴脣，差點讓老大當場下不來臺……”
“還有這種事，唐總再跟我們說說，完了回去我們也搞搞老大。”明凡來勁了，這個信號她怎麼能夠放過，這夥人和楊晨的感情都不淺，她要從中得到更多有趣的信息和內容，寄希望於今後她和楊晨也能如他們和楊晨這般的親密有加。
“還有呢，有一次老大和老外去倉庫檢查，我就在門口灑了一灘油，他們倆進來摔得人仰馬翻的，笑死人了。”曉丹繼續補刀。
“老大對我們財務最好了，好吃的永遠想着我們。主要是我們聽話。”李潔明也來湊趣。
一夥人開心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在美好的回憶裡徜徉着，把楊晨和明凡、蘇淺夏拉進了他們的從前往事中去。
明凡和蘇淺夏羨慕地聽着、看着，也樂不可支地加入其中。朋友們的聚會始終難得，憶苦思甜後的感情往往讓人羨慕。
有一刻，明凡透過暗淡溫暖的光線，在楊晨的臉上找到了幸福和驕傲，他壓抑很久的情緒今天的這個時候得到了充足的釋放。
他和他的舊友們在一起很快地卸下了所有的負擔，高興地歌着、聊着、笑着、樂着，精緻的靈魂出露得淋漓盡致，朋友們對他的讚美和敬重溢於言表，沒有半點恭維和假裝，滿滿的全是誠意。
楊晨毫不刻意地暢飲，在沒有禁忌的時候顯得那麼可愛，眼裡放着光彩和溫度，臉色紅潤，堅毅的嘴角笑意常存。他很享受這樣的氣氛和溫暖，特別是在遇到困難和睹物思人後。
一羣人互訴衷腸到了深夜，終於還是到了分別的時候，楊晨又逐一擁抱了大家，一個一個把他們送走，纔在餐廳門外意猶未盡地看着一個一個遠去的背影，留戀地久久不願離去。
“老大，您也抱抱我們吧，以後我們也是您的朋友！”
“明凡，別鬧！”
“您偏心，我們都嫉妒死了，什麼時候您才能像對他們那樣對待我們？”
“你們終究不同，我和他們現在不在一起工作了，而你們是我現在的同事。”
“不，就要抱！”、“是的。”明凡和小蘇今天是鐵了心要成爲楊晨的“好朋友”，剛纔一整夜的被親人般氣氛所包圍的兩個姑娘現在貪心地想要把這種情緒延續下去，甚至把它加強鞏固。
楊晨凝視片刻，沒有讓姑娘們失望，走向前，淺淺擁抱了明凡和小蘇……
晚上，明凡回到酒店簡單向父親明方兵說明了情況，略過了楊晨的傷感和聚會，這是屬於她自己需要獨自體會的章節，留存心底它會散發“回甘”的體驗。
小蘇出人意料地只是告訴了高一涵談判不利的情況，其它的事兒她隻字未提。
她們希望用實際行動證明，她們是他的“朋友”。
楊晨，自己在熟悉的浦東南路上走了許久許久，還到原來公司所在的中融國際大廈下站了一會兒纔不舍地離開。今天，他不打算工作了，睡個大頭覺有利於來日再戰。
睡夢裡楊晨幾次被愉快地笑醒，只有經歷過苦難人才知道痛苦的往事其實並不一定都是痛苦的回憶，他是苦中有樂的唯一體驗人，那些四平八穩、吃喝玩樂的人們永遠不知道成就者的甜蜜。